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凰二凰三小姐天資聰穎,必然會保全自己的。”風臨凝視着凰襲,如水柔情。凰襲低着頭,臉上不覺發燙,這數月來,凰襲已經越來越依賴風臨了,想到這裡,凰襲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無雙劍,感受着母親的觸感,將心中紛紛擾擾的情緒驅走。
母親一生爲落凰山莊操勞,終身未嫁,而她們的父親,她們更是沒有聽到一點消息,不管是母親還是落凰山莊的其他人,只要是涉及到父親的消息,都會選擇避而不談,可是,如今,落凰山莊毀在她手裡,兩個妹妹尚還未找到,血海深仇還未得報,落凰山莊還會重建,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事情要做,她怎麼可以動那兒女私情?
“我聞到了好聞的味道!”大吉深深的深吸一口氣,擡頭看着前方高大巍峨的山脈,眼中神采奕奕!那是天才地寶的味道,好多好多的天才地寶!
巨大的樹木足有兩個壯年男子的腰粗,粗壯的樹幹上佈滿了碧綠的青苔,凰襲足尖輕點跳過一棵倒下的樹幹,雅依舊是懶洋洋的趴在啞奴的懷裡。
“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分明又向華胥見。夜長爭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別後書辭,別時針線,離魂暗逐郎遠行。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一聲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突兀的在林中不斷的迴響起來,悽悽切切,分明哀怨曲中生。
啞奴謹慎的將雅放在肩膀上,走到凰襲的身前,側身微微擋住凰襲,一步一步的靠近着歌聲的生源處。倒不是他們疑神疑鬼,在這人跡罕至的山脈,聽到歌聲實在有些詭異,這唱歌之人必然非妖即魔。
等啞奴靠近時不由的愣住了,唱歌的是一朵花兒,準確的說,是一大片花田,而方纔聽到的聲音是一朵還沒有綻放的花骨朵兒中傳出的,莫非,是花妖?
凰襲也被那從花骨朵裡面傳出來的歌聲吸引了,蹲下細看,只見那是一個巴掌大的嫩黃色花骨朵,花瓣緊緊的閉合着,倒是有些像一個嫩黃色的果子,只是那花瓣口竟微微的一張一合的,張合間便有美妙的歌聲從中傳出。
“這是什麼花兒?居然還會唱歌”雅從啞奴的肩膀跳下來,邁着小粗腿兒靠近那嫩黃色小花兒,粉紅色的鼻尖輕輕的碰了碰花瓣,那花瓣竟然如同害羞般閉口不唱了。
“是花妖?”凰襲猜到,雖自小也看了不少奇聞異錄,卻從未聽過這種會唱歌的花兒。
“是情花”風臨淺笑,看向那一大片情花的眼神卻流露出悲憫的神色。
“恩恩,是寶貝呢!”大吉用力的點點頭,清澈的眼眸中一片驚喜。
“情花?”凰襲小聲的重複了一遍花的名字,在腦海中仔細的搜尋着關於這種花兒的記憶,無奈竟毫無印象。
“傳聞這
種花會講故事!她們生來可以聽到這天下間情人的話語甚至是心中所想,但是每一朵情花都只能聆聽一對情人的心聲,如果這對情人嘴中所說和心中所想完全一致,沒有謊言和欺騙,這花兒變會開花,然後大聲的歌頌那一對情人的愛情,可如果那情人之間存在隱瞞,欺騙,甚至是背叛,這花兒就會將受到情傷之人的心思唱出來,而那花兒卻也是永遠也無法綻放了。”風臨看着那方纔不停唱歌的花兒,道。
凰襲也低頭看向那朵花兒,別後書辭,別時針線,離魂暗逐郎遠行。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這絲絲入骨的哀怨和思念,是多少心力憔悴熬成的血淚?
“時間竟然有如此奇花,也是難得。”凰襲點點頭,那一片花田,綻放開來的花竟然不及十分之一,大半的花兒都如同一個黃色的果子般死氣沉沉的掛在花徑上,還有少數悲悲慼慼的唱着或美麗完美或哀怨悽美的故事。
這可憐的花兒啊,情花諧音便是“情話”,它就像一種聲音,告訴許許多多人那些或真實或虛假的情話,然後或張揚的綻放或者默默的死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突然,凰襲的腳邊,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如同那五六歲兒童的聲音,甜滋滋的,卻一字一句的唱着詩經的句子,語調輕快,讓聽到的人都忍不住會心一笑。
凰襲微微一愣,有些僵硬的轉過身子欲走,卻被大吉扯住袖子。
“姐姐,這情花可是寶貝,別的功效我暫時還不知道,但是它一定是寶貝!我們帶一朵走吧,我可以照顧它,肯定照顧好它!”大吉扯着凰襲的袖子低聲的懇求着,雖然不知道這花到底有什麼好處,但大吉就是覺得這情花肯定有用,他的眼睛不會錯的!
凰襲猶豫片刻便點頭應允了,她並不想拒絕一個孩子簡單的願望。
是夜。
風臨站在半山腰的一塊巨石上,迎風而立,白色的袍子被風吹得飄起來,如同要當即羽化歸仙去一般。手中一根碧綠的笛子被輕巧的執在手裡,悠揚的曲調從笛孔中清瀉而出,如碎玉落地般清脆悅耳。
“你在想什麼?”凰襲立與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問道。
凰襲猛然覺得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是太過於缺乏瞭解,只知道他是蓬萊小築的主人,而關於蓬萊小築她知道的信息也是少之又少……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個謎,一個美麗的謎,在她最落魄失意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給她希望和依靠,讓她對生活不至於那麼絕望。然後,關於那個男人本身,她竟是絲毫都不瞭解。
“想你找到妹妹了以後打算怎麼辦,是不是,就不會再和我見面了。”風臨倒是不拘束,沉吟片刻後說道。
凰襲一愣,是啊,找到妹妹以後,她還有什
麼理由把他留在她身邊呢?
“找到妹妹以後自然是爲落凰山莊一千多口人報仇,負我者,必須要付代價。不管是這六界還是這天下蒼生,欠下的債,我凰襲都要一筆一筆的討回來!”凰襲冷聲道。
母親忌日那一晚是她夜夜不得解脫的夢魘,遍地的鮮血和斷肢,混合着膠着的不明物,讓人忍不住嘔吐不止,而她,日日夜夜都在重複着那樣的夢,重複着那付之一炬的落凰山莊的夢。
“那麼多人,你要一個一個的殺嗎?殺的光嗎?”風臨沒有回頭,聽到凰襲的話似乎是輕輕嘆了一口氣,又問道。
“殺不盡也要殺!我落凰山莊的人就該死嗎?!我凰家人就活該受這千般屈辱嗎?!”凰襲的聲音近乎顫抖!爲了一把什麼她聽都沒聽過的弒凰劍,六界竟然聯手對付她落凰山莊,整整一夜!大火燒了整整一夜!落凰山莊整整一千多口人全部死於非命!
她何曾沒有想過,那六界之人如何殺得盡?可是,只要想到那晚漫天的火光和肆意蔓延的鮮血,她就沒辦法控制自己!絕對,不可以原諒!
“這六界皆是愚昧,憑着一瞬貪念便去殺人,但,已經有那麼多人死了,爲了報仇,再搭上你和你兩個妹妹的下半生,就算你找到了你兩個妹妹,躲過了六界追殺,而你們餘下的人生都將活在追殺與逃亡,和無邊無際的仇恨裡!這樣,真的是你想要的嗎?”風臨的聲音如同那崖下的潭水,冰冷刺骨,卻讓人沒辦法逃避。
“那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凰襲反問風臨。
她能怎麼辦呢?找到了妹妹以後,她又該以怎樣的信念活下去呢?她沒辦法忘掉那滿目的瘡痍和那流淌成河的血。
“若是願意,找到兩個妹妹以後,跟我回蓬萊小築吧。”風臨的話突然變得溫柔,隨風送入凰襲的耳朵,卻在她心頭擊起一層一層的漣漪。
大吉一路上都喜滋滋的抱着那株情花,吃飯的時候也捨不得放下,那嫩黃色的花瓣兒緊緊閉合着,只留一個小小的口,分明便是在凰襲腳邊唱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的小情花。
凰襲用手絹將一個熟的剛好的果子擦乾淨遞給大吉,看着他興高采烈的樣子也不禁彎了眉眼,大吉的眼睛很像凰黛,又大又清澈,笑起來眉眼彎彎呈月牙狀,可愛極了,但大吉的眼睛裡總感覺比凰黛多了一點什麼,凰襲說不清楚,可能這就是他那能看見天才地寶的眼睛的獨特之處吧。
“主人,我想吃肉!”雅變成少年模樣,蹲坐在啞奴的旁邊,猶豫着不肯接啞奴手裡的那青綠的果子,滿臉嫌棄。他已經吃了好久的果子了,他想吃肉!
啞奴笑笑,寵溺的摸了摸雅的柔軟的頭髮,便拿起斷魂刀走進了前方更深處的森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