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禳施施然的說道:“本王怎麼可能會來這裡消遣府尊的呢?本王正要說正題!要狀告東河街正徳藥鋪黃立企圖拐賣少女花想容!”
黃立雖然怕趙禳,但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激起骨子裡的兇狠來了。
雖然宋朝是朱熹理學興起的年代,但那卻是在南宋後才興起,在北宋時代女性地位並不低微,並且相對之前的朝代,廣泛的融入社會當中,擁有一定的獨立經濟能力。
故而拐賣少女這個罪名可不輕,倒是不至於砍頭,但捉起來關上個四五年卻是完全不是問題。只是這對於黃立而言,何異於殺了他呢?
在獄中四五年,家中財產還有的剩下來的?家中的妻妾還不走個精光?而且他還嬌生慣養,在那牢獄當中,這四五年光陰都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呢!
故而一聽這話,黃立便高聲反駁:“王爺,你身爲貴爲親王,但也不能夠誣衊小生!小生乃是正經讀書人,怎麼可能會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小生最多也就是要這位小娘子在沒有錢的時候肉償,但這有錯嗎?”
黃立這話在現代可就不可行,但在宋代卻是很有道理。因爲這個時代還有典妻一說的,說白了,就是窮苦人家沒有錢,就把自己的妻子典當給有錢人家,典當若干時間。並且還有詳細的規定,比如女子在典當期間有孕了。孩子歸典主撫養。
如果有孕期間卻典當到期,則在女子回到夫家當中的時候,典主還要按月給錢,當孩子生下來再決定孩子去留。如果典主不要。還要額外支付一筆錢,如果要這孩子,那自然是萬事大吉了。
故而黃立要花想容肉償其實並沒有錯,甚至就算有強迫性質在,官府也認爲這是必須手段之一。
趙禳既然敢說這話,自然是有所把握的了。“是嗎?那本王怎麼看到債條還沒有到期,黃立你就要逼花想容小娘子還錢呢?而且這不過是二十貫,就逼對方肉償?不是本王看不起你了,就花想容小娘子的容貌,出去喊一聲誰願意娶她。怕是出一二百貫聘禮的大有人在!最重要的是。爾可是說你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爲呂家三公子指示的!”
呂家三公子?
晁宗愨禁不住心頭一聲咯噔,要說一般人說什麼呂家三公子,晁宗愨還沒有什麼感覺。畢竟汴梁城上百萬的人口。姓呂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呂家三郎更不知道是有幾百還是上千人了。不過從趙禳口中說出來,晁宗愨不知道爲什麼,感覺這事情貌似不是那麼簡單,應該和呂夷簡有關係。
畢竟以趙禳的能耐,何必把事情鬧到開封府這裡來?直接把巡邏街道的禁軍捉一支來,自然有的是禁軍願意爲趙禳效勞,借二十貫?甭說是借了二十貫了,就算是送二十貫,二百貫也有禁軍將領願意送出去呢!
黃立這個時候也想起自己似乎說過這樣的話來。但他也反應過來,自己似乎並非是孤身奮戰。如果在這事情上三緘其口,想來呂三公子也會領情,就算自己被定罪,他說不定也會救自己一把。而且這事情拉扯到呂三公子那裡,豈不是把呂家也得罪了?
故而黃立回過神來後,立刻否認道:“完全沒有這樣的事情!王爺你地位尊貴,何苦爲難小生這個讀書人呢?誣衊也找其他藉口啊!”
趙禳冷笑着說道:“好像還是西門街的,你真的記不得?”
晁宗愨聽了西門街這三個字,還不知道這呂家三公子就是呂夷簡的三兒子呂公著了。心中登時有些了明,都是這花想容惹的禍,只是仔細一看這女子容貌。晁宗愨也禁不住微微有些驚豔。也怪不得呂公著雖然知道這女子多半和衛王有糾纏,也想來個虎口奪食,面對這等美人兒,那個少年郎能夠不輕狂一番呢?
說回那黃立,心中既然打定了主意,雖然趙禳說出了地名兒,他自然不會就屈服了。黃立依舊是一臉茫然的神色,道:“王爺,西門街小生知道,但西門街呂家好像是宰相人家啊?小生是什麼人啊?連個功名身都沒有,怎麼巴結得上這等富貴人家啊!”
晁宗愨卻是知道趙禳說的話多半是真的,畢竟趙禳雖然能夠折騰,卻不是那種喜歡無理取鬧的人。要不然朝野上下不少人雖然討厭衛王,但之所以討厭是因爲他的身份緣故,並非是因爲他德行的問題。
只是這等事情知道歸知道,晁宗愨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見趙禳兩手空空的,便心頭一動。道:“好了,你們說來說去都沒有個完的,先把狀紙遞上來吧!沒有狀紙,本官怎麼審案啊?”
黃立聞言怔了怔,旋即心頭一喜,他也想起來,趙禳可是徑自和自己來開封府的,那裡有什麼狀紙的。除非趙禳早就已經有所準備,但這可能嗎?
等趙禳拿狀紙來,怕且是要明天了。有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準備,不敢說把事情處理的天衣無縫,怎麼說呂家那裡也有了個準備,有了呂家幫忙後,自己能夠壞的到那裡去呢?
“狀紙是吧?”趙禳冷笑一聲,叫晁宗愨有些心驚膽戰,他的確有一些偏向於呂夷簡,但也怕過於刺激趙禳。
晁宗愨咳嗽一聲,推搪道:“這是國法,本官也沒有辦法,王爺就體諒一二吧!明天再拿狀紙來,本官絕對會受理的,請王爺你就放心好了!”
趙禳徑自走到晁宗愨的師爺那裡,昂然道:“一張狀紙罷了!有何難?”
說罷,趙禳便一把奪過那師爺手中的毛筆,將記錄了一半的證詞掀開,露出後面雪白的紙張。
晁宗愨震驚道:“王爺,你這是想幹什麼?”
師爺悻悻然的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這王爺都想幹什麼了?
“寫狀紙!”說話間,趙禳提筆龍飛鳳舞,晁宗愨還想說什麼,趙禳已經把毛筆一擱,雙手捻起宣紙,吹了一口氣,昂然道:“狀紙在此,府尊可以受理了吧?”
晁宗愨有些啞口無言,往日雖然聽說趙禳多才多藝,但晁宗愨並沒有太多感覺。認爲不過是趙禳手底下的青州邸報給趙禳鼓吹罷了,畢竟趙禳出名的事情就那麼幾件,而且在文學方面驚豔后,旋即湮滅於凡人當中,宛如曇花一現。
現在看來,自己有些夜郎自大了。
晁宗愨無奈讓人接過狀紙,送到自己面前。這狀紙寫的時間短暫,字跡難免潦草,但仔細看下去,格式和文字都表達很清晰,。晁宗愨這個時候再找藉口,趙禳可就有理由鬧事了,晁宗愨可是吃不消趙禳那折騰。
“咳!”捏了個拳頭,在嘴巴咳嗽一聲,晁宗愨說道:“既然有了狀紙,本官自然要受理了!只是方纔聽了王爺的證詞,看似有道理,但怎麼說也好,也是一面之詞。王爺可有證人在?如果沒有,哪怕是王爺說的話,本官也不得不認爲是誣衊了!”
“證據?這事情好說,當時藥鋪內有掌櫃和學徒二人在,派人找他們來便知道誰說的話是真,誰說的話是假的!而且這二人乃是黃立的僱工,本王都相信他們,可見他們的話肯定不會錯的了!”趙禳微微揚起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晁宗愨微微頜首道:“既然王爺都這樣說了,本官這就派人去傳召他們二人來!”
曹飛良眼睛閃過一抹精芒,慢悠悠的站起來,道:“讓府尊親自下令就擡舉了這兩名賤民了,就由本官派人去一趟吧!”
晁宗愨眼睛中閃過一抹厭惡,婉拒道:“這是本官的本職,那裡有什麼擡舉不擡舉一說呢?”
“府尊真是諸葛亮一等的人物啊!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爲,真是叫本王佩服啊!”趙禳這個時候驀然讚道,說話的時候還笑眯眯的,只是讓晁宗愨禁不住有些沉不住氣了。
木然了半響,晁宗愨喊道:“曹長林,你帶人去傳召正徳藥鋪的掌櫃和學徒過來!”
這曹長林不是別人,乃是曹飛良的遠房侄子。雖然命令是晁宗愨下的,但和曹飛良下的命令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說到底晁宗愨和呂夷簡牽扯並不多,之前只是單純的賣一個人情給對方。只是如果在有趙禳施壓,而且不知道呂夷簡在這事情上會給予自己多大的支持,晁宗愨最後還是不得不對此表示了讓步。
沒有多長時間正德藥鋪的掌櫃和學徒就來了,也不知道曹長林用了什麼手段,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到那掌櫃和學徒有什麼被虐待的地方。不過到了供詞方面,二人立刻異口同聲的表示黃立有說過呂家三公子和西門街這兩個關鍵詞。
黃立這一刻臉如死灰,嘴脣張了有張,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如果你承認了這事情,本王會饒你一命。畢竟你就是一隻螞蟻,人對於一隻螞蟻,是不會記仇的!”趙禳這個時候,驀然說道。
聲音壓的很低,也許其他人隱隱約約聽到一些詞,但絕對不可能聽的完整。
黃立臉色一僵,眼睛深處閃過一抹求生的渴望,一咬牙,霍然跪下說道:“府尊大人,小生招供了!招供了!這一切都是呂宰相的三子呂公著派人讓小生這樣做的,小生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