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墨染輕“哼”一聲,挑眉淺笑道:“哦?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對你?對於一個曾經眼睜睜看着我這個準新娘,被懷芳華賣到別人家當小妾,卻袖手旁觀,而且娶了那罪魁禍首的男人,我應該有什麼感情?”
“我……”
“你覺得你現在對我一往情深?咯咯……如果我不是後來成了太子妃,不是變成這副模樣,而是被那肥男玷污了,你還會這樣一往情深?之前我懦弱,想要有個依靠,想讓你保護的時候,你棄我如敝履,如今,我爲何要對你的感情有所迴應?你配麼?”
懷墨染說話間,下意識的便想用手拂去額前髮絲,只可惜只有那鐵鏈叮嚀的聲音,她的手卻不能挪動半分。
百里曄軒的面色由慘灰而變得慘白,他用一雙赤紅的眸子望着那嘲笑他的女子,一顆心如墜冰窖,他知道,是自己的無情和後知後覺,失去了她,這個如梅花一般冷豔高貴的女子,這一生怕是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牢房內顯得異常的沉默,從那陰暗潮溼的地方,傳來老鼠那令人恐懼的叫聲。
百里曄軒安靜的望着懷墨染,良久,他認命一般微微頷首,淡淡道:“我知道了。可是墨染……我不會放棄你的,縱然你恨我,我也要將你留在身邊。”
懷墨染望着滿面肯定的百里曄軒,心中說不出的惱恨和厭惡,她冷哼一聲道:“你想怎麼樣?”她動不了,所以說不害怕是假的。縱然她不怕任何折磨,卻害怕他傷害她腹中的孩子,她不想還沒有機會高興,這孩子就因爲她一時的失誤,而就這樣沒了。
百里曄軒望着滿面緊張的懷墨染,眼底帶了一抹森涼的冷意,他搖搖頭,有些可悲道:“你終於害怕了……”
懷墨染抿了抿脣,沒有說話。是的,她害怕,這個孩子於她而言太重要了。
百里曄軒望着她漸漸黯淡的眸光,緩緩轉過身來,他拍了拍手,冷聲吩咐道:“進來。”
話音剛落,一個獄卒便躬身走了進來,而他的手上,端着一個木盤子,木盤子上赫然是一個青花瓷碗,碗上冒着熱氣,熱氣瀰漫間,是濃郁的苦澀的味道。
懷墨染的神經立時繃緊,她狠狠地瞪着百里曄軒,一雙手緩緩攥緊。
百里曄軒緩緩來到那人面前,親自端起那碗藥,望着碗中黑乎乎的藥,他的心便忍不住抽痛。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麼,也明白百里戰成爲何要和他打這個賭,勸不動她,他便要親自讓她喝下這碗墮胎藥……這樣,她一定會很恨他,那麼,他縱然執意要留她在身邊,只要除掉了百里鄴恆,她也一定不會獨活……
可即便如此,他也無從選擇。恨又何妨?他們的路還很長,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他的,也會明白他的身不由己。
“而今……懷芳華已經死了,你放心,從此以後,只要你跟着我,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百里曄軒端着藥一步步靠近懷墨染,口中說着情意綿綿的話,然那熱氣氤氳中的雙眸背後,卻是深藏的陰蟄。
懷墨染看着一步步靠近的百里曄軒,一雙眸子中滿是驚恐。她斂眉道:“你要做什麼?”
百里曄軒知道,面對這個即將失去的孩子,英勇無畏的她,終於還是畏懼了。他來到榻前,冷漠不似方纔那深情款款的男子,他只是安靜地望着她面上那一點點增加的恐慌,淡漠道:“喝了這碗藥,從此之後,你與百里鄴恆再無任何聯繫。”
懷墨染想要將那藥推開,可是她根本就不能用力,她搖搖頭,銀牙緊咬道:“你最好不要做讓你追悔莫及的事情!”
百里曄軒的手微微一頓,旋即,他一手用力捏住她的下頷,一邊玩味道:“就算我不做這件事情,難道你就不會恨我了麼?難道你就會放過我麼?”
懷墨染掙扎着想要逃開,可他的手勁太大,這讓她第一次產生無力的感覺,她搖搖頭,咬牙切齒道:“只要你不這麼做,日後……我定不會爲難於你。”此時此刻,她只想保住這個孩子,縱然她知道,這可能只是徒勞。
百里曄軒搖搖頭,悲憫道:“墨染,爲何方纔我讓你妥協的時候,你不妥協?如今卻要來哀求我?”
“我沒有求你!”即使到了現在,懷墨染依舊不願放下那高傲,要她放棄這個孩子不可以,要她爲了這個孩子,而委身他人更不可能!因爲她知道,那樣的話,只會給百里鄴恆更大的打擊,就算百里鄴恆日後會怪她,她也不後悔。
“既然如此,便休要怪我手下無情了!”百里曄軒冷哼一聲,再沒了半分耐性,他扒開懷墨染緊閉的雙脣,而後將藥往她的口中灌去。
懷墨染拼命地搖晃着腦袋,努力想要逃離他的鉗制,然而那藥依舊順着她的喉嚨嚥了下去,她的眼眸中帶了淚,她想張口謾罵他,卻“嗚嗚嗚”的說不出話來。
百里曄軒望着那黑乎乎的藥湯,自她的脣邊肆意的流淌,看着她因惶恐和痛楚而流下的眼淚,和那令他心寒的怨毒,心中有苦難言。
“啪”突然,那碗被一手推開,懷墨染驚坐而起,就在方纔,她調動全身內力,經脈逆行而施,竟一下子將百里曄軒掙開。
百里曄軒驚愕的望着懷墨染,下一刻,他看到她“噗”的吐出一口黑血,而後便直直栽倒在牀榻上。
“墨……染?墨染?”百里曄軒慌張的奔上前來,見懷墨染直挺挺的躺在那裡,蒼白無一絲血絲的臉上滿是鮮血與湯藥,看起來血腥狼狽,猙獰可怖。
而她的一雙眼睛,此時正大大的睜着,死死的瞪着百里曄軒。
百里曄軒的心中立時如淬了一團火,他伸手探了探懷墨染的鼻息,發現竟無一絲呼吸,他踉蹌後退,而後一屁股癱坐在那裡,良久,他方慌張的喊道:“來人!快去請御醫!”
立時,原本安靜陰暗的牢房內,突然便變得緊張忙碌起來,所有的御醫均在第一時間趕來,然而,無論是誰,都給了同一個結果:懷墨染已經氣絕身亡。
百里曄軒如中魔術一般,整個人呆呆的跪在榻前,他一直緊緊攥着懷墨染的玉手,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衆御醫跪在那裡,見百里曄軒如此模樣,不由一陣唏噓,而更令他們惋惜的是,那聰慧無雙的女子,終究鬥不過帝王,終究香消玉殞。
“你們……你們說謊……你們是不是不想救她?我殺了你們!”百里曄軒回過神來,一雙眸子中滿是狠厲,他忽的站起身來,四處尋找着刀劍,要將那些御醫全部殺掉。
那些御醫匍匐在地,一個個都露出驚恐萬分的模樣,不斷喊着求饒的話語,卻依舊難以平息百里曄軒的怒火。他找不到刀劍,獄卒又躲得遠遠地,他便一腳踹在那些御醫身上,將他們一個個全部踹翻,好像如果這樣做了,那榻上的女子便能醒過來。
“曄軒,休要胡鬧!”這時,一個透着威嚴的聲音傳來,下一刻,百里戰成便緩緩走進了牢房中。
百里曄軒的頭腦,也因爲這道聲音而清醒了不少。他疲憊不堪的跌坐在地上,連禮都忘記行了,百里戰成冷眼望着他,而後拂袖道:“你們都下去吧。”
“謝皇上。”如蒙大赦的御醫們,一個個連滾帶爬的離開了牢房,百里戰成見人都離開之後,終於冷聲呵斥道:“爲了一個女人,你竟然這般瘋狂!哼!愚鈍!”說着,他便緩緩往懷墨染那裡走去,此時他的心中沒有畏懼,有的只是得意。
百里曄軒咬了咬牙,旋即緩緩起身,轉身望着百里戰成的背影,他強忍怒氣,喃喃道:“父皇,您給兒臣的藥,究竟是什麼藥?”
百里戰成緩緩轉過身來,他居高臨下般冷冷睥睨着百里曄軒,對這個他一直以來都疼愛有加的兒子,他越發的失望了。他轉過臉來,無情的望着此時已經合上眼睛的懷墨染,滿不在乎的淡淡道:“你說是什麼藥?”
“爲什麼?你不是答應過我麼?你說過只要我有辦法讓她跟着我,你便留她一命!”百里曄軒瘋了一般的嘶吼道。
百里戰成搖了搖頭,冷聲道:“不,我的兒子,父皇不能再看你執迷不悟下去,父皇說過,這個女人是毒藥,如果我放任你繼續下去,那麼總有一天,你會死掉的。”
百里曄軒搖着頭,兩行清淚滑落臉頰,他從沒想過,懷墨染的死會讓他如此痛苦,因爲他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深愛這個女子。
“我的兒啊,你要記住,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她是老虎,還是狡詐的狐狸,只要她活着,你的江山便永遠坐不穩,你知道麼?”百里戰成緩緩上前,語重心長道,說罷,他擡起手來,準備拍拍百里曄軒的肩膀,以示安慰。
百里曄軒卻突然後退幾步,如避蛇虎。
“你!”百里戰成惱羞成怒,狠狠甩袖道:“你這個愚蠢的傢伙!你如今是在恨朕怪朕麼?當初是誰口口聲聲說要奪太子之位,是誰說要爲了父皇,守住這片江山的?如今爲了一個女子,還是別人的女人,你竟然怪起朕來了?朕真覺得當初看錯了你。”
百里曄軒雖然心中有恨,可是聽到百里戰成如是說,又想起這一切不過是因爲他的野心,百里戰成並沒有做錯什麼,遂他無奈的垂下眼簾,妥協一般卸掉了渾身所有的力氣,喃喃道:“父皇,兒臣知錯了。”
百里戰成凝眉望着此時滿面愁容的他,眼底閃過一抹無奈,淡淡道:“罷了,父皇就當你是被美色迷了心竅,如今,這禍水已經死了,你日後再也不要渾渾噩噩,誤了大事,知道了麼?”
百里曄軒用力攥了攥拳頭,沉默片刻,方用力點了點頭道:“兒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