婉兮語中的諷刺之意,語琴和穎嬪自是都聽懂了,兩人左右扶着婉兮,都不由得朝忻嬪冷笑。
忻嬪卻果然機靈,眸子接住語琴和穎嬪的冷意,卻是明媚一笑,轉身便朝皇帝福身。
“妾身自進宮以來,一向引令姐姐爲知己。令姐姐此時遇喜,也邀妾身一起護着這個孩子……既得令姐姐如此信任,妾身便有句話,斗膽不得不說。”
皇帝長眉微揚。
“你說。”
忻嬪便垂首道,“此時已是十一月二十五,距離明年正月的南巡,中間不過隔着一個月了。原本皇上要帶令姐姐同行——只是這會子既然令姐姐遇喜,那妾身還是替令姐姐和皇嗣跟皇上求一個恩典。”
“求皇上開恩,收回成命,便別叫令姐姐一路舟車勞頓,還是求皇上允准令姐姐留宮休養吧。”
皇帝不由得倏然揚眸。
婉兮心下也是一個翻涌,盯住忻嬪的背影。
——最可惡的是,客觀來說,忻嬪這話沒錯。
皇上這是下江南,山迢水遠不說,水土更是要頻頻變換。且舟車勞頓,一日不得安閒。便是身子康健的大臣、侍衛,上一次南巡途中還有因爲水土不服而病倒的;甚至上回南巡,還有後宮中途被皇上下旨暫時送上岸去休養的。
這可不是到承德去避暑,也不是到木蘭圍場去哨鹿,如此下江南的一路行程,的確不是一個懷着孩子的人能承受得起的。
忻嬪擡起頭來,滿面的憂色,“若以月份來算,令姐姐這會子害喜最嚴重,應當也就是一個月左右。待得正月起駕,也不過是還不滿三個月。這女子懷胎,頭三個月自是最不穩妥的時候兒,稍有風吹草動便有可能傷了擡旗去。”
“別說要這樣南巡下江南,便是素日在宮裡,若有姐妹遇喜,頭三個月連自己宮門都不敢亂出,且以穩妥爲重呢——令姐姐這若要一起隨駕南巡去,又如何受得起?”
便連皇太后也不由得點頭,“忻嬪說得有理。哪裡有叫內廷主位懷着身子,還這樣跟着千里迢迢折騰的道理!別說主位們自己受不得,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也都得要責怪了。”
忻嬪得了皇太后這句話,心下便更加篤定。
“妾身自然首先是爲令姐姐和皇嗣着想,可是二來,也是爲了皇上此次南巡的安危着想。”
“按着滿洲的規矩,女子懷胎過了五個月,便不得進馬棚,不得靠近馬匹……可是若算月份,待得令姐姐五個月的時候兒,必定還是在途中呢,怎麼也回不到京師不是?”
“南巡這一路雖說是主要坐船,可是並非全程都有水路。在上船之前和下船之後,也總要坐馬車;馬車的前後也總要有侍衛騎馬護衛不是?”
“可是若有懷胎五個月的令姐姐在——對這些馬匹,豈不又是不吉利?”
“旁人倒也罷了,皇上必定是要親自騎馬的。那皇上的安危——總要超過令姐姐和皇嗣去的,不是?”
當忻嬪的話,將婉兮是否隨行與皇帝和一行大駕的安危聯繫到一處,便連皇太后都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