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餘嬤嬤回來覆命了。
“啓稟娘娘,奴婢檢查出了幾處有異常的。正殿內主位的椅子下方刷的漆是兌了麝香的,兩邊的大花瓶上的紅釉是摻了紅花粉的。娘娘臥室裡的帷幔有一層是浸泡過特殊液體的,書房裡掛的仕女圖的顏料裡也有問題……”
餘嬤嬤拉拉雜雜的一共指出來十多處有問題的地方,成茹暗暗點頭,看來這餘嬤嬤還是有點真材實料的。只是,還有兩處她沒說出來。不知是真的沒發現呢,還是故意隱瞞?
成茹淡淡道:“寢宮外面,廊下掛着的鸚鵡架子,可有問題?書房內的那盆含羞草,可有問題?”
餘嬤嬤心裡一凜,低頭道:“這……奴婢沒有察覺。”
成茹也不說旁的,讓覃嬤嬤把最後一張主僕卷軸拿過去,對餘嬤嬤說:“爲了表示你的忠誠,你就發個誓,然後在忠誠符篆上用泥的血按個手印吧。”
餘嬤嬤不知道那所謂的忠誠符篆是個什麼玩意兒,但是顧名思義,她大概也能知道這東西是個什麼用處。只是,這所謂的忠誠符篆,能夠像它的名字那般擁有那約束人忠誠的能量嗎?
餘嬤嬤活了三四十年,在人心最爲複雜的皇宮裡也待了二十多年,見識不淺,莫名的,她覺得那東西確實是有用的。
餘嬤嬤咚的一聲跪了下去:“娘娘恕罪。”
“先把誓發了,手印按了,再來請罪吧。”
餘嬤嬤知道跑不了了,咬咬牙,按照成茹說的做了。然後,在看到契約成功的全過程後,和其他人一般,目瞪口呆了。
見識到了所謂忠誠符篆的神奇之處,餘嬤嬤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她方纔還試圖欺瞞娘娘,娘娘會如何懲罰她?
成茹淡淡的道:“好了,現在可以說說那鸚鵡架子和夜來香有什麼問題了。”
餘嬤嬤磕頭磕得砰砰做響:“那含羞草,接觸過多,會引起眉毛稀疏、頭髮變黃甚至脫落。那鸚鵡架子上,抹了麝香,娘娘如果時常去逗弄鸚鵡,就會將麝香吸入體內。”
“你既然隱瞞了這兩點,看來這兩樣東西的主人就是你背後的主子了,好吧,現在告訴本宮,你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誰?”
餘嬤嬤沉默了片刻,小聲的說:“是慈寧宮的達斡爾嬤嬤,至於達斡爾嬤嬤是聽誰的命令,奴婢就真的不清楚了。”
成茹看向奶孃,鄭嬤嬤臉色白了白,精神有些恍惚的道:“達斡爾嬤嬤是太皇太后身邊地位僅次於蘇麻喇姑的人,可以說是太皇太后的絕對心腹!蘇麻喇姑掌管慈寧宮的庫房和太皇太后所有的產業,對外的溝通也一般是由她來處理。而達斡爾嬤嬤就是掌管慈寧宮所有的奴才了,不管是奴才的調教、職位的調配,都是由她全權負責。如果真的是達斡爾嬤嬤安排唐小柔來永壽宮,那麼奴婢可以肯定,這是出於太皇太后的意思。”
在娘娘大選的時候,她就知道太皇太后想要籠絡娘娘,她會在娘娘宮裡安插人,也是在意料之中。
成茹問餘嬤嬤:“那達斡爾嬤嬤有沒有跟你說,讓你來本宮身邊是要你做什麼?”
餘嬤嬤搖頭:“達斡爾嬤嬤並沒有具體說什麼,只說讓奴婢爭取成爲娘娘的心腹,平時多留意娘娘的事情,她有需要的時候會再來找奴婢。”
成茹輕笑:“看來太皇太后對我的意見真的很大啊!只不知我哪裡惹到她了,讓她這樣費盡心思,一邊讓奶孃來幫她籠絡我,一邊又安插人在我身邊監視我。”
餘嬤嬤遲疑了一下,小心的說:“奴婢可能知道是爲什麼。”她頓了一下,用一種讚歎的語調說:“娘娘太美了!”
成茹愣了一下,這算什麼原因?她美不美,和太皇太后都不會產生什麼太大的利益衝突吧?太皇太后又不會和她爭寵!就算是爲了蒙古妃嬪,皇上不會因爲有她而少寵幸幾回蒙妃,也不會因爲沒有她而多寵幸幾回蒙妃。從先帝爺開始,大清排斥蒙妃就已經是註定了的!
餘嬤嬤小聲的說:“因爲主子太美了,太皇太后擔心主子成爲第二個孝獻皇后,擔心皇上步上先帝爺的後塵……”
孝獻皇后和先帝爺的事情在宮中可是禁忌,沒有人敢在宮中明目張膽的提及孝獻皇后,餘嬤嬤儘管知道屋裡沒有外人,卻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
成茹恍然,原來竟然是因爲這個原因!不過,她並不覺得康熙會爲了她做到先帝爺那一步。至少,在康熙看她的眼神中,只有喜愛而沒有愛戀。這說明康熙並不是一個會爲了美色而癡迷的人,美色他會喜歡,可是他不會因爲美色而迷了心竅。
成茹覺得自己挺冤的!
“再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什麼時候成爲慈寧宮的人的?”
餘嬤嬤苦笑道:“奴婢原本是不打算涉足後宮爭鬥的,因此,一直都只是在內務府當差。在內務府當差,想要長久、穩妥,自然是要找一個主子。內務府三個總管之中,奴婢一直是比較親近噶祿大人的。只是沒想到,這回給娘娘挑選宮人,達斡爾嬤嬤就找到了奴婢,讓奴婢想辦法進入永壽宮。她手裡捏着少爺唯一的骨血,奴婢不得不從。所以,在噶祿大人來找奴婢談話的時候,奴婢就沒有拒絕。”
“達斡爾嬤嬤用你家少爺的骨血來要挾你?”
餘嬤嬤的臉上忽然浮起一團淡淡的紅暈:“奴婢當年在陳家,從老太爺、老太太,到老爺、太太,都是很和善的人,少爺對奴婢也很好。當初陳家得罪了人,被抄了家,老太爺老太太當時就氣死了,老爺也被人害死在獄中,太太跟着老爺去了,少爺當時是被充了軍,聽說還沒到地方,就死在路上了,只有小小姐,因爲在外祖家玩耍逃過一劫。如今小小姐也嫁了人,生了兩個兒子,次子過繼給陳家繼承香火。”
成茹問了陳小姐的情況,對餘嬤嬤道:“本宮現在還沒辦法讓陳小姐一家脫離慈寧宮的掌控,如果達斡爾嬤嬤聯繫了你,讓你做什麼事情,你只管告訴本宮,本宮不會讓你泄露的。至於以後,本宮爭取幫你把陳小姐一家安置妥當。”
餘嬤嬤大喜:“多謝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