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貴人獨留在“方外觀”,做她來到京師、進宮以來的第一次禮拜。
衆人便也不便打擾,皇帝這便叫散了。
皇帝親自送皇太后回暢春園,婉兮拉着玉蕤的手,不慌不忙往回走。
一衆後宮走過時,都來與玉蕤道喜。婉兮留玉蕤自己與她們寒暄,婉兮卻先攆上了鍾粹宮的霍碩特氏去。
“恭喜了,郭貴人。”
一年前的六月十九日,入宮不久、在純惠皇貴妃的鐘粹宮裡學規矩的霍碩特氏,初封常在。以母家所在“郭爾羅斯部”爲名號,稱爲“郭常在”。
便也同樣是在方纔高雲從背誦的六月十九日、六月二十五日,前後兩次賞賜後宮的鮮荔枝的記檔裡,婉兮留意到了“郭貴人”這個稱呼。
這便也是說,皇上也與玉蕤一起,將郭常在賜封爲貴人了。
.
郭貴人一愣,面色便是紅了。
那會子終究所有人的焦點都在瑞貴人身上呢,況且那得了賞賜的內廷主位的名號一大串,旁人都未必留意到她的位分也變了。
只是,旁人再不留意,她自己卻也留意到了。心下縱然暗暗歡喜,卻終究是一場宛若衣錦夜行,無人留意,她便也自己無從歡喜得起來。
卻沒想到,婉兮竟然留意到了。
郭貴人急忙蹲身行禮,“妾身全然沒想到,令貴妃娘娘竟然留意到了。實則妾身自己事先都並不知曉……”
郭貴人說着,反倒悲從中來,眼圈兒有些紅了。
雖然郭貴人未曾明說,婉兮心下卻也對郭貴人泫然欲泣的緣故,略有體會。
郭貴人是郭爾羅斯部臺吉的女兒,臺吉諧音漢語“太子”,可見其父親在部落中的地位。可是郭貴人進宮來,初封卻僅僅是常在,這的確是有些委屈了。而與她一同進宮的另外一位蒙古格格拜爾嘎斯氏,那位的父親還只是一位“得木齊”,職位只相當於佐領罷了,遠在郭貴人父親臺吉之下。
可就因爲去年的年份特殊,那拜爾嘎斯氏出自厄魯特蒙古,故此皇上對拜爾嘎斯氏更重視一些,便將拜爾嘎斯氏指到皇后位下學規矩,直接得以初封爲貴人,便是伊貴人;而郭貴人則在當時的純貴妃位下學規矩,初封只得常在位分。
出身高,初封卻低;況且郭貴人是去年六月十九初封的,玉蕤還是閏六月的二十二才初封呢,郭貴人初封的日子比玉蕤也早,今兒說到都成了貴人的時候,衆人的焦點又都在玉蕤那兒。
都是小姑娘,郭貴人今年也纔不過十五歲,在母家部族裡也是正正經經的公主,此時在宮裡不得不甘居人下,這心下的委屈便可想而知。
況且她本是純貴妃位下的常在,今年又趕上純惠皇貴妃薨逝,她登時成了沒有倚仗的人去。這心下怕是原本還擔心,便是輪着旁人進封,也輪不到她去了呢。
婉兮含笑握住郭貴人的手,將她拉起來,“我怎麼會留意不到呢?終究皇上那第一道旨意,是六月十九日發出來的;你又是去年六月十九日初封的,這不正正好好是一年了!由此可見,皇上在那天下的口諭,心下記掛的又何嘗不是你去?”
“今兒雖說是皇上同日公佈了晉位你和瑞貴人爲貴人的好消息,雖說那會子皇上是就着瑞貴人的事兒才提起來的,可是相信你也留意到了,你們兩個便是一同晉位的,可是你在賞賜上的排位,還是在瑞貴人前邊兒的。”
那諭旨裡,提到幾位貴人的排位,原話是這樣的:“……郭貴人、伊貴人、和貴人、瑞貴人,每位鮮荔枝一個。”
郭貴人不在排在瑞貴人前頭,甚至都排在風頭正盛的和貴人、曾經超過她去的伊貴人的前頭。
郭貴人登時便紅了臉,反倒說不出話來了。
婉兮便笑,“瞧,皇上何曾捨得叫你委屈了去?如今皇上這便不動聲色地都給你找回來了。當真是可喜可賀。”
郭貴人這便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又是蹲禮謝恩。
婉兮輕嘆一聲,再親手將郭貴人給扶起來,擡手指了指天上,“相信,純惠皇貴妃在天有靈,今兒見了你的好事兒,也必定替你高興。”
婉兮輕輕拍了拍郭貴人的手,“純姐姐雖然仙去,可是憑我與她的情分,四公主和六阿哥我會顧着;純姐姐宮裡的郭貴人你,我也一樣不會忘記的。”
郭貴人登時一聲哽咽,“若有令貴妃娘娘照拂,那妾身當真便又放心了。”
.
少頃,玉蕤跟上來,與郭貴人互相道喜。玉蕤留意到,這會子郭貴人神色便早已轉黯然爲欣喜了。
之後,婉兮也不急着坐轎,只叫玉蕤扶着,緩緩走回“天地一家春”去。
玉蕤輕聲道,“姐方纔開導了郭貴人吧?瞧她之前還一臉的落寞,我倒不知該如何與她說話去了。”
婉兮點點頭,“她終究是鍾粹宮的貴人,如今純惠皇貴妃仙去,愉妃剛挪過去,她心下自是沒底。”
玉蕤便輕啐了一聲兒,“愉妃這會子自己還自身難保呢,自然顧不得自己位下的低位嬪妃去。更別說郭貴人原本是純惠皇貴妃位下的人了。”
婉兮輕輕拍拍玉蕤的手,“好歹也是貴人了,已然是正正經經的內廷主位,便該矜持些兒啦~”
玉蕤面色一紅,“總歸有幾個人我是怎麼都不肯放過的。不管我到了什麼位分,我也不想與她們和樂去。”
婉兮輕輕拍拍玉蕤的手,“聽我的話,以後我與愉妃之間的過結,你便別管了。”
玉蕤便有些急了,“姐這是做什麼?便是愉妃宮裡還有白常在,如今又多了個郭貴人去,可是她們兩個一個多年還在常在位分,一個又是個小丫頭……”
婉兮搖頭,“便不是爲了你着想,也得爲了英媛格格。若繼續叫你針對愉妃去,最夾在當間兒的反倒是英媛格格。這樣對你們姐妹倆都不好。”
玉蕤有些不甘心,“姐……”
婉兮拍拍玉蕤的手,“你啊,終究是貴人了,這會子許多事已經不便你再自己去辦了。這總歸是好事兒,你便聽我的吧。”
玉蕤只得輕嘆一聲兒,“愉妃總歸這會子暫且蹦躂不起什麼來,我不管便不管。可是若姐心中對旁人的,便不能再不叫我管了!”
婉兮含笑點頭,“自然。傻丫頭,你我這十多年來相依爲命,若沒有你幫襯,我又什麼事兒做的成去?”
.
兩人挽着手臂,相偕緩緩往回走。
不用再多說什麼,心下已是默契自生。
撇開方纔玉蕤與郭貴人意外被賜封爲貴人,以及和貴人得了那麼高規格一座禮拜堂去,皇上那賞賜荔枝的諭旨,還能給兩人帶來更多的餘韻回味去。
比如兩次賞賜荔枝,便有人得了賞,有人沒得着;便是得了的,也有人兩次都得了,而另外一些人只有第一次得了,第二次便沒得着。
不說嬪位以上的,只說如今這變數陡生的貴人位分去。沒得着荔枝恩賞的便有慎貴人、祥貴人;而第一次得了,第二次沒得的,便有林貴人和蘭貴人。
這三位貴人裡,多年不得寵的慎貴人、林貴人倒也罷了;蘭貴人便有些特別了。
好歹是皇太后的本家兒啊,皇上竟然只給了一回去。待遇反倒趕不上郭貴人、伊貴人、和貴人、瑞貴人去。
“想來蘭貴人怕又要不高興,又不知在慶姐姐的宮裡怎麼鬧呢。”玉蕤有些擔心。
婉兮淡淡哼了一聲兒,“皇上這樣安排,何嘗不是警告她一回。若她是聰明的,便趕緊安安分分下來,別再生事,倒也罷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她還要在景仁宮裡鬧,那也無妨。正好兒叫慶姐姐正經再立一回規矩。總歸鄂常在還關在別院裡,沒跟慎刑司算清楚呢,那便也正好趁着蘭貴人這回一鬧,將她徹底攆出景仁宮去了。”
玉蕤便也是一揚眉,“可不!皇上賞與不賞,終究都是聖意。若她鬧騰起來,正好拿捏她個結結實實的!便是皇太后,也幫不上她去!”
婉兮輕嘆口氣,“故此啊,就看她自己怎麼選了。鬧與不鬧,都看她自己。”
.
那拉氏今兒惹了一肚子的氣,仇恨都記在婉兮和玉蕤那呢,一時還沒留意到那道諭旨裡的道道兒去。可是待得回了“皇后下屋”,坐下來冷靜下來之後,還是忖出了不對勁兒。
她叫塔娜來,“你還能記住那兩道諭旨不?”
幸好塔娜也算機靈的,這便大致背了一遍。
那拉氏終於發現了關竅:“郭貴人?!還排位在了伊貴人前面?!”
從前伊貴人和郭常在分別在那拉氏和純貴妃宮裡學規矩,貴人和常在的位分,體現的便是皇后與貴妃的身份高低。可是這纔不過一年,皇上就給郭貴人也晉爲了貴人;晉爲倒還罷了,好歹是臺吉的女兒,可是怎麼排位都排到伊貴人前邊兒去了?
那拉氏一拍桌子,“皇上這又是要說什麼?他是想說,在他心裡,純惠的地位已經超過我這個中宮去了不成?”
可是最要命的,是皇上纔不會對這事兒做任何解釋;而後宮裡其他人,全都能根據這賞賜裡的排位,來推斷出上述結論來……這便成爲了衆目睽睽之下,她暗下的又一次丟臉去!
“不能再這樣兒了,不能再這樣兒了!”那拉氏攥緊了拳頭,“皇上這根本是在有意無意削弱我的中宮威儀去。若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我便依舊還在中宮之位,卻已經有旁人騎上了我的脖子來。”
“那我的永璂又該怎麼辦?”
塔娜心下也是感傷,小心道,“……上回忻嬪與主子說的那件事兒,或許是值得辦了。”
“總歸主子宮裡如今三位貴人,林貴人早已指望不上,伊貴人這反倒落到了郭貴人後頭去……就剩下一個和貴人了。”
“若和貴人得寵,也好歹是咱們宮裡的喜信兒。至少叫外人看看,皇上依舊重視主子宮裡……”
那拉氏垂下眼簾,深深吸氣,“我知道了。”
.
七月,天際流火。
婉兮這回更要小心翼翼,這會子又是拋開旁事,不加理會了。只一心預備着孩子的出世。
卻沒想到宮外還是傳來壞消息:三阿哥永璋病重了。
七月初九日,皇帝從園子回宮,去視三阿哥疾。
這一日九福晉蘭佩便也遞牌子進宮來請安。
婉兮明白,蘭佩此來,怕也是要商量三阿哥的事兒。
蘭佩進“天地一家春”來,說到永璋之事,也是有些要落淚,“我便是不心疼誰,卻也沒辦法不心疼咱們四公主。如今純惠皇貴妃已然去了,四公主還爲純惠皇貴妃戴着孝呢,這便怕是又要替三阿哥預備了……”
雖說皇子若薨逝,一應喪儀自然有內務府和三阿哥自己府裡顧着呢,可是終究因爲母親剛故去,唯一的妹子便要頂半個母親去。
“可是四公主自己今年纔剛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啊……”九福晉搖頭嘆息,“剛成婚,就要接連操持這兩件喪事去麼?唉,這可怎麼好,我真擔心她小小的年紀,這便傷着了。那以後……她的小身子骨兒,可怎麼好。”
婉兮心下也是難過,但是這般與九福晉相對流淚,也無濟於事。
婉兮便故意反倒一笑。
九福晉一怔。
婉兮輕輕嘆息一聲兒,“我是忽然覺着啊,蘭佩,咱們都老了。”
蘭佩揚眉,便也是搖頭苦笑了出來,“可不。奴才都是給人當婆母的人了,這便是替自己的兒媳婦兒難過呢。”
婉兮和蘭佩,實則還都不到三十五歲呢,可是輩分終究已然擺在這兒了。
婉兮眨眨眼,“若從綿恩阿哥那邊兒算,我也算是都有孫子輩的了。”
兩人都是不由得唏噓。回頭只覺,時光曼妙,如蝶翼拂過。也有五彩斑斕,也有愛恨情仇,也有……歲月無聲。
蘭佩不由得擡眸望住了婉兮,“所幸,便是這麼多年過來,奴才遇見什麼爲難的事兒,還能進宮來與令主子商量。令主子永遠是我這心裡啊,永遠是主心骨兒。”
婉兮便也笑了,“其實在我心裡,你何嘗不是如此地位?我終究在宮裡,不便出門,宮外的大事小情,也都唯有你來幫襯着我去。”
蘭佩嘆了口氣,便又含了滿眼的淚,“……令主子您說,奴才是不是該替四公主,提前預備着些兒了?”
“奴才還說呢,好容易純惠皇貴妃的喪事快到百日了,四公主那孩子好歹能鬆一口氣了;可是哪兒成想,三阿哥又……”
婉兮便也輕嘆一聲,“便預備下吧。只是這會子,蘭佩你幫着多擔待,便別多叫和嘉她再傷口上撒鹽了去。”
蘭佩便也點頭,“那就奴才拿主意了。”
婉兮伸手握了握蘭佩的手,“有你這樣一位好婆母、好福晉,真是四公主和九爺的福氣。他們啊,心裡必定都有數兒的~”
.
七月十四那天,浙閩總督楊廷璋進蜜荔枝七十二瓶,福建巡撫吳士功進蜜荔枝四十八瓶,兩處恭進蜜荔枝一百二十瓶。
皇帝下旨:進皇太后蜜荔枝八瓶,差首領張義公進訖。
給溫惠皇貴太妃蜜荔枝二瓶,裕貴妃等位蜜荔枝四瓶。
剩下的賜皇后蜜荔枝三瓶,令貴妃蜜荔枝二瓶,舒妃、愉妃、慶妃、穎妃、婉嬪、忻嬪、豫嬪每位蜜荔枝一瓶。慎貴人、林貴人、蘭貴人、祥貴人、伊貴人、郭貴人、瑞貴人、和貴人、鄂常在、白常在,十位蜜荔枝十五瓶。
盛夏啖荔枝,自是美事一樁。可是因爲這賞賜荔枝的諭旨裡,內廷主位的排位頻頻變動,便因此反倒叫人對這荔枝的美味本身,沒有那麼歡喜了。
婉兮帶着玉蕤接旨謝恩,婉兮便也不由得笑笑,“不過好歹,這次是從嶺南直接進貢的鮮荔枝,數量多;倒不似上回,是咱們宮裡自己好容易種活的荔枝樹上掉下來的,一共才那麼幾十顆。”
“這回啊,是怎麼都夠分了,每人儘可都嚐嚐鮮兒。”
玉蕤也道,“便連慎貴人、祥貴人兩位貴人,還有兩位常在也顧及上了,這也算皆大歡喜。”
婉兮卻故意促狹地捅了玉蕤一記,“依我看,最歡喜的倒應該是你。”
玉蕤便臉紅了起來,“姐又取笑我!本是皆大歡喜,爲何偏我要高興了去?”
婉兮眸光促狹二轉,“……六月十九、六月二十五的時候兒,還是先說和貴人,後提到瑞貴人你呢;可是今兒啊,卻變成了你排在和貴人前頭啦!”
玉蕤徹底一張臉紅得如火炭兒一般似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婉兮故意胳肢玉蕤,“瞧瞧,如今和貴人風頭正盛,誰都以爲和貴人正是盛寵;可是皇上那兒啊,卻已然悄悄兒地把你排在和貴人前頭啦。”
玉蕤垂首忍不住笑意,卻也緩緩平靜下來,“我自然要謝皇上的恩典,不過我更明白皇上這樣做的心意。若不是因爲姐,還有咱們即將下生的小皇嗣,皇上怎麼會這樣連着給我殊恩去。”
婉兮含笑拍拍玉蕤的手,“傻丫頭……將你留在宮裡,這一輩子陪着我,我已經虧欠你太多去。皇上若此,倒也叫我心下舒坦些兒。”
.
這一日那拉氏接了荔枝,便傳了和貴人來。
那拉氏將自己所得的荔枝裡,闢出來一瓶,賞賜給和貴人。
和貴人嚇了一跳,連忙行禮推辭,“這荔枝金貴,況且妾身已經得了賞賜,如何還敢再受皇后娘娘的賞賜?”
那拉氏輕笑一聲兒,“你從西域來,荔枝卻生於嶺南。你便自然沒吃過,也沒見過。你得了那一瓶,怎麼夠你嚐鮮兒去,怕是還沒吃出來味兒,就都吃完了。”
“這便別跟我推辭,拿去吃吧。皇上賞給你的是恩賞,我給你的就更是咱們關起門兒來體己的親熱了。”
那拉氏說着還笑笑,擡眸望向窗外去。
“不過呢,雖然我是中宮,卻也只得了三瓶去。我宮裡卻有林貴人、伊貴人和你三個人呢。我若每個人都給,也不夠的;我今兒啊,便偏些心來,單獨給了你這一瓶去吧。”
“你少時離去時,便也好歹遮掩着些,也省得叫她們兩個瞧見了,心裡再泛酸。”
.
和貴人不由得擡眸,怔怔望住那拉氏。
從她進宮以來,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這還是第一次如此和顏悅色。
更何況,這還用“單獨賞賜”,來突出給她的恩遇來。
和貴人知道這會子或許應該笑一笑,至少也應該行禮謝個恩……可是她自己也不知怎地,就是覺着膝蓋彎兒有些僵直,怎麼都屈不下去。
臉上,便也跟着實在無法掛起“受寵若驚”的神色來。
她便依舊還是那麼僵僵地站着。
那拉氏瞧着,當真是甚爲失望。心底忍不住呲呲地冒火,無聲吶喊着“不識擡舉!”……可是,她還是強自暫且忍了。
“和貴人啊,你是不知道這荔枝有多金貴吧?‘紅塵一騎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古往今來後宮寵妃,不過如此了。你怎麼,還不高興似的?”
和貴人輕輕咬脣,勉強屈膝道,“……我們回疆,什麼樣兒好吃的果子都有。反倒是這荔枝,我吃着並不覺得怎樣。不見如何甘甜,比不上我們的甜瓜;若說水靈,也沒比我們的葡萄便好了多少。”
“它是金貴,或許也只是對於運輸之難吧?總之我的家鄉,自然有的是比這好吃的果子去。所以,我當真不用再多一瓶;我反倒擔心,皇上賞的這一瓶都吃不完。”
那拉氏舉起手來就要拍桌子,真想大喝一聲“大膽”……可是她的手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忍,她提醒自己,此時暫且要忍。
她面上的怒容便緩緩變成了一縷笑容,她聳了聳肩,“也是。我也早聽說過,西域盛產瓜果,甘甜無比。你不愛吃便罷了,不過我既然賜給你了,你便拿回去慢慢兒嚐嚐。”
“先前覺着不好吃,興許是還沒吃慣;多吃些,習慣了那味道,說不定便自然喜歡上了。”
和貴人蹙了蹙眉,勉強道,“那好吧~”
那拉氏這才歡喜了,點頭笑笑,“知道明兒是什麼日子麼?明兒是七月十五了。皇上按例會在園子裡看河燈……”
那拉氏眸光一轉,“我聽說,你們回部的女子,都善舞迴旋?”
(週末快樂~~還求小票票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