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長風眉宇間有一絲不悅,更有些心寒,他爲南晉,爲皇上可謂鞠躬盡瘁,從不敢有一點私心,可如今皇上,不念舊情,步步緊逼,但是他自認爲胸懷坦蕩,既然撞上了,他就不會逃避,大大方方的,又顯得正氣凜然,聲音也不疾不徐。
“叶韻,你這些年過的可好?”他淡淡開口,口氣中並沒有多少感情,只是一副見面客氣打招呼的樣子。
叶韻漂亮的眸子閃爍的一下,望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們差不多有五年沒見了,他現在成熟,穩重更有男人魅力了,想到第一次見到是他,自己剛剛滿十五歲,可就那一面已經芳心暗許,後來太后有意撮合,經常把她召入宮中,和他見面的次數就多了起來,她當時那種喜悅之情,幾乎讓她每晚都睡不着覺,就在覺得一切水到渠成的時候,一切卻都化爲泡沫,他現在居然問自己這些年過的好不好,口氣那麼的疏離,這個難道還需要問嗎?
她清靈的眸子一瞬間擡起,眼神裡有責備:“不好,一直都不好。”
段長風心念一動,緊抿的雙脣,並沒有說話,因爲他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麼,如果是餘情未了,他可以說我過的也不好,但這並不是他這些年的生活寫照,他就算過的不好,或者是心情不好也不是因爲她。
叶韻看他沉?,心情跌入了低谷,他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他了。
“這些年在迪化,我爹是知府,每年上門求親的不在少數,可我從來都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
叶韻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她睜大眼睛試圖把眼淚逼退,“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天真,以你在朝中的地位,就算我爹犯了事,如果有你在皇上面前求情,我相信我爹不至於被外調,可是你沒有。那時我就應該死心的,可是總希望有一天會奇蹟發生,雖然這個希望渺茫,甚至讓我絕望,但是有希望總是心裡的一個念想,一個支撐我的理由。”
段長風蹙了蹙眉,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在你面前哭的梨花帶雨,你只要不是鐵石心腸都會有些動容,他也一樣,心也軟了下來。
“你知道,朝廷官員的任命和罷?,我從來都不過問,皇上自有論斷,不是我該插手的,這種徇私舞弊的事,我更不會做,我是皇家的人,更應該以身作則。”他說的冠冕堂皇,又讓找不到破綻。
“我也沒怪你,只是有些心痛。”叶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她都哭成這樣了,面前的男人卻紋絲未動,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好言相勸,或者是把她攬入懷裡安慰。
“我已經二十歲了,姑娘家沒有幾個五年可以等。”叶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些年來對他的思念,從來沒有減少過,面前的男人本來應該是她相公的,可如今物是人非,“我知道你成了親,我沒有別的奢求,如果你還念舊情,就應該爲我考慮一下。”
段長風立得筆挺,面容有些沉肅,或許真的是自己耽誤了她,他心裡也有一絲內疚。口氣自然就緩和了一些。
“我也希望你能有一個好的歸宿,京都王孫貴族,並不在少數,肯定有門當戶對的,如果你看上哪個,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力撮合。”
段長風不傻,當然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可是那個,他做不到。
“慕衍塵,你!”叶韻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咬了咬粉嫩的脣瓣,氣極而泣。
段長風眉宇間有一絲不忍,但還是說:“我現在把你當朋友,一個人把時間浪費在錯的人身上,是對自己和對別人的不負責任,我希望你過的好,是出於真心,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你有什麼困難,可以讓人帶信給我。”
他說完又望了她一眼,看她?然站立,他注視了片刻,驟然轉身。
“衍塵!”叶韻聲音無限悲涼,快步上前,從後面抱住他堅實,寬廣的後背。
段長風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頓住了腳步。
“你知道我這些年怎麼過的嗎?”她抽泣了一聲,把臉頰貼在他寬厚的背上,手臂環着他的腰,“做夢都夢到你出現,剛剛在大殿裡見到你,我有一種重新爲人的感覺,我知道你成了親,但更知道你是位高權重的四皇叔,你府中不可能只有一位正妃,我不求別的,並不要求能做什麼側妃,只想在你身邊,做一個侍女,能貼身服侍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如果不是愛的太苦,這些年心裡積攢的情緒太多,她一個大家閨秀怎麼可能放下矜持,不顧顏面的說出這種話。
段長風握了一下拳頭,稍作遲疑,還是掰了她放在腰間的手,轉過身,口氣很平靜,神情也有些凝重。
“叶韻,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應該委屈自己而去迎合別人,喜歡的,不會捨得你讓你委屈求全,不喜歡你的,你做什麼都沒有用。”段長風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態度很虔誠,又很莊重,“我沒有再娶的打算。”
叶韻眼淚撲簌簌掉落,聽到他這句話,心情更是跌入了冰冷的湖底,心冷得有些發抖,“你真的把我們以前的事都忘了嗎?”
她不信,更不甘心,以前他對自己笑的多溫柔,可如今溫文爾雅的他,說的話又是多麼的絕情。
“我沒忘,但是卻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段長風淡淡的說,“我們那種朦朧的感覺,不是愛情,因爲它沒有強烈的讓我無法掌控,更沒有每日讓我惶恐不安,患得患失。”
叶韻有些痛苦地搖了搖頭,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不,是的,我知道是的,因爲你說的這些,我都有。”
段長風推拒了她一下,早已經沒有了耐心,“叶韻,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失去的東西,就算再找回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了,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爲知。”
他轉身腳步沒有停下,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你很愛你的王妃?”叶韻還是不死心。
“是的,她讓我眼裡看不到別人。”段長風頎長的身形頓了一下,說了這句話,又繼續邁開長腿往前走,他也覺得說這些對她有些殘忍,可是拖泥帶水,只會把她帶入更深的深淵。
“等等!”叶韻提起長裙,不顧形象的追了上去,“我懂了。”
她粉嫩的脣幾乎咬出血來,沉?了片刻,“衍塵,我全家遷到京都,新府祉還沒收拾出來,如今都在驛館,能不能在你府上暫住幾天,在京都,除了你,我也不認識別人。”
段長風微微擡了一下眼皮,神情未變,淡然開口,“城南有一片紫竹林,那裡我有一所別苑,住個百十人,沒有問題,明天我來安排,你和家人可以先住那裡。”
叶韻眼底剛燃起的一絲光亮。又暗了下去,看來他真的和自己越來越遠了,遠到遙不可及的地步。
“我的車伕,剛剛生病回去了,你能送我一程嗎?”叶韻擡起木然的小臉,臉上還淚跡斑斑,惹人憐惜,她看段長風沉?不語,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就算作爲朋友,你難道要看着我走回去嗎?”
段長風稍微擡了一下下頜,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猶豫片刻,還是說,“好吧!”
叶韻絕美的小臉,染上了一層異樣的光輝。
皇城門外,皎潔的月亮已經像一個銀盤一樣掛在天空,清澈如水的光芒,照的大地。分外的明亮。
一匹俊彩神飛的白馬。馱着俊美異常的兩個年輕人在月光下,緩緩前行。
段長風神色有些焦急,他本來想飛馬把她送回去,然後再趕回府裡,帶阿尋出去,可叶韻竟然說馬兒跑太快了,她心裡害怕,他只得耐着性子放慢速度。
“衍塵,我有些冷。”叶韻下意識的,又打了個寒噤。
段長風蹙了蹙眉,又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既然冷,我就快些送你回去。”
他夾了一下馬肚子,馬兒騰起前蹄,飛衝出去。
大概走了三四里的樣子,段長風赫然見到路中間停了一輛華麗的馬車,他心裡一陣收縮,這輛馬車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旁邊的人,他更熟悉,那是他的貼身侍衛,可馬車爲什麼會停在這條路?這條路又不是回王府的路。
他頭腦有些犯暈,剛想快速下馬,卻見簾子被打開,沈尋臉色冷冰冰的,跳下了馬車。
段長風心中一緊,一躍下馬,快步走了過來。
鍾鉉和朱重連忙低垂着頭,膽戰心驚地說了一句,“爺,我們……”是王妃偏要回來的,屬下們怎麼敢不同意,看到爺瞪他們一眼,他們兩個頭垂的更低了。
沈尋只覺得胸口悶得有些膨脹,她看到段長風和一個美女共乘一匹馬,姿勢那麼曖昧,他雙手拉着馬繮繩,自然把美女完全扣在懷裡,那美女又是一副乖巧,溫婉可人的樣子。
這個女子她記得,就是宴會上,讓她十分驚豔的那個姑娘,她現在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月亮是最容易惹禍的誘因,很容易讓人變成呆子和傻子,兩個人依偎在一起,騎着白馬,在月下漫步,段長風你想幹什麼呀?
她一瞬間,只覺得胸中焦灼不安,幾乎是怒火中燒。
“衍塵。”叶韻也已經下了馬,怯生生的喊了一句,一副嬌柔,楚楚可憐的樣子,站在段長風的旁邊,尋找依靠似的。
沈尋聽她這麼親切喊自己的相公,只覺得胸臆間,有一股情緒在。橫衝直撞,是她不能掌控的,特別是她身上居然還披着段長風的衣服。
兩個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啊,她扯了扯嘴角,含着一抹嘲諷的笑容:
“四皇叔,真是好興致啊,月下幽會,好有詩情畫意,好浪漫呀。”
她說完,橫眉怒目的瞪着兩個人,而叶韻看到面前這個凶神惡煞的姑娘,又膽怯的往段長風身邊靠了靠,小鳥依人一樣,這一幕更激發了沈尋心中的怒火。
“衍塵,這位姑娘是?”叶韻小心翼翼的問,怯生生的神情,她當然知道這位姑娘是誰,在宴會上她都看到他們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沈尋看段長風?然站立。不發一言,她跺了跺腳,冷哼一聲,轉身就要去上馬車。
可就在她腳踩上馬車的那一刻,身體被一個大力給扯了回來,只聽到段長風淡淡開口,“你們兩個負責把葉姑娘送回去。”
鍾鉉和朱重兩個本來就有些膽怯,又看到王妃神色凝重,一看就是戰爭馬上就要來臨,他們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所以回答的非常利索,又整齊,“是,爺!”
叶韻又十分留戀的深望了段長風一眼,躊躇不前,看到段長風眉峰堆的緊緊的,神色不好,她才咬了咬牙,坐上了馬車。
沈尋神情冰冷。怒視他一眼,冷笑了一聲說:“你要不要也坐上去啊?”
段長風手上稍微用了些力氣,把她扯到了自己胸口,目光更加深邃,“尋,我本來也沒準備瞞你,只是事發突然,沒來得及和你說。”
沈尋用力的掙扎了一下,奈何段長風抓得太緊,她掙了幾次都沒有掙脫,心裡的怒火更旺了,都是狗屁,我要不撞見,看你瞞不瞞,你還想家裡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啊?,你去死去吧!
“段長風,你給我放手!”
“不放!”段長風眉梢眼底有一股若隱若現的憂傷,看她不停地扭動的身子。他雙手抓着她的雙臂,更緊了,“你就不能聽我說一句?”
“我不要聽,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聽你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其他女人,她都不會這麼介意,但是叶韻不一樣,她是段長風第一個心動的女人,那是初戀,初戀是青澀,但也是美好的,它會留在一個男人的心間一輩子,眼不見就算了,她居然還乖巧溫順的依偎在他懷裡,你們是想再拍續集嗎?
既然覺得割捨不下,那爲什麼還要娶我。
“你看到什麼?我只不過就是騎馬送她回去,我有做什麼嗎?”段長風看她臉上的冰冷,和拒人千里。心尖有些抽痛。
你還想做什麼?你想做什麼,這麼長時間都做完了,她本來就有脾氣針對他,更不可能就這麼算了,胸口處的喧鬧,充斥的她整個胸口都是痛的,用力的跺着腳,怒喊道,“你放開,你放手,你個混蛋,段長風,我恨你,你就是個騙子,徹頭徹尾的僞君子!”
段長風胸口一陣發悶,手臂往上一提,把她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雙手託着她的臀部,把她抱了起來,臉靠近了些,“我是有些事騙過你,但是在感情上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你一點都不信任我嗎?”
沈尋用力撲騰了幾下,奈何腳不沾地,她眼圈有些發澀,怪不得剛剛他讓自己先回去,可他呢?自己跑回去約會老情人,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又那麼般配,多年不見,摟摟抱抱,哪能解相思,都不知道幹了些什麼事兒,她的覺得自己快被氣綠了,是的,綠帽子已經戴頭上了。
“你可信嗎?你騙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沈尋說的有些咬牙切齒,臉色張蒼白,連嘴脣都是泛白的。
“我見到她也很意外,只是聊了幾句……”
“你聊不聊,關我什麼事?你先把我放開,你不要用抱過別的女人的懷抱,再抱我,我噁心。”力量懸殊,讓她動彈不得,這更讓她心中的火焰越燒越旺,沈尋恨不得咬他一口,“聊着聊着就舊情復燃了。”
“阿尋,咱不鬧了,你冷靜一下,聽我好好跟你說,好不好?”段長風蹙了蹙眉,神情談不上有多好,當然這個時候,任誰心情也不會好。
“誰跟你鬧了?”沈尋更火了,以爲我是無理取鬧嗎?以手握拳,抵在他胸口,用力的推着他,試圖使兩人的距離拉開些。可是都是徒勞。
她氣的快爆炸了,可又毫無辦法,鼻子一酸,眼看就要哭了出來,氣的都快沒了脾氣。
“段長風,你既然放不下她,又何必要娶我,我求你放開我,我不想和你在這兒吵,天天管我那麼多,出門要告訴你,去哪裡也告訴你,不能待時間太長,現在回孃家你也要管,你怎麼不管你自己,我早就受夠你了。”
聽她說早就受夠了,段長風心裡一陣刺痛,他那裡是想管她,只不過是擔心她,想讓她每時每刻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他聲音也染上了一絲情緒。
“阿尋,我可以再給你保證,我對她沒有任何心思,以前沒有,現在更不會有,我是被人騙進宮的,我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讓你誤會的,我們何必要中人圈套呢?”他耐着性子勸解。
別人騙你進宮,哼!你怎麼不說是你自己想去,你四皇叔想讓一個太監配合你演戲,那也不是什麼難事,怪不得那麼急着讓自己回去呢,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別人故意安排你們兩個見面,但親親我我,摟摟抱抱,可不是別人能左右的,那還不是他心裡有念想,這是最不能容忍的。
她獨自坐着馬車回去,有些無聊,本想睡一覺,可翻來覆去又睡不着,兩個人在那馬車裡的時候,說說笑笑,也不會注意其他,一個人就覺得車裡空蕩蕩的,無意間在在拐角處發現了一個疊在一起紙片,只有拇指那麼大,擱平時,她可能不會注意,可因爲一個人無聊,她就好奇的拿了起來打開,她看了之後,臉色都變了,居然是叶韻約會段長風的。連地址都寫了,她沒有下馬車,立馬又折了回去。
她當時都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紙條,肯定是段長風身上掉下來的,更加確信他是打着太后的幌子,故意回去的。
其實還真不是段長風掉下來的,他那張紙條,早都毀了。
“段長風,我不想聽這些,你快鬆開,你可以去約會老情人,我也可以,你信不信我給你戴綠帽子。”沈尋氣急,紅着眼睛說,腳也不停地踢着他。
段長風眼神一下子變得有些凌厲,說話的口氣也染上了一絲怒火,幾乎咬碎銅牙,“你說什麼,你還敢給我戴綠帽子?”
生氣的時候,說出的許多話有時候都是言不由衷的,說出來的和自己腦子裡想的,並不在一條線上,本來說完這句話,沈尋就後悔了,可看到段長風居然用那種眼神看她,又激起了她心裡的勇氣和怒火,做錯事的是你,你還敢瞪我,她更惱了。
“我有什麼不敢?”她毫不畏懼地又瞪了回去,“你以爲只有你可以,你以爲你是誰啊,以爲每個女人都得圍着你轉,都爲你前仆後繼啊?”
被她猩紅的眸子這麼一瞪,段長風頓時心軟了,“都是我的錯,我圍着你轉,爲你前仆後繼。我不應該送她回去,我可以向天發誓,我對她沒有存任何心思,如果有,以我在朝中的威望,想把她父親調回京並不是件難事,那麼事情可能就不是現在的樣子了。”
他說這些話,本來就是證明自己對她沒什麼念想,可聽在沈尋耳朵裡更不得了了,她知道他所說的事情不是這個樣子,是哪個樣子,就是現在沒自己什麼事兒了,她心裡好像住了一個魔鬼,執拗的自己都控制不住。
“那是我撿了大便宜了,我應該感恩戴德,你現在後悔也不晚,這人不是回來了嗎?正好我走,把位子騰出來,你們就再續前緣了。”沈尋她一邊紅着眼睛一邊大聲喊,胸中有一股氣流,漲的渾身都痛,“誰稀罕你這個正妃之位!”
段長風聽她這麼說,神情?淡了下來,只覺得從心間有一種苦澀,慢慢的涌向喉嚨,連帶着呼吸都是苦的,他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摟着她腰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是我撿了大便宜,你不稀罕正妃之位,難道也不稀罕我嗎?”
沈尋擡頭,靈動而又泛紅的眼睛,看着他誠摯的眼神,有無法掩飾的疼痛,就是這副溫文爾雅的性格,溫情脈脈的眼神,以及顛倒衆生的五官,把自己迷的神魂顛倒。實際上這就是他僞裝的面具。
“不稀罕!”她又用力掙扎了一下,毫不猶豫的說。
段長風心中一窒,只覺得腹中五臟六腑被一根線串起,又有人狠狠地拉着這根線,帶動的全身都痛,這種痛的遠遠比肉體上的傷,痛上百倍,他可以容忍她無理取鬧,遷就她所有的小脾氣,但是無法承受她說不稀罕自己,無論是出於真心還是出於假意,都成功的把他推向了冰窟裡。
一股寒意,瞬間襲遍的全身,像一張無形的網一樣,越收越緊,直達心底,讓心臟有一種想要驟停的感覺。
“阿尋,你仗着我愛你,非得說這種絕情的話來傷我嗎?”
沈尋猛然擡頭。到底誰傷誰?你帶着你的老相好,在中秋節月圓的時候,在月下漫步,難道是想月圓人更圓嗎?還說別人,趁他失神的時候,她用力推開他,拔起腿跳到旁邊的白馬上,用力夾着馬肚子,馬兒長嘶一聲,揚起頭,打了一個響鼻,飛奔出去。
“阿尋!”
段長風猛然回過神來,喊了一聲,可是馬已經跑出去數丈。
月光下,他長身玉立,渾身被一層白白的月光籠罩,顯得特別的清冷和落寞。
沈尋回頭看他居然沒動,都不過來追自己,好像巴不得自己跑一樣。本來說了那句話,有些內疚,可此刻這些許的內疚也消失了。
“段長風,說什麼讓我和你一起,遠離朝堂,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你帶着你的老情人去吧。”她咬了咬牙,轉過頭,再也不願往後看一眼。
這時只聽到一聲長嘯,馬兒像得到什麼命令一樣,不但忽然停住了腳,還掉轉頭又原路返了回去。
“喂!你怎麼回去了?”沈尋急得哇哇大叫,拽着馬繮繩,不斷拍打着它,可是馬兒絲毫不聽她的。
噠噠噠,白龍駒在段長風的身邊停了下來,沈尋再怎麼踢打它,它也一動不動。
她一生氣跳了下來,擡手狠狠地在馬脖子上拍了幾下,“連你也欺負我!”
她只覺得胸口,有一股氣,在那裡叫囂,在那裡不服輸,她找不到方法來排解,感覺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抱着頭蹲在了路邊,失聲痛哭起來。
她嫉妒,她沒自信,她自卑,叶韻是大家閨秀,脾氣秉性,待人接物都無可挑剔,長得又那麼漂亮,一舉手一投足,嫵媚動人,都勾起男人的保護欲。
她會什麼呀,她什麼都不會,只會舞槍弄棒,還是個半吊子,粗俗不堪,不學無術,還喜歡到處惹是生非。
段長風一時覺得她比較有趣,這是因爲她年齡小,活潑可愛,討人喜歡,長大了,再這個樣子就惹人厭了,特別是古代,女人更要端莊賢淑。
女人年齡大了,要顯得優雅,從內而外透出美麗,叶韻以後肯定是這種人,而自己一輩子也學不會。
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過,只哭得心神俱傷,撕心裂肺,肩膀不停地抖動。她心裡已經說服了自己,不回去了,以後就和他好好過,可真怕有一天,一切都不是自己所想的。
段長風何時見過她這個樣子,一下子就慌了神,手足無措起來,她一向那麼樂天,那麼心胸開闊,可此刻卻哭的那麼可憐。
他的心一下子被揪起來一樣,痛得無以加復,覺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他迅速的彎腰把她抱了起來,緊扣在懷裡,喉嚨苦澀的幾乎說不出話,勉強開口,覺得呼吸都是疼痛的。
“阿尋,都是我,我該死,你怎麼懲罰我,我都接受,別哭了好嗎?我真的被你哭亂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段長風平時覺得,千軍萬馬前都能應對自如,可這一刻,他真的沒任何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