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二十年

“至夏這麼熱,咱們去景山避暑如何?”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熱,好像天上多出來一個太陽一樣,從早上到夜晚,那炙熱的溫度幾乎都要將地面烤乾!

她一身單薄的長裙,坐在窗口,似乎整天她都坐在這裡,迎着那根本沒有的風,以此來解熱!

聽到他說的話,她擡頭看着他,眼睛閃出幾絲明亮來,“真的?”

他一笑,看她期待的樣子,順手將軟榻旁邊小桌上的扇子拿起來,坐在她身邊給她扇風一邊道:“當然是真的,我會騙你麼?”他似乎不會那麼無聊,來騙她玩!

“那好啊,這幾天熱的不行,你看我的臉,一整天都紅紅的,好像被蒸熟了似的。”說着,她指着自己的臉給他看,當真紅豔如花,在他看來很好看,可不像是蒸熟了。

“景山雖然距皇都不遠,但是那裡冬暖夏涼,以前父皇在世時,每每夏天都要去景山避暑。自從我上位之後,還一次沒去過呢。”撫摸着她發熱的臉蛋,潮乎乎的,手感很好!

“嗯,那倒是,你一直都在這皇宮裡悶着,這次我陪你!”坐起身,享受着他給她扇風。

“嗯,是啊,沒你陪着我,我就只能在皇宮裡悶着了!”他順着她說,瞧見她笑的有幾分得意,他也隨着笑。

景山,修建了皇家景園,環境清幽,自大齊建國以來,每朝皇帝在位時均會來這景山避暑養身。

可能是景山佔據的磁場不同,這裡冬暖夏涼,是十足的養人之地。

皇家景園修建在景山的半山之上,別看是半山,居然能打出溫泉來,冬日裡泡溫泉賞雪景,乃人間最美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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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炎熱的至夏,景山的氣候格外涼爽,她來到這裡也讚歎這裡的氣候,“你說建國時怎麼就沒把皇宮建在這裡呢?”

他輕笑,“那時剛平戰亂,還不知這裡的氣候與衆不同。建國十幾年後才發現有這麼一個地方,於是就建了景園。”

“對於歷史還是你懂得多。”混了這麼多年,大齊的歷史她是知道的不多。

“那是因爲你小時候根本不學習,整天想着玩。”他牽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溫度,走在修建在陡峭崖壁上的長廊,俯視着山下秀美的景色,語氣帶有調侃。

“切,少說我。本人天資聰穎,不聽那老夫子搖頭晃腦,我懂得也不少。”她可不認同,她腦子裡知識甚多,還用聽那老夫子噴口水!

“是,你天資聰穎,在下不及!”他讓着她,說些她愛聽的話,看她尾巴翹上天的模樣,可愛極了!

“這就對了嘛。”她很滿意他謙虛的模樣,與他十指相扣,在嵌在峭壁上的長廊中端停下,儘管此時感覺太陽距離他們很近,但卻意外的不熱,反而因着那不時吹過的清風涼爽沁心。

“莫言這次沒有跟着來,你會不會想?”他問她,在她心裡,莫言的位置佔得很重。

她反而眯眼,轉頭看着他,“這時候你說莫言,怎麼?你心裡是不是一直在吃着味兒呢?”

“當然不是,怕你會想他。”他笑的如沐春風,將她耳邊拂動的髮絲掖在耳後,他只是不想讓她在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分心!

“哼,少撒謊,你那些小心思我還不知道!”她撇撇嘴,轉頭看着山水風光,對於他的心思,她一向一眼即明。

“好,我撒謊,不及你聰明,這輩子是逃不出你的手心了。”他輕嘆着,隨後從她身後攬住她,將她擁在懷中,埋在他寬闊的胸膛裡,愈發顯得她嬌小!

夜涼如水,夜晚的景山罩着一層黑紗,顯得有幾分神秘。

雖然這是夏天,但是在夜晚泡泡溫泉放鬆一下身體仍然是一件享受的事。霧氣濛濛,她浸泡在水中,整個身體都得到了舒緩!

閉着眼睛,她不知有個人悄悄的來到溫泉池邊,一直在靜靜地看着她。

他最喜歡看她毫無防備的表情,就像是一直兔子,如果此時突然嚇她一下,她準能蹦起來。

想着,他隨手撿起一顆鵝卵石,脣邊盪漾起調皮的笑,手一動,那鵝卵石倏地飛出去,眼看就要在她身邊墜落到水池裡,驀地,她浸在水裡的手臂一擡,準確的抓住那鵝卵石,然後回身,得意的看着他,“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那兒看我?”將鵝卵石扔出去,她掬起一點水,朝着他扔過去!

溫熱的水花濺落在身上,他輕輕一笑,“調皮!”

“你的事都做完了?”游到水池邊,她仰頭看着他,浸在水裡的春光隨着水波若隱若現,他看一眼,面色不變,心跳卻止不住的加快!

“嗯,你也不幫我,只顧着自己享受。”捻起她微溼的發,柔軟的觸感就好像上好的絲綢。

“抱怨了?平日裡我出門都小心着呢,就怕朝上的大臣看到我,咱們來這裡,他們也跟過來,我又怎麼能隨便亂晃?”從回宮初期一直到現在,她一直深居在迎鳳殿,哪怕朝上有什麼大事,她從來都不參加,畢竟認識她的人不少,如果有心之人看到她,指不定出什麼風波!

“是啊,你的道理最多!”捏捏她的臉蛋,襯着夜色,朦朧的視覺更讓人心動!

“討厭,掐我做什麼?”打開他的手,她轉身靠在池邊,一邊歪頭看着他,兩人隔着濛濛的夜色對視,好像都能清楚的看到對方一樣。

“泡了多久了?出來吧,雖然對身體好,但是泡的時間太長,反而有害處!”說着,他起身走到一旁,再次返回時手中拿着一條寬大的浴巾,展開,示意她出來。

她看看他,然後真的站起身,水珠順着她的身體往下流,她一步跨上來,然後準確的鑽進他展開的浴巾中,他順勢將浴袍攏起,將她整個人牢牢地包裹在浴巾中。

將她裹住後,他彎身一把將她抱起,她輕呼一聲而後擡起光潔的雙臂摟住他的脖頸,他轉身大步朝着臥室的方向走,她任他抱着,乖巧的像是貓咪!

夜色闌珊,燃着薰香的房間裡光線昏暗,輕薄的紗幔圍繞中,一張大牀上兩人相擁,他摟着她,用絲被蓋住她光潔的身子,看着她像貓兒一樣趴在自己的懷裡,他滿足的很。

撫着她柔順的長髮,修長的指將她鼻尖上的汗珠拭去,他笑的溫雅,“累麼?”

她臉頰微微發紅,咬咬脣,“累的應該是你纔對,我累什麼?”

“呵呵,可惜我不累,既然如此,再來如何?”逗弄着她,滿意的看到她朝他瞪眼,他笑的更加開心!

“去你的,不正經!”她暗咒一聲,轉過身去背對着他。

“生氣了?逗你的。咱們說點正事兒如何?”她光滑的脊背貼着他的胸膛,摟着她的纖腰,他輕言道!

“嗯,說吧,我聽着呢!”她甕聲甕氣,讓他說。

“皇家有自己的皇陵,帝后死去都會葬在皇陵裡,可是我不想去皇陵,人太多了。咱們在景山修建個陵墓如何?到時,咱們在此長眠,不受外人干擾,你覺得可行麼?”這是他今天突然冒出來的想法,他覺得不錯,本來他就是個愛清靜的性子,這一生註定了得不到他想要的清靜,那麼死後應該行了吧!

“嗯?行麼?”她翻身過來,睜大眼睛看着他,“這可是景園,修身養性的地方,你要在這裡修建皇陵,符合祖制嗎?”

“當然行,我說行就行!”他的眼底浮動着寵溺的笑,只要想做,沒什麼不能做的。

“好啊,死後咱們也在一起!”她說道,垂下眼簾,然後鑽進他懷裡,不讓他看她的臉。

他輕嘆一聲,摟着她,下巴抵着她的發頂,眼底卻閃過幾絲落寞!

他身體愈發糟糕,他內心明白是何原因,卻從未和她說過一句,他不想她擔心,更重要的是,他想讓她永遠都笑着,哪怕有一天他死了,他也要她快樂的生活,悲傷滿面,那不是他要的,他就是喜歡她快樂的模樣!

然而,病來如山倒,在某一天下朝之時他突然眼前一片昏花,後來的事他就不知道了,當他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她,她雙眼紅腫,看他醒過來高興萬分,然而眼眶卻再次溼潤,眼淚噼裡啪啦的往下掉,她何時這麼能哭了!

“哭什麼?難看死了!”他的嗓子沙啞的像是被砂紙磨礪過,擡手,抓住她的手,不再有溫暖的溫度,而是冰涼的,他不禁心疼。

“你終於醒了!”她一下子趴在他身上,身子顫抖的厲害。

他撫着她的脊背,“我沒事,就是累了多睡一會兒,你怕什麼?”

“龍擎蒼,你說這話好風涼,你知不知道我接連三天沒睡覺,朝臣將整個寢宮都圍住了,我又不能出面,要不是景兒回來了,我真想去死!”她雙眼腫的像是核桃一樣,瞪着眼睛看着他,好像恨不得殺了他一般。

“十五弟回來了?”他眸光瞬間冷淡幾分。

“幹嘛?要不是景兒回來帶着藥,你就真的醒不過來了!”她輕拍他一下,似乎讓他不要亂想。

“是麼?那代我謝謝他。”他抓住她的手摩挲着,就算是龍爵景救回了他,那又如何?

她輕嘆一聲,對於他的態度她似乎有些無奈,最後撫摸了一下他的臉,“我知道了,我會做的,你好好休息。你終於醒了,那幫朝臣也終於能放心了,我也能從這裡走出去了。”

“讓你擔心了,我保證,下次不會了!”他做着保證,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再次倒下,他不害怕,可是卻怕她會承受不住,他的愛啊,他該拿她怎麼辦?

皇都的冬天很美,雖然溫度很低,但是她卻很喜歡在下雪之後出門賞雪,如果能在雪地上寫字畫畫,那就更開心了!

梅林裡梅香飄渺,他坐在亭子裡看着她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或者在反射着亮光的雪地上寫字,她會寫他們倆的名字,緊緊地挨在一起,然後隨着太陽的照射,那雪漸漸融化,他們倆的名字交融到一起,永遠不會分開!

春天,在迎鳳殿,迎着風放風箏,他從來不玩這些,只是看着她在玩,似乎她以前也沒玩過,放起風箏來狼狽的很,那線總是纏繞在一起,氣的她嘟囔着,他笑看着,倒是覺得挺有意思。

“龍擎蒼,你看,又纏在一起了。”她跑過來,不滿的看着纏繞在一起的線,那風箏還在飄蕩,可是卻因爲線纏繞在一起,怎麼飛也飛不高!

“纏上死結了,不如讓它自己飛走吧。”說着,他擡手將線扯斷,那飄搖的風箏立即順着風飛起來,越飛越高,飄到宮殿的上方,朝着遠處飛遠,漸漸地不見了蹤影。

她看着他,眼睛裡有些複雜。

“做什麼這麼看我?我只是想讓它自由飛走而已。”更重要的是,你期盼着能夠自由,可是他卻給不了,所以,就讓風箏代替她飛走吧!

她微垂眼眸,隨後伸出手臂環繞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口,她甕聲說道:“你不用這樣,我沒有任何的後悔或者不滿足。”

他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撫摸着她順滑的長髮,嗅着她發間的馨香,“我只是不想讓你難受罷了!”

“我沒難受,龍擎蒼,下令修建皇陵吧,修建咱們倆日後長眠的地方,不需要多大,但是要舒服的。”她提起了修建他們倆皇陵的事兒,他點點頭,“好!”

似乎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長日的服用那藥物,時間久了,似乎已經不能夠支撐他的身體了,他每天睡覺的時間在增多,她陪在他身邊,每每他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總是她,這讓他覺得很幸福,如果用這種方式能將她留在身邊,也挺好,他不覺得卑鄙!

朝政漸漸的轉交給莫言,他們倆呆在一起的時間漸漸的多了,但是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睡覺,他也不想的,可是眼睛卻不聽話,閉上了就睜不開!

“擎蒼,你若是真的一睡不醒,我該怎麼辦啊?不如我陪着你一起睡?但是你肯定不會同意,不如你就先睡吧,等到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就去陪着你,你看如何?不說話,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她在他耳邊低語,她或許以爲他在睡覺,可是他卻能聽得到,但是卻睜不開眼睛。

他好想告訴她,讓她不要那麼做,生命如此短暫,這麼多年她被困在他身邊,好多的幸福生活都沒來得及享受。他不爭氣,不能陪着她走到最後,可是他卻不想讓她就此結束,她應該用剩下的生命享受生活纔對!

他想說,但是睜不開眼也張不開嘴。

“擎蒼,你醒了!”終於,在奮鬥了多時,他終於睜開了眼睛,迷濛的視線裡,看到她模糊的臉。

他擡手,卻發覺自己居然擡不起來。驀地,他的手被溫熱覆蓋,他反手抓住她的手,“想看看你!”聲音有氣無力,他自己都覺得恨,他現在肯定狼狽不堪,讓她看到自己這幅模樣,真是慚愧!

“擎蒼,你感覺如何?”她將他抱在懷裡,他能聽到她的心跳聲。

“還好!”其實他感覺十分不好,如果他再次閉上眼睛,或許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擎蒼,我派人去找景兒了,你等着他回來。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外面找能救你的辦法,你一定要等他回來,好不好?”她的聲音似乎在顫抖,不然爲什麼他聽着那麼不穩呢!

“我堅持。”他給予她安慰,其實他也想堅持,但是有心無力!

“擎蒼,你一定要堅持,我陪着你,無論你何時睜開眼,你第一眼保證看到的都是我,爲了我,你堅持行不行?你當時費盡心機的把我弄到手,現在你就想把我扔了麼?”她在抱怨,聽得他心酸不已。

“對不起。”他道歉,如果他知道他活不長,他不會連累她的。

“我不需要道歉,只要你堅持下去,我就不再抱怨你了!”感覺到她溫熱的手在撫摸着自己,他想笑,但是卻笑不動!

“炎依…。我愛你!”他用盡力氣,大聲的告訴她,告訴她,他愛她。

她不出聲了,撫摸着他臉的手也僵直了,驀地,一點溫熱掉落在他的臉上,他眼前的事物漸漸模糊,任憑他怎樣用力也看不清了!

耳邊她啜泣的聲音傳來,但是卻越來越小,他眼皮越來越重,重的像是壓了萬斤的鐵塊,用盡最後的力氣,他抓住她放在他下巴上的手,然後用力的抓緊,然而,手上的勁兒卻越來越鬆,她啜泣的聲音漸漸遠離,他的眼睛也被千萬斤的重量壓住,能看到的只有黑暗!

“我也愛你…。”在意識飄忽的時候,他聽到她對他說愛他,他淡淡一笑,真好,就算時間不夠,但是能聽到她說愛他,也就夠了,如果能有來世,他還會找到她,再用盡生命來愛她,但是他不會讓自己的生命如此短暫,他一定要活的久久的,將他今生來不及給予她的愛加倍的給她,我的愛,咱們來世再見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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