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把身家性命都託付給他,這話真心言重了!
被這一雙細白小手握着,溫子言只覺得手心裡的那丸小藥猶如千鈞重。
唉,何止是小皇帝的身家性命。這也是他溫家九族身家性命啊!
想到這裡,溫子言心緒澎湃,如哏在喉。
假如,這孩子不是皇帝,該有多好?
她就不該是皇帝!
明明這天下那麼多人想當皇帝,爲什麼偏偏要讓一個不想當皇帝,也不能當皇帝的人去當皇帝?
攝政王不是想稱帝嗎?爲什麼不自己當皇帝,卻要爲難一個無辜的孩子?
她只是一個孩子啊!
不行!他雖是個無用書生,可也有一腔熱血。
爲醫者當以救人爲本,眼前這個孩子就需要他去搭救。他不能放着不管。
他得想辦法救救這孩子!
“陛下!”溫子言反握末璃的雙手。
“臣自當竭盡全力,保護陛下。還望陛下珍重安好,不可輕易損傷龍體啊。”
末璃吸了吸鼻子,微微一笑。
“我懂得。愛卿你放心!”
寶盒拿着一盒香料過來,過了屏風就看到這君臣兩個手握手,四目相對,深情凝視,心裡就一陣慌亂,以至於不小心踢到炭盆,啪的一聲輕響。
君臣二人被驚動,緊握着的手就分開。
溫子言把手裡的玉瓶和藥丸往衣袖裡一藏,連忙躬身低頭退到一邊,有點心虛。
末璃倒是面不改色,朝寶盒招招手。
寶盒忙把心頭涌起的不安壓下,雙手託着香盒上前遞給小皇帝。
“主子,全在這裡了。”
末璃拿過錦盒,轉頭對溫子言道。
“溫卿你看看,撿好的拿回去用吧。”
溫子言雙手接過,打開一看。
盒內錦緞裡窩着一個小瓷缸,揭開蓋裡面滿滿全是大片的冰腦。腦片大若銅錢,晶瑩如冰,據是上品。
這一缸子梅花冰腦,價值千金。如今內務府對小皇帝倒是伺候得越發上心了!
“這都是上好的龍腦,陛下何不自己留着用。”
末璃不以爲然的一擺手。
“我不需要。這些本來是內務府留着祈雪那回用的,但長生觀自己準備了香料就沒用上。本來還有一盒龍涎和沉水,我都送給攝政王了。”
溫子言聽了哦一聲,原來如此。這香既然是供着給長生觀用的,難怪據是上品。只是往日裡這好東西沒用上也落不到小皇帝手裡,這一回卻……可見內務府也看着長生觀的風向呢。
他深吸一口氣,把錦盒合上,雙手捧着。
“那微臣就卻之不恭了。”
末璃微微一笑,擺了擺手,算是打發他回去。
溫子言抱着錦盒跪地磕了頭,便起身後退而出。過了屏風才轉身,挺直腰板往外走。剛到門口,揹着藥箱的小太監就緊跟而上。
溫子言把手裡的錦盒交給小太監,拾階而下,朝太醫院走去。
如今這皇宮裡的風向是越來越亂了,攝政王這股暴風驟雨還未消停,長生觀又颳起神風,叫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可這亂,未嘗不是好事!
任由攝政王獨大,小皇帝豈有翻盤活命的機會?
但倘若能引出禍水,讓攝政王去和長生觀鬥法,小皇帝這邊的壓力就能輕些。
長生觀三番兩次對小皇帝示好,肯定是有所圖謀。但小皇帝身邊都是攝政王的眼線,便是想接這橄欖枝,也不敢伸手。
也不知長生觀爲何要保小皇帝,畢竟祁進都當了六十年的神仙,一貫不問俗世,任由鎏玥潮起潮落。如今卻這樣頻頻示好,連番出手,着實有些異常。
但不管怎麼說,長生觀能出手,總比旁觀要好。
小皇帝不能動,但他能動。
也許,他該幫那孩子一把!
末璃在清心殿裡閉門“養病”,養出一身悶氣,總想着什麼時候能“病癒”,出去放風透氣。
前一陣清心殿來來往往,應酬不斷。她當時想不通是爲何,只是下意識覺得不好,於是閉門裝病,避嫌。
在龍牀上躺了四五天,把這前前後後的事情過了一遍,她也就想通了。
到底還是太年輕啊!政治嗅覺不夠敏銳,差點就犯下大錯!
宗教信仰這玩意,老百姓離不開。尤其是古代,科學技術不發達,對那些無法理解的自然現象,只能用神化來解釋。同時舉頭三尺有神明,也能警告世人,向善棄惡。
但對統治者來說,宗教卻是一個忌諱。一旦宗教凌駕於政權之上,那必將引起軒然大波,血雨腥風。
這在古代歷史裡,血淋淋的例子屢見不鮮。
她是早就聽聞長生觀在鎏玥備受尊崇,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有時還高於皇權。
這本該是挺危險的事!但對方一直冷豔高貴,不問世事,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別說對老百姓親和,就連皇族也是愛答不理,反倒是沒事。
對統治者來說,宗教勢力只要不插手世俗,那就沒什麼大礙。你做你的神仙,我做我的皇帝,兩不相干。
這也是長生觀在鎏玥能經久不衰的原因所在。
但這一回,便是政治小白的末璃也覺得,長生觀對她這個小皇帝的示好,有點過於露骨和頻繁了。
原來當日她登基所穿的那套朝服,也是長生觀送來的。這前前後後,長生觀已經送了兩趟禮。更別提,祈雪前後長生觀觀主長生子祁進都特地親自見了她一面。
這在外人眼裡,怎麼看都像是在給她這個小皇帝站隊助威啊。
這要是換一個背景,她是歡迎之至。能被男神如此寵愛看重,高興還來不及。
可如今……她只能苦笑了。
太年輕,太天真啊!想她在長生觀裡,還當着攝政王的面對祁進一再花癡,糾纏不休。
然後男神約她私見,她還興沖沖的真去了。去也就去吧,結果只顧着自己高興,忘了彙報領導!難怪煞星爺爺這一陣脾氣是忽冷忽熱,就跟來大姨媽似得。
敢情他的小黑賬本里還記着她的錯呢!
這真是不做死,就不會死!現在去彙報還來得及不?只怕是來不及了!
當時彙報,那是她的忠心和誠意。現在過去,就是心虛和掩飾咯!
哎呀!後悔得她恨不得穿越回去給自己兩嘴巴,叫你花癡,叫你花癡,這下耽誤正事了吧。
唉,她已經這樣不濟。結果男神還火上澆油,生怕她不被煞星爺爺忌諱似得,又送來禮物。
結果怎麼樣?
攤上大事了不是!
要說長生觀能力大呢,男神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她那些倒黴親戚們一個兩個都跑來燒她這冷竈,敢情是被男神給刺激的。
這下她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妥妥被攝政王給忌恨上了吧。
但願她反應還算敏捷,此後閉門裝病,應該能說清楚問題了吧。
應該吧,要不他肯定早就對她發難!
可她總覺得心裡還是沒底呢!男人心,海底針。攝政王的心思又是九轉十八彎,更加難測。
也許,她該再加一把火,親自去跟他當面談談,表白心跡。
有些話,還是應該當面說出來。老是你猜,我猜,大家猜。猜來猜去,只會越猜越歪。
對,她該主動一些纔是。
攝政王是傲嬌抖S屬性,她就該主動去當他的小M。
想到就去做,末璃雄心勃勃。
也是她的運氣,可巧她的“病”是見好,而攝政王似乎是日夜操勞國事,身體有了微恙。
這敢情好,她正好去好好慰問一下這位“勞苦功高”的愛卿!
去探望病人當然不能空着手去,這種基本人情世故末璃表示,她還是懂得。
不過對方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什麼也不缺。她也就不必準備什麼好東西,只管帶着心意去就好。
白天不去,晚上也不去,她準備等夜深了再去。
白天煞星爺爺帶病堅持上朝,要處理國事。她就別去添亂,免得又引人注目。晚上得給攝政王留點私人時間,和黨羽們咬咬耳朵說說悄悄話,她也不能去湊熱鬧。
等夜深了,煞星爺爺要是還不睡,那她就可以去了。
夜深人靜,辛苦操持了一天國事的攝政王卻還爲病痛所苦,這個時候她去顯示一下關愛之情,保證能刷一個好感度!
末璃不由爲自己的機智點贊。
也是老天爺賞臉,下午就下起了雪,起先還是綿綿小雪,不一會兒就颳起風。寒風捲着羽片似得雪花滿地打滾,砸在臉上又冷又疼。等天黑風才停了,但漫天的雪片下個不停,不多時路上就積了厚厚的雪。
下雪好啊,雪夜君王會臣子,堪稱佳話。
最重要的是,路上越艱難,越能顯示出她的心有多真。
下吧下吧,越大越好!
小皇帝滿心期待大雪紛紛,可御正殿裡的攝政王聽說外面又是颳大風,又是下大雪,愁得眉頭都要打結了。
前幾天兩場大雪,光京城裡就凍死了快一百號人,更別提郊外破窯草屋裡,就更不知有多少新鬼。
及此再想到全國,又是多少難民遭殃!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皇城裡的貴人們都忙着小皇帝的萬壽節,寧可把錢花在一場壽宴上,也不願拿出錢來賑濟難民!
他提議賑災,結果個個都來哭窮!還說什麼國庫空虛正是因爲他兩年征討的緣故,還賴他!
好麼,不打仗,任由北狄入侵?到時候不是亡國就是割地賠款,國庫照樣保不住!
窮窮窮,他們也配喊窮!國家窮,百姓苦,就他們這些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們,一個個都富得流油!
別以爲他不知道,這羣貨爲了給小皇帝買壽禮敬賀,都快把京城的珠寶古玩店都刮空了。
爲了參加小皇帝的萬壽宴,京城的貴婦們都忙着制新衣打首飾,務必要出風頭顯擺。據說手指頭一般大的海珠都炒到五十金一顆,而阜陽郡主一人就定了五十顆這樣的珠子。
金作那些拔金絲的工匠,連夜趕工,拔了上百斤的金絲金線,給這些貴人們做頭面,繡錦衣。
前朝的奢靡風氣,又死灰復燃!
展萬鈞在心裡暗暗咬牙,等着吧,總有一天要好好收拾這羣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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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立刻得到了燕子回時大大的推薦,好意外!何德何能,榮幸備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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