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就是有這魔力(萬字大更,求熱情)
“問塵姐姐。”小東蘭慌亂地掙扎着,仰起小臉看漁嫣。
“好好養病。”漁嫣捏捏他的小臉,“我讓大馬給你送好吃的來。”
夜明月在一邊冷眼看着,直到漁嫣轉身,才小聲說:“王妃尊貴,請出去侯着,莫要沾上晦氣。”
“我比你來得多。”漁嫣淡淡幾句,慢步走向御璃驍,秋玄靈正在御璃驍的身邊,嘰嘰喳喳地說些什麼,見她過來了,便輕輕一吐舌頭,轉身跑開了。
“走吧。”御璃驍手臂一攬,勾住漁嫣的腰。
漁嫣擡頭,他下巴上密密一層青色,忍不住伸手摸去,滿掌風霜粗礪鈐。
“累了。”御璃驍手指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低聲說:“回去好好伺侯爲夫沐浴更衣,再飲一杯液光美酒,安睡一晚才行。”
“不。”漁嫣想想,搖頭。
“不?”御璃驍臉色一灰。
“我也累,別洗了,直接睡吧。”漁嫣歪歪頭,大步往外走。
身後,他低低地笑。
漁嫣確實沒洗,一頭栽在窗前的花梨木貴妃榻上,睡了個昏天暗地。御璃驍睡在他的龍榻之上,二人隔着十數米的距離,呼吸聲一呼一合,漸漸融合。
醒來時,陽光正好。
漁嫣隱隱聽到人聲,睜開一看,御璃驍就在院中,錦衣半敞,長髮披散,面前站着數位大臣,安鴻與阿朗也在其中。她悄然坐起,支起耳朵去聽。
“即墨陵說,思聰是死在後青國,安溪人也在後青,若不能給一個信服的交待,三個月之內就要打進我們後青皇宮。”
“御天祁已進了寒水宮,正在與玄泠的兩位皇子頻繁接觸,幾位番王蠢蠢欲動。”
“南方水災,大河決堤,得儘快發賑災糧下去,不然百姓又往京中涌來……”
件件都是朝中要緊的事,漁嫣看着御璃驍高大的背影,心中微微發痛。別人當皇帝,威武自在,美人成羣,他當皇帝,卻處處艱難,處處險峰。
若沒有她,或許要輕鬆得多。譬如可以聯姻,與玄泠或者天漠結下秦晉之好,天漠也不會以安溪之事,向他發難,有三年五載休養生息,後青國便又強大起來了。
“還有一件事,奉孝皇叔又病倒了,想從三個兒子裡指一個汰州之主,依着後青國的法令,進行比試,贏者得傳承。”安鴻又道。
衆人就此事議了起來。
“清晨還小,如何比得過,老大鋃鐺入獄,只是老二老三之間的比試了。清安尚文,清宏尚武,說起來,都比不上奉孝王當年文武雙全。”
“汰州已毀,還得看王上給他們哪片封地築城。”
衆人都看御璃驍,那場大戰,燒得汰州寸草不生,冤魂遍野,白日間都能聽到有人尖厲哭泣,過往船隻都不肯稍緩速度,已成衆人懼怕的鬼城。
“現在談什麼封地,第一要事就是賑災糧。”阿朗不悅地截大夥的話。
“大概有幾座城受災。”御璃驍在一邊的椅上坐下,接過傅總管遞上的茶,眉頭輕鎖。
“有四城,災民有數萬人,聽臣的同鄉說,樹皮草根都吃光了,很苦。”阿朗滿目的憂愁,大步走到御璃驍的面前,大聲說。
“那幾位番王不肯打開糧倉,都算計着要保存實力。”
“可惡極了,明明糧倉都得都滿出來,發黴生蟲,也不肯給災民分上一些。”
“我有辦法。”漁嫣聽到這裡,忍不住走了出來。
“王妃。”衆人見她出來,趕緊行禮。
御璃驍拍了拍她皺了的裙襬,擡眸看她,“吵着你了?”
“我在翡翠谷的時候,他們也缺糧,種什麼都不生,唯有一樣,七天就能結果,半月就能成熟。只要災民們挺過這半個月就行。”漁嫣搖搖頭,環視了一下衆人。
“是什麼長這麼快,王妃快說。”衆人大喜。
“他們叫野番薯,與我們的番薯不一樣,只半個拳頭大,皮很苦,但果實煮熟之後,味道不錯。還有一個,我們可以與玄泠還有各個番王做生意,換來銀錢,購買糧食,幫着災民助過難關。”
漁嫣緩聲道來,衆人凝神聽着,到最後又紛紛搖頭。
“翡翠谷與我們這裡畢竟不一樣,種得活嗎?至於買糧,那玄泠巴不得我們缺糧少食,狠狠砍我們一筆。”
“他不和我們做,和別人做啊。”漁嫣輕輕一笑,“而且野番薯已經種出來了,小院裡就有,他們常吃。那東西極好養活,只要有土壤,便可以生根發芽。”
“這太好了,那我立刻帶人種下去。”安鴻興奮得雙拳一擊。
“還有買糧之事……”漁嫣彎下腰,在御璃驍耳畔耳語,不時捂脣輕笑。
御璃驍的眉頭慢慢展開,最後猛地扭過頭,一臉驚愕地看着她,手掌在她嘴上用力擰了一下,“不行,你這小女子太過狡滑,我得打條鐵鏈,把你鎖起來才行。”
“王上龍威,小女不敢惹。”漁嫣微微擰眉,輕掩被他擰疼的紅脣。
衆人都熱切地看着二人,實在猜不出漁嫣說了什麼,讓御璃驍有這等反應。
“好了,安鴻,種糧之事你不用管,阿朗帶着營中的士卒去辦,就在城外開墾田地,翡翠谷的人會過去教你們。”御璃驍站起來,拂拂雙袖,令衆人下去辦事。
“現在該去洗洗了。”
漁嫣伸了個懶腰,身上還是昨日穿回來的那件衣裳呢。
“去吧。”御璃驍點頭,指頭頂高臺的那方清泉池。
漁嫣擡眼看,輕啐道:“光天化日,你居然讓我……念安,給我擡浴桶來。”
“那裡是全城最高之處,你怕什麼,有這太陽,清風,難道不舒服?”御璃驍看着她的背影問。
“怕人眼睛不老實。”漁嫣不客氣。
“怪哉,有人若眼睛不老實,你用浴桶,他也不會不老實。”御璃驍揚眉,表情極其認真。
漁嫣停下腳步,還真是這麼回事!她退回來,仰頭看那那高高的清泉臺,小聲說:“有人若眼睛不老實,我就戳他的眼睛。”
一陣低笑,他慢步過來,從她背後擁住她,下巴在她的發上輕輕蹭動,“嫣兒,我怎麼越發覺得自己撿到了寶?”
“可你們男人不是就愛貌美溫柔、馴服聽話的嗎?爲何你胃口如此不同?”漁嫣轉過頭,故意刺他。
“錯,男人是愛貌美溫柔,胸懷有度的女子。”他雙手繞上,輕輕摁住。
漁嫣緩緩低頭,一陣心跳急速,然後猛地往後一仰頭,撞得這獨愛“胸懷有度”的男子在笑間咬了舌頭,痛得皺眉咧嘴,怒意暗生。
“漁嫣,你故意的!”
“嗯,王上實在英明。”漁嫣慢吞吞說完,輕拎裙襬,往高梯上爬。
她驚世駭俗慣了,也不怕在朗朗乾坤下,以清水洗去污濁,享受這和暖陽光。
御璃驍仰頭看着她,裙角翻飛時,露出一堆雪色小腿,明媚張揚。低頭髮現他正凝望時,她腳一踢,一隻繡鞋往他面前飛來……
“不許看,羞死人了。”她匆匆說了句,飛快爬到了頂上。
漁嫣以往的“怯”,都沒有了。她如此鮮活,大膽,像一抹最明亮的光芒,又像一團最熱烈的火焰,把御璃驍整個人都點燃。
“喂,嫣兒。”他突然大喚。
漁嫣把腦袋探出來,一縷烏髮從池沿落出來,在風裡輕舞。
“待定下江山,我帶你去順水遨遊可好?”他高仰着脖子,雙瞳烏亮。
“定了在說。”漁嫣眯眯眼睛,趴在池沿看他。
他總是這樣,不管多難的境遇,都站得如此筆直,帶着一種,彷彿勾一勾手指,便能將日月星辰都拘進掌心裡送她的豪氣……
這樣的男人,是屹立不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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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府小院裡擠滿了人,得知莫問離回來,翡翠谷的人都趕來了,圍在他身邊,聽他說笑。
漁嫣進去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
他一身雪色白袍,烏髮用碧玉簪挽着,躺在搖椅上,享受幾個貌美姑娘的服侍,一個在捏肩,一個在錘背,還有一個在替他剝栗子吃。其餘人都在一邊盤着腿,安靜地坐着,聽他說話。
大樹的枝葉遮出一片釅釅蔭涼,搖椅輕輕晃動,他笑聲醇朗,仿若從來沒有受過傷,身上好好的,哪裡都不疼。
越這樣,漁嫣心越疼。
“問離大人,若羌呢?”有人小聲問。
漁嫣一聽,趕緊上前去,笑吟吟地說:“我來了。”
莫問離脣角的笑意卻淺了淺,漁嫣裝成沒看到,把手裡帶的一包花生往他手中一放,笑着說:“念安給你煮的。”
“爲何不是你煮了來孝順我?”他撇撇脣角,雙手利落地扯開了油紙包上的繩結。
漁嫣結着極簡單的結,便於他表現瀟灑。
一顆顆飽滿的花生,已然剝好,紅潤潤惹人愛。
他長指一拈,心下了然,於是輕輕一笑,丟了顆花生到嘴裡,那花生高高拋起,再準準落進嘴裡。
孩子們歡呼起來,伸手找他討要花生。
“找你們問離姐姐,這是我的。”莫問離長眉一挑,把花生往膝上收了收,狀如孩童。
漁嫣親手剝的花生,他居然很是不捨,這樣的待遇,不知道還能享受多久?
有人給漁嫣搬了張椅子來,漁嫣在莫問離身邊坐下,裝成無意一般,慢吞吞地說:“這些天,要勞煩大家去幫着種野番薯。問離,你反正沒事,不如去幫白城安一點忙,他對翡翠谷的花花草草,很感興趣。”
莫問離轉頭看她,耳朵輕輕動了動。
漁嫣說這話時,是有點鼻音的,他聽出來了!
“問離,讓他們去做事吧,我們去白城安那裡。”漁嫣努力擠着笑,讓衆人起身,跟着前來接他們的侍衛離開。
“懶得慌,不想去。”莫問離伸了個懶腰,微微擰眉。
“做做事,活動筋骨就不懶了呀,我也去呢。”漁嫣小聲哄他,雙手環着他胳膊,想拉他起來。
“男女授受不親,別靠這麼近。”莫問離打開她的手,又靠回去,腳一蹬一蹬,搖椅一聲一聲。
漁嫣沒轍了,陪他坐了會兒,他突然探手過來,緊緊地抓住了她的小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怎麼了?”以爲他心口疼,漁嫣立刻緊張起來。
莫問離的眉頭越擰越緊,好半天才呲牙咧嘴地說:“骨頭癢,我們也去種地。”
“啊。”漁嫣不知真假,眨眨眼睛,呆怔地看他。
“走了。”他起身,優雅地輕拂雪袖,緩緩道:“花花草草哪有野番薯有趣,你若不去,我一人過去。”
他性子執拗,若堅持不肯讓白城安診脈用藥,漁嫣也沒辦法,正無奈時,他反手抓來,扯着她的袖角往前拽。
“快些,實在煩人得很,誰愛和老頭兒呆在一起。”
漁嫣隨他出來,他又執意要獨自騎馬,只得隨他。又想,他是練過武的人,眼睛雖不行,耳朵卻好,應該不會摔下馬吧?
二人各自騎了一匹馬出城。
阿朗是鄉間出生,挺會選地方,挑的都是土壤肥沃的好地,將士們不掄刀劍,掄鋤頭,惹得好多百姓來看。
莫問離如謫仙一般下凡,往草地裡一站,衆人的線就情不自禁地往他身上粘去。
漁嫣提前帶了斗笠面紗,又穿得素淨,大家還以爲她是莫問離帶的丫頭,有膽大的姑娘便悄悄向他打聽莫問離的身份。
“他啊?”漁嫣看他,笑道:“國舅爺。”
“哦,皇親國戚,難怪看上去如此尊貴。”有人小聲感嘆。
莫問離扭頭時,脣角漫起一絲不喜。
“因爲尊貴,才能當上國舅爺。”漁嫣掩脣笑,這人極要面子,怎肯沾御璃驍的光?
莫問離一聲冷哼,在一邊的椅上坐下,手中摺扇一搖,遮到了額上,就這樣曬太陽。
漁嫣很想與他好好談談,見他總是逃開,索性開門見山地問他:“你準備就這樣瞞下去,然後尋個無人的地方自埋了之?”
才問完,眼前一花,他那摺扇已經重重敲到她的腦門上,“沒大沒小,既然尊我爲兄,自然要爲我養老送終。”
漁嫣匆匆站起,輕聲說:“我絕不會送,你若非要如此,我便從此刻起不再與你說話,你想好。”
她說完,轉身就走,挽了袖子,繫上圍裙,直接跳下了士兵們正在挖的地中。
“王妃,小心弄髒鞋。”阿朗一見,趕緊過來攔她。
漁嫣笑笑,推開他的手,“我沒事。種野番薯沒多少講究,落地生根,只要有水就行,大馬、小馬,你們先做給他們看。”
大馬和小馬揹着鋤頭過來,把衣裳從肩上一褪,直接捆在腰上,粗壯的胳膊掄了幾下,鋤頭快速下去,沒一會兒便是兩條小溝。
士兵們跟着他往後挖,熱火朝天地幹活,一上午過去,開了一大片地出來。漁嫣和姑娘們一起往拋好的小坑裡埋種子。
路上傳來馬車輪子的聲音,扭頭一瞧,念安和傅總管來了。
“娘娘,我給你煮了甜湯。”念安跳下馬車,樂呵呵地衝她招手。
漁嫣扯着圍裙抹汗,往樹下瞧,莫問離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她心中隱隱失望,他堅持不治病如何是好?
“阿朗將軍,這是你的。”念安端着湯水過去,滿臉羞紅地看阿朗。
士兵們開始起鬨,大叫着“阿朗將軍,湯水是不是比蜜甜啊?”
“別起哄,我煮了好大幾鍋呢。”念安臉愈加地紅了,把碗往有些不知所措的阿朗將軍手中一放,一扭腰,叉着雙手對那些人嚷。
漁嫣捧着湯抿了幾口,趁念安走開去分湯水,走到了阿朗身邊,“阿朗,你覺得念安如何?”
阿朗尷尬了一會,小聲說:“王妃,其實我已經把念恩接回來了。”
“什麼?”漁嫣一怔。
“問離大人原本送她回鄉去,我……就讓人把她接回來了,我想與她成親,未稟明王妃,請王妃恕罪,還請王妃主婚。”阿朗把甜水湯放下,抱拳給她作揖。
“念恩回來了呀。”念安拖着哭腔的聲音傳過來。
漁嫣扭頭一看,這丫頭眼眶都紅了。
“那我們得去看看她,這個壞丫頭,什麼都不和我們說,一點都不講義氣。”念安揉揉鼻子,擠了滿臉比哭還難看的笑。
“啊,是,我們應該去看看她。”漁嫣點頭,拉着念安走開。小馬正朝這邊張望着,見念安眼睛紅了,立刻就怒瞪向了阿朗,手裡的鋤頭揮得更快,更有力。
“小馬,力氣夠大啊,和我們頭兒比劃比劃?”有侍衛看着大馬那身黑團團的肌肉,大聲嚷嚷。
“怎麼比劃?”小馬抹了把臉上的汗,憨憨地問。
“不比力氣,比力氣,比武功。”侍衛們圍過來。
“幹活呢,比什麼比。”阿朗不悅地瞪了衆人幾眼。
“讓他們比比吧,大家歇一會兒。”漁嫣笑笑,拉着念安的手緊了緊,無聲地安慰她。
念安抹了抹眼睛,小聲說:“我沒事,念恩那個壞丫頭不要我們兩個了,我以後就陪着娘娘。”
“傻話,嫁了人也能陪我,不要緊,我們念安丫頭也漂亮着呢,看我給你挑個年輕英武的將軍。”漁嫣揉揉她的臉,笑着說。
“那我要問離大人。”念安隨口說。
“這個不成,換一個。”漁嫣也笑。
念安的目光落在阿朗身上,長長地嘆了口氣,“娘娘,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呢。”
“什麼感覺?”漁嫣偏着腦袋看她。
念安嘴角撇撇,吸了吸鼻子,“心裡酸酸的,痛痛的,癢癢的,很不甘心,可看着他能快活,又很高興,轉念想想,又恨不能撲過去,逼着他來喜歡我,感覺像得失心瘋了。娘娘你應該知道啊,你都失心瘋好幾回了。”
“誰失心瘋好幾回啊~!”漁嫣瞪她。
“就是幾回,雲秦將軍娶公主,你傷心了,非要喝酒,撒酒瘋還要去看戲……”念安說着,長長地嘆氣,“雲秦將軍不知在何處,過得好不好,也是一個可憐人呢。”
漁嫣一臉茫然地看着念安,念安說的人,是她嗎?
“算了,娘娘現在腦子裡全是野番薯。”念安腮幫子鼓了鼓,有些忿忿然地一揮胳膊,大喊,“小馬,用力!”
漁嫣笑着往前看,小馬和阿朗正在比力氣,較手勁。
小馬能力拔山兮,阿朗憋紅了臉,也只勉強支撐一小會兒,被阿朗的大掌死死壓在木桌上。
“再來幾個。”小馬得意地抖抖肩,向他們挑戰。
年輕的漢子上來了四個,一起推着小馬的手腕往下壓,小馬銅鈴般的大眼睛一瞪,一聲低吼,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把那四人的手一起壓了下去。
“當衙役實在屈才,應當到軍中來效力纔對。”阿朗滿臉驚歎,並沒有絲毫不高興。
“可我們只會種地。”小馬抹了把額上的汗,拿眼角瞟念安,滿臉得意。
“學學就會了,我去向王上說,讓你們兄弟到我軍中來。”阿朗拍着他的肩,樂呵呵地說。
“呸,小馬不許去。”念安輕啐,轉身跑開。
“念安姑娘不讓去,我就不去。”小馬立刻就說。
阿朗愕然。
四周人又開始起鬨,“小馬,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念安姑娘可是王妃近侍,你這個粗漢子想得倒美。”
“我就想,我喜歡念安姑娘。”小馬梗着脖子大聲嚷嚷。
漁嫣在一邊看着笑,後青話覺得還真快,已經說得很溜了。
四周清風習習,陽光明亮,明明大好河山,若能免去戰亂之苦,多好啊!
“阿姿。”傅總管慢步過來,遞給她一隻小盒子,“我清理你東西的時候,發現了這個,你記得是哪裡來的嗎?”
漁嫣打開看,是一隻小銀鎖,她想了半天,搖頭。
“王上那裡也有一隻,是一對兒。當時你們跑出來的時候,每人身上都有一隻銀鎖,難道還有個孩子活下來了?”傅總管輕撫着銀鎖,滿臉期待。
“我們出來的時候,都是多少歲啊?”漁嫣好奇的問
“你最小了,是奶娃娃。族長的女兒,比你大幾個月,還有三四歲、五六歲的,有二十多個啊,若真的還有孩子活下來,那就太好了。”傅總管眯了眯眼睛,把銀鎖用錦布包好,放回小盒中,揣回懷裡。
“王上那隻哪裡來的,難道他也是啊?”漁嫣越加好奇。
“王上是從宮裡得來的,也不知來歷,但這鎖既然在宮裡,說不定人就在宮中,或者和宮裡有聯繫。但如今宮中大變,想找也難了。”傅總管搖搖頭,有些失落。
“叔叔,往事已矣,我們不要想了,我們在後青國生活這麼多年,已經是後青國的人了,不要再想着復仇。”漁嫣輕聲勸他。
“我只想找到你,如今你安好,我就了了心願。”傅總管眯着眼睛笑,看她的眼神溫暖慈祥。
一隻蜜蜂嗡嗡地飛過來,在枝上花間流連片刻,往林中飛去。
傅總管微怔一下,拔腿就追。
“叔叔去哪兒?”漁嫣趕緊問。
“你別過來,我去看看。”傅總管衝她擺手,步子愈快。
也不知他的武功高到什麼程度,這麼多年不顯山不露水,一撕下假面,就讓人震驚。
“王妃,王上請您回去。”
聶雙城快馬過來,大聲總她喊道。
漁嫣點頭,剛要招呼念安時,只聽林子的方向突然傳來了傅總管的驚呼。她臉色一變,拔腿就往那邊衝去。
聶雙城和阿朗的動作最快,衝進林子後,聶雙城又突然折返回來,用力捂住了漁嫣的眼睛。
“怎麼了?讓我看!讓我看!”
漁嫣的心都要從嗓子裡跳出來了。
“送王妃回去。”
聶雙城大吼着,讓人過來拉漁嫣。
漁嫣掙扎中,從他的手指縫隙裡看到了,傅總管胖胖的身軀正燃起了熊熊的火,他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快救他……”漁嫣腦子裡嗡地一炸,再擡眼,只見戴着鐵面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直直地盯着她。
大馬大步奔來,把漁嫣扛到肩上就走。
漁嫣使勁扭頭,火還在燒,那鐵面的男人已經往遠處奔去。
幾隻蜜蜂一直追着漁嫣,直到她被大馬強行摁上了馬車,才敗興折返。
“爲什麼一定要傷害我身邊的人?”
漁嫣大叫着,不停地錘打額頭,痛苦得想用額頭去撞牆。
“阿姿,別哭了,我沒事。”
傅總管急促的喘聲傳進耳中。
漁嫣猛地瞪大淚眼,只見傅總管一臉烏漆抹黑地往馬車上爬,雙手不停地在臉上抹。
“好險,差一點就完蛋了。”
“那個……那個燒着的是誰?”漁嫣趕緊趴到馬車窗口去看。
“想殺我的殺手,突然有個怪人跑出來,出手就是一團火,把他給點着了。我還以爲他們是一夥的,火放偏了,可他一揮手就把我給推溝裡去了,我的牙……磕掉了……”
傅總管手捂着嘴,輕輕一吐,兩顆牙落了出來,再抹臉上的血,露出一大塊灼傷的地方。
“嚇死我了,回去鑲兩個金牙去,臉上破相倒好說,反正不要說媳婦。”漁嫣破啼而笑,連連搖他的袖子。
“只怕是天漠的狗賊們不死心,想弄死我,沒那麼容易,這麼多年我都混過來了。”傅總管咧嘴笑,拍着她的手安慰她。
“你還笑!”漁嫣丟了自己的帕子給他,用手給他連連扇風。
傅總管只是笑,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小聲說:“你和我妹子真像,太像了……若都活着,看到你這樣,一定高興。”
“現在也高興,都投胎去當大財主去了不用打仗,不用”
傅總管又笑了會兒,胖臉一板,慢吞吞地說:“這蜜蜂真怪,和我養的挺像,但又不是我養的,我方纔還以爲是我養的那些蜂,可明明都在火裡燒沒了,怎麼會在外面飛?”
“你是說,還有人養蜂殺人?”漁嫣心中一凜。
“只怕是這樣。”傅總管點頭。
“難道我真冤枉了晨瑤?”
漁嫣秀眉擰緊,那日小太監們撒腿往前跑,她與念安曾經轉頭看過御醫局,並沒看清那藥包是否真從小太監們的揹簍裡掉出來,若是有人故意放在那裡,借她之手除去晨瑤……
是誰?殺晨瑤有什麼好處?
“可是問離……”
漁嫣突然心一沉,他不會是發現了鐵面人,一個人去追了吧?他的眼睛看不到,若吃虧上當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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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醫局的人全都被叫了過來,漁嫣一個一個地問話。
赦海端坐一邊,臉色黯淡,眼皮子低垂着,不過數日不見,就像老了十多數。晨瑤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心痛至此,漁嫣能夠理解。
問完了這些人,漁嫣對那日之事愈加起疑。她獨自走到院中,在一排一排的藥架中慢步,最後停在擺滿了薑黃的木架邊。濃郁的藥味兒,肆意往她鼻中鑽來。她探指沾了些薑黃粉,在指尖碾了碾,決定去見見晨瑤。
晨瑤不蠢,就算真要謀害她,不會用這樣的方式。
“問完了?我的大狀師。”御璃驍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擡眼看他,輕聲問:“若你不是御璃驍,她便不會如此癡心吧?”
御璃驍略一尷尬,隨即拉住了她的手,“若我不是御璃驍,我也得不到大狀你的傾心。”
“誰對你傾心。”漁嫣臉紅,輕啐他一聲。
“天下何人能及我?”御璃驍聲音朗朗。
“去……王上的臉皮,世人難及。”漁嫣忍不住譏笑。
“好了,帶你去看看奉孝王叔,他病倒多日,我還沒去看。”御璃驍也笑,這等玩笑話,也只會在漁嫣這裡放肆一說。
“你忙完了?聶雙城把林子裡的事都給你說清了吧?莫問離可能去追那人了,你有沒有派人去跟着啊?”漁嫣偏着腦袋看他,“你這麼忙,怎麼總有閒時來找我廝混?”
“誰與你廝混,你與我同去探望病中皇叔,這乃第一大事,顯孝道,盡君心。你母儀天下,應當要考慮這些纔是,國舅大人身懷絕技,勿需你字字句句念着他。”他轉過頭來,認真且嚴肅地看她。
漁嫣瞪他一眼,伸手在他額上狠戳,“母儀天下我不會,燉母雞我很想吃。”
“相比之下,我更想吃燉魚湯,燉得越熱呼越好。”御璃驍嘴角輕抽,手掌一緊,拉着她大步出去。
漁嫣被他拉得一溜小跑,出了御醫局,扭頭看時,只見赦海帶着衆人站在藥局門口,拱着手長揖到底,齊聲低呼:恭送王上,王妃。
漁嫣想,這人拼力救回了御璃驍,想重振神醫谷威風,現如今天賠掉了女兒,會不會後悔當日伸手助他呢?
奉孝王住的是他在京中的王府別院。這些番王雖有封地,但當年初封王的時候,京中都各自賜下了宅子。
當然比不了天高皇帝遠的汰州王府,這裡小得多,也寒酸得多,足見奉孝王封番之前,多麼不受寵愛。
三個兒子都跟着他住,幾進大院走進去,就是重重園林。奉孝王與小夫人,清晨三人一起,住在園中小院。此時另兩個兒子都在朝中忙碌,只清晨在院子裡騎着木馬學打杖玩耍。較之以前,清晨顯得活潑開朗多了。
這小院很清雅,幾篷竹子正長得生機盎然,幾叢鳳仙花從牆角探出嬌豔的花瓣。
“王上,王妃。”小夫人嫋嫋婷婷地從門裡出來,給二人盈盈下拜。
“夫人請起。”御璃驍扶起她,溫和地笑笑。
清晨從木馬上滑下來,跑過來給二人磕頭,腰上的雙魚玉佩發出清脆的樂響。
“這是王妃上回送的,他一直當寶貝,很喜歡。”小夫人怯怯地拉過清晨,垂着頭,請二人進去。
奉孝王躺着,花白的眉毛輕輕顫動一下,露出滿臉驚喜。
“王上來了。”
“老王叔躺着吧,不用起來。”御璃驍輕輕摁住他的肩。
奉孝王躺回去,緊拉住了御璃驍的手,“臣正盼着你來呢,臣這身子越來越不行了,汰州只怕回不去了,可臣的家業還是得傳下去。王上,臣請你與王妃過來,就是商議此事,這題由王上和王妃來出,從這三個兒子裡挑一個,還爲汰州王,以後等天下太平,再把汰州重建起來。”
“老王叔放心,我先想聽聽老王叔的意思,自己心屬何人?”御璃驍沉吟一會,直接了當地問他。
奉孝王看向偎在小夫人身邊的清晨,長長嘆氣,“若是清晨大些,我也不必憂心,就怕我去了,這兩個不善待小憐與清晨。”
“不會的,我盯着他們。”御璃驍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
“那,我的意思是清安。”奉孝王壓低了聲音。
“清安不錯。”御璃驍點頭。
漁嫣在一邊聽着,若是想清安爲汰州王,這出的題就得是文題。
“王上,王妃請用茶。”小夫人親手端着茶盤過來,秀秀氣氣地給二人奉茶。
漁嫣微笑着接過茶碗,目光落到了小夫人的中指上,紅寶石戒指下,隱隱有一點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