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坐着的是主子
收賭注的人已經到了面前,每注十兩銀,換一片同色的彩牌,下得越多,換的牌子越多,結束的時候兌換銀兩。 !~
“你選。”御璃驍的頭偏過來洽。
不管是什麼比賽,漁嫣看着下面白骨就感覺渾身不適,拿了錠金子放盤中一放,輕聲說:“買和。”
“啊?”收銀子的人一愣,隨即看着那錠黃金吞了吞口水,“公子,我們這裡不買和。”
“我要買和。”漁嫣冷冷擡眼,薄脣抿出一道凌厲的弧度。
那人被盯得不自在,只好快步跑到牆邊一個身着褐色布袍的男人面前,與他耳語幾句,那人朝漁嫣看了幾眼,陰惻惻地視線令人極度反感。
過了會兒,那人又回來了,手裡端着一隻鑲着貓眼石的銀酒壺,對漁嫣和御璃驍點頭哈腰,“這樣,我們沒有和牌,把這壺酒留在這裡當成信物,酒是送給二位公子的。”
漁嫣不理他,他訕訕笑笑,繼續去收銀子。
“但願今天能抓到他的狐狸尾巴。”漁嫣抓了抓椅子扶手,深深吸氣。
那人想找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孩子,做這樣惡毒的事,一定不會聲張,也不可能自己一家一戶去打聽,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去找人販子買鈐。
他已經不敢在後青國裡造孽,所以把惡毒的魔爪伸向了壩上這個偏遠的地方。他能消息準確地一次偷走五個孩子,一定與這裡的人販子有聯繫。
鑼聲又起,漁嫣看到深坑裡那兩道鐵柵欄慢慢打開,鐵鏈在地上拖響的聲音由遠而近。過了會兒,兩道瘦小的身影出現在漁嫣的眼中,她猛地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看向坑中。
那是兩個不超過十歲的小女孩!赤shenluo體,渾身骯髒,哆哆嗦嗦地爬了出來。一個男人給她們一人分了一把削尖的竹棍,居然是讓她們兩個互相廝殺。
御璃驍摁了摁漁嫣的手,輕聲說:“不要急。”
“太惡毒了,他們是人嗎?畜牲,全是畜牲。”漁嫣忿然轉頭,美眸圓瞪,狠狠盯着站在牆邊那穿褐色衣服的男子。
他正緩緩掃視全場,視線投過來時,與漁嫣對上,眉毛抖了抖,滿臉兇相。
鑼鼓咚咚地敲響,一個公鴨嗓子大喊道:“沙漏流完前,站着的爲贏。”
“我看不下去,難道看他們打?你讓她們停下來。”漁嫣氣得臉色發漲,手緊握了銀酒壺,真想衝過去狠狠砸那人的腦袋。
“稍安勿躁。”御璃驍輕按她的手。
“安不了。”漁嫣想站起來,一股力量頓時壓到肩上,把她摁在椅上動彈不了,莫問離的淺笑聲灌入耳中。
“急性子,瞧把你慣的。”
“就你們慣的。”漁嫣掙了一下,可哪裡掙得開他的手?
“坐好。”莫問離在她右邊坐下,一手緊摁住她。
“你輕一點。”御璃驍偏過臉來看
場裡的兩個女孩兒已經撕打起來了,像兩頭小獸,用手中的尖竹狠狠扎向對方。四周叫好聲一片,鼓掌,喝彩,有人往裡面扔銅板,有人大叫“殺死她”。
漁嫣不願意看,滿心憤怒,扭着頭,緊閉着眼睛,雙手緊掩耳朵,生怕會聽到女孩最後的一聲慘呼。
小女孩並沒有多少力氣,其中一個的尖竹掉了,哭着在地上亂滾亂爬。還握着竹子的女孩子也在哭,竹子每次都斜斜地落進女孩身邊的泥土裡。
此時沙漏裡沙子已經快漏完了,周圍人的叫聲越來越大。
“媽|的,幹什麼?”那褐衣男子火了,大步過去,衝着下面大叫:“快殺了她。”
兩個女孩子看上去已經沒有力氣,髒兮兮的小臉擡起來,可憐巴巴地看向四周的看臺。
“不動手,連你也殺了。”褐衣男子隨手抓了個東西丟下去,正打在那女孩的額上。
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額上鮮血之流。驚恐之下,拿着竹子就要刺向身邊的同伴。就在此時,女孩子定住了,尖竹高高舉起,地上的女孩的尖叫聲被四周的狂歡聲淹沒……
褐衣男子也在大笑着,突然間狂亂的笑聲收住,像被定了身,一動不動地僵硬,鼻中有血開始往下淌,一滴一滴地滴打在木柵欄上。
沙漏裡的沙子流光了,兩個女孩子都癱坐在地上,誰也沒殺誰。
歡呼聲瞬間安靜,繼爾暴發起了一陣議論聲。那褐衣男子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摁着鼻子,猛地轉頭看向身後。
剛剛他中了什麼邪術一樣,不能動。鼻子好像還被什麼重物打了一下,劇痛難忍。全都在罵罵咧咧,大聲質問褐衣男子,這比賽要怎麼算。
“當然算和。”御璃驍站起來,轉頭看那個男人。
漁嫣一人買了和,下注十兩金!她一人贏了全場。
場中的人又瘋狂了,拍桌子,丟東西,砸碗碟,鬧得不可開交。褐衣男子勾指,叫過了自己人,耳語幾句,惡毒的視線掃過御璃驍,然後大步進了內室。
“自己找地方躲好,別傷到了孩子。”御璃驍把漁嫣往後推了一點。
“沒事,躲我懷裡來。”莫問離雙臂一伸,衝着漁嫣笑,“我們看着,這等粗活就留給他吧。”
漁嫣連連點頭,退到牆角站好看熱鬧。
二十多個打手從門外涌進來,褐衣男子手裡拎了兩把殺豬刀,凶神惡煞地大嚷,“都出去,爺今兒要殺豬祭神。”
看臺上的人一瞧,趕緊跑。
場面亂了一會兒,只剩下他們三人在裡面呆着了。
“敢來攪爺的場,活得不耐煩了。”兩把殺豬刀用力一碰,火星子直冒,他揮舞着就衝向了御璃驍。
御璃驍都不屑於和這種人交手,拎了把椅子往前一摜,正砸在那人的手臂上,粗粗的木頭應聲而斷,殺豬刀掉在地上,男子痛嚎一聲,捂着手臂急退數步。
衆打手一瞧,紛紛衝了過來。
“你見過這麼多殺豬刀嗎?”莫問離拖了把椅子坐着,不知從哪裡摸了包花生出來。
“你剛剛沒來,就是買這個去了?”漁嫣愕然問。
“啊,新煮的,還冒熱汽呢,嚐嚐。”他剝了一顆遞給她。
“吃,胖死你。”漁嫣緊張看御璃驍,他只一人,這些人又是亡命之徒,就怕他太輕敵,反而中招。
“行了,少擺你那深情款款的眼神。”莫問離擡眸笑,手指一彈,花生米就從他手裡飛出去,化身凌厲的奪命武器,直中打手的眼睛,一顆又一顆,打瞎一隻又一隻兇狠的眼。
漁嫣一陣反胃,趕緊轉過身,不看那場面,這人把好吃的花生算是徹底毀了,她以後哪裡還敢再碰花生。
二十多個人,連一把花生都沒吃完,就全解決了。
御璃驍拎起那褐衣男子,往欄杆上推,男子跌出去,御璃驍又一擡腳,踩住了他的小腿,讓他倒懸於深坑上。
“這些孩子是哪裡來的?”
“買的。”褐衣男子痛得大汗直流,褲子裡散出一股臊臭味。
“在哪裡買的?找誰買的,去哪裡找他?”御璃驍逼問。
“陳老六,他專幹這買賣,我實不知他在哪裡,他神出鬼沒的,也怕你們官府抓他。”男子忙不迭地告饒,原來是以爲御璃驍他們是來抓人販子的官差。
“真不知道?”御璃驍腳下更用力。
骨頭斷裂的聲音,讓漁嫣決定離開這鬼地方。剛走到門口,她突然想到兩個小女孩,趕緊跑到欄杆邊看,只見那兩個小女孩正嚇得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莫問離,我們把小姑娘救出來。”漁嫣拔腿跑向樓梯。
莫問離的身形一閃,直接躍過欄杆,跳了下去。漁嫣才眨眼呢,他又一手一個,拎着小姑娘上來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驚恐地看着莫問離,因爲顫抖,身上的鐵鏈不停地跟着抖動。
莫問離手指掐住卡在她們細脖子上的鐵環,咔地一聲,硬生生掐斷鐵環,手一拋,丟到了一邊。
小姑娘雙手摸到脖子上,又快速擡頭看莫問離,激動得又大哭起來。
“你們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我送你們回去。”漁嫣小聲問她們。
“沒有家裡人了,打仗都死了。”小姑娘嚎啕着,髒髒的雙手在臉上亂抹。
漁嫣心酸,拉着兩個小姑娘出去。
“大人,再救救我妹妹吧。”小姑娘掙開漁嫣的手,跑到莫問離腿邊跪下,拉着他的袍子大聲哀求。
對了,一定還關着別的小孩。
在她們兩個的帶領下,幾人在後院的地牢裡放出了二十多個孩子,有些是新拐來的,有的才兩三歲大,有的已經快死掉了。
漁嫣拿着鞭子,逼着賭坊裡的人打水,讓廚房裡的大娘過來幫着孩子們洗乾淨。
打手們提水的動作慢了,漁嫣就用鞭子抽他們的腿。她太生氣了,爲什麼要殘害小孩,尤其是小女孩!
“你們不是女人生的嗎?你們不要討老婆嗎?”她氣呼呼地,瞪那個褐衣男子。他像一灘爛泥癱在地上,正能得哼哼。
“王上。”聶雙城滿頭大汗地找過來了。看到一院小孩,滿臉驚愕。
御璃驍簡單說說,聶雙城聽了,擡起一腳,重重地賞了那褐衣男子一腳。
“這段時局太亂,可憐了這些孩子。”漁嫣給那個深坑裡救出來的小姑娘穿好新衣裳,憐惜地摸她的小臉,“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我叫許潔,九歲,我娘叫我豆豆。我爹是陳莊的教書先生。是陳老六把我拐出來的,他騙我說小小西餓了。我知道陳老六在哪裡,他前天還帶了一個瘦老頭來這裡看過小小西,可惜小小西要死了,那個老頭兒就沒要。我聽他說,要去大頭領家。”
“小小西也是小姑娘嗎?”漁嫣心一緊。
“是的,可是小小西沒有奶水喝,她死了。”許潔嘴一撇,哭了起來。若不是這小姑娘的父親是教書先生,她可能沒有這麼好的口才,如此清晰地告訴了漁嫣,她追蹤的那個黑衣惡魔,就在這裡!
漁嫣激動起來,她恨不能馬上抓到他,那個人給她造成的痛苦,她要全部還給他。
“這裡有一半都沒有家人了,怎麼辦?”聶雙城走過來,爲難地說。
“大人您收下我吧,我要跟着大人學武功。”另一個在深坑裡出來的小姑娘跑過來,拉住莫問離的袍子,撲通一聲跪下去。
“我不收徒弟。”莫問離淡然搖頭。
“大人請收下我。”小姑娘急了,抱着他的腿不肯放,“大人,我會洗衣服,會做飯,還會種菜,養牛,養豬,還會捶背,洗腳,我會好好服侍大人,大人收下我吧。”
“跟着我學武功很苦,你學不了。”莫問離擰擰眉,不爲所動。
“我可以的,大人先試試我,如果不行,我再不敢求大人。”小姑娘眼淚直流,瘦瘦的胳膊越加用力地抱着莫問離。
“你跟他學。”莫問離有些不耐煩,指着御璃驍。
可小丫頭只看了一眼御璃驍,又擡着小臉,堅定地說:“我要跟大人學。”
“爲什麼是我?”莫問離更不耐煩。
小丫頭想了想,清脆地說:“坐着是主子,打架的是奴才,要跟就跟着主子,當最厲害的奴才。”
聶雙城乾咳。
莫問離轉過頭來,揚脣大笑,“你這丫頭,倒挺會說話,好,你就跟着我試幾天,若不行,自己早點滾蛋。”
小丫頭大喜,立刻重重地磕頭,“師傅在上,小桐給師傅磕頭。”
“你叫小桐?”莫問離拉起她。
“我娘生我的時候,桐花正開,現在她們都死了,只有我和妹妹,妹妹也死了……”小丫頭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轉頭指躺在井臺邊的小小身體,小妹妹病得太久,也沒人醫治。
莫問離的臉色一黑,轉頭看褐衣男子。
那人已知命保不住了,張大嘴大吼,“我帶你們找陳老六。”
“不必了,把孩子都帶出去。”莫問離抽出聶雙城的佩刀。
漁嫣知道他發狠時,那情形必不能看,於是立刻招呼孩子們出去。布簾子放下來時,慘叫聲一聲聲地傳出來。
漁嫣腳步不停,把孩子們帶出賭坊,遠離這個魔窖。擡眼看賭坊的子,她咬牙說:“陳老六,瘦老頭……害人者,必得報應!”
孩子們圍在她的身邊,大的抱着小的,一共十一人,幾乎全是女孩兒。女孩不好賣,男孩兒都被要兒子的人家買走了。她們或被賣去勾欄院,或者就是這種地方。
漁嫣清點出有家的,讓侍衛送回去,記不住家的,只能暫時送去衙門,讓衙門代爲照顧,尋找家人。有四個沒有家的,可憐巴巴地看着漁嫣,眼淚嘩啦啦地流。
漁嫣輕嘆,“以後就跟着我吧。”
小姑娘們圍過來,拉着她的衣角大哭不止。
漁嫣更堅定了一個信念,她要在各地辦女子學館,教女孩兒們學手藝,能自己養活自己,還得教男人們學會尊重女人,善待女人。她要修改後青律法,嚴懲人販子,誰敢虐待女娃,殘害女娃,統統入刑。
“怎麼哭得這麼可憐。”御璃驍洗了手出來,見她淚水漣連地抱着小姑娘們,於是拉她起來,用帕子溫柔地給她擦眼淚。
“難過。”漁嫣吸吸鼻子。
“好了,我們去大頭領家。”御璃驍握緊她的手,安撫她激動的情緒,“你看,我們很快就要找到他了。”
“到時候,一定要狠狠地懲罰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漁嫣一握拳,忿忿地說。
“發狠的事給我,你呢,就負責溫柔賢惠。”他捧着她的臉輕搖,“不許露這種兇相,你想給我生個兇巴巴的傢伙嗎。”
漁嫣破啼爲笑,用力抱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