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樂縣衙之後,綠色官服縣令小心的陪在一個軍人的旁邊,並且看着軍官臉色說話,這在宋朝是不可想象,文武官職的區別,文官遠高於武官,哪怕是從九品,剛剛入流的文官,都可以訓斥六七品的中級武官,也就是節度使這樣的高官,或者州刺史這個級別,他們會小心一點,至於三四品,甚至更高的文官,他們根本就不在意武將的看法,更別說陪笑臉。
南樂縣的縣官是一個縣令,丹木不過是虞候,虞候是低品官,邊軍都頭就是更低的了,甚至丹木的身份,還沒有入品,只是不入流的小小武官,別說站在縣令的面前,縣衙的書吏都可以不把他放在眼裡,可是這個縣令沒有的,因爲丹木代表着王家而來,就算是南樂縣令,正八品的文官,卻也陪着小心。
南樂作爲運河上面的縣城,最少有5000戶以上,算得上是比較大的縣,距離大名比較的近,每一任縣令都比較高配,李光李耀存也就是這個在丹木旁邊陪着笑臉的縣令,他的身份是八品通直郎判南樂令,南樂令是從八品,用八品散官的身份,等於級別上高了一級,這也是他本人的榮耀。
最近李光有些着急,來南樂已經有3年了,即將被考封,作爲一個47歲,不是進士出身的縣令,李光舉人出身,沒有繼續參加科舉,直接選擇了授官,因爲運氣比較好,從九品縣尉開始起步,一路做到南樂這樣望縣令,從最小的一類縣一直到望縣,很希望更進一步。
李光知道,沒有可能了,他根基薄弱,沒有家族的支持,更沒有參加科舉,沒有坐師,同僚之類的,要想通過考封更進一步,這是非常困難,宋朝的官員,分了兩個難關,入流是一道難關,它代表着一個官員和普通公務員的區別,可以被稱之爲有品級的官員了,這一關除了科舉和鎖廳試之外,每年放出來的極少,真正從不入流到入流,需要立下巨大的功勞,或者是機緣巧合,有貴人在背後推動。
另外一關,就是從八品到七品,別看後世常說,七品芝麻官,在宋朝絕大部分的縣令都是七品以下,只有京畿的縣纔是七品,對於未經過科舉的官員來說,正八品就是極限,很難再生一級,最多在不同的縣內輪轉,到距離京城比較近的,比較富裕的縣,可是京畿是絕對不行的,那代表着鯉魚跳龍門,只有極少數人,才能夠從中間脫穎而出,一旦達到七品,接下來,就是正常的升官途徑了。
從二十五歲中舉,到47歲,從政22年,李光可以說,是一個聰明的,也是一個懂得做官的,否則,他不可能這麼快就升到正八品,這已經是天花板了,七品就如同無形的手一樣,鎖住了他晉升的路,多年磨韌,李光也看開了,再當上幾年,致仕回家,做個富家翁好了,培養培養子嗣,只要子嗣爭氣,獲得封蔭,也不是不可能的,在這個時候,王家伸出了援助之手。
王家,可是河北大家,從王超開始起步,爲太宗重臣,一路做到魯國公,王德用則是王超兒子之中,最出色的一個,最高做到知樞密院,也就是西府首腦,是軍方第一人,王德用的妹妹是葛懷敏的正妻,葛懷敏已經在定川寨第一戰身死,可是被追封爲太尉,葛懷敏的父親也是太尉,4個兒子因爲他的身死而遷官,一一得到升官,職級不低,更別說,王家的四個女兒,幾個兒子,都是一定品級的官員,有王家的受肯,他升上一級事板上釘釘,只要突破了7品這個天關,哪怕王家不再支持,以李光的能力,最少6品之前,沒有任何問題了。
八品和七品的天關,對於別人而言,或許是難於上天,王家如果出手,有很大的機率的,王家上下幾乎都是做官的,在大名府有巨大的影響力,更別說王家的姻親,也是權傾四方的,他們足以影響到整個大名府官員升遷,決定大名留守以下的大部分官職,更別說一個八品到七品的升級。
對於底層的縣官來說,7品是一個巨大的障礙,特別是李光這樣,不是科舉出身的,更是如此,科舉出身的,可以進翰林院,一路的穩步提升,外放之後最少就是一個上縣,甚至是州,稍稍磨韌一下,就可以越到7品之上的,不用依靠外力,這是一條青雲之路,可惜都是天縱奇才纔可以,李光最大特點就是有自知之明,一個舉人已經是極限了,當時正好有一個去廣南的機會,在別人看是窮鄉僻壤,不屑於前去,可是在他看來,卻是難得的會,因此而踏入到仕途之中,越過了入流這個天關。
幸運就僅此而已,李光越過了入流,從最底層的縣尉開始做起,在底層的升到縣令,就花費了20年的時間,本以爲已經到了最後了,可能要在縣令上面再做10年,最終致仕,可是王家的大腿過來,他當然是抱住了。李光很聰明,也很會做官,甚至對丹木這樣的不入流武官,也表現了相當的恭敬,丹木等人快馬入城,如此跋扈,他不怎麼高興也不敢得罪,只是小小虞候,帶着王家的信物,還有王家十七郎的親筆信,他的態度就更好了。
丹木可以不管,王家十七郎就不得不重視了,他只有20歲,卻是整個大名府豔豔升起的一枚將星,目前已經是翊麾校尉,這是從七上的武職,雖然文武之間差別巨大,可是有王家在身後,誰敢小看,宋朝的文武之爭,就連狄青也備受打壓,原因雖然是起於文武之爭,可是何嘗不是狄青沒有底蘊的關係,換做王德用,哪怕同樣是打壓,也不會這麼赤裸裸和肆無忌憚,王家是有底蘊的大家族,王家十七郎哪怕做了武官,也不是普通文官可以欺負的,,他才20歲啊,從軍不過是4年,由此可見,未來在大名府,十七郎絕對是王家重點培養的後起之秀,他如果能夠巴結上,說不定一兩年之後,他就可以越過7品天關,無論是資歷,還是勘磨時間,他都已經足夠了,缺的就是貴人相助。
王家十七郎也已經在路上了,有王家十七郎在的,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是軍人策馬揚鞭而已,他們已經攜帶了軍令印信,直接壓過去就好了,掌控南樂3年的時間,這點自信,李光還是有。王家十七郎還要一天的時間才能夠到,丹木等人卻有些等不及了,給李光出了一個難題,尋找一條船,必須要找到它。
如果是別處,找一條船,這很容易,可能十天半個月,都未必有一條船到,在南樂,只是每天停靠的船隻,就超過了100艘,其中30艘要靠岸裝卸貨,剩下的,是臨時停靠或者過來運東西,而過往的船隻,更是高達500艘,京杭大運河,是整個宋朝,最繁忙的水路沒有之一,南樂這一段,是聯通邊樑和大名府的重要通道,是重要的交通節點,從大名府通行南方的船隻,必須從這裡經過,故而通行量相當可怕。
丹木只是大致形容了一下,連說都沒有說的很清楚,只是一個簡單的輪廓,在有沒有停靠,有沒有卸貨裝貨都不知道,這怎麼的去查,那些經過的船,就不在岸邊停留,又怎麼可能有記錄,至於他提供的東西,在李光看來,大部分運河上面的船,都是這個樣子,最多有一個有用,那就是200料沙船。
丹木是異族,加入宋朝時間不短,可是自始至終,都是一個粗鄙的軍漢,這也是他拿了印信就敢策馬揚鞭的真正原因,換任何一個本土軍官,也不敢這樣,別說是李光這樣的八品知縣,就算是普通的九品文官,都可以參上一筆,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連這個都不知道,更別說瞭解政務了,丹木完全沒有想到會如此的複雜,再三詢問李光,李光都耐着性子跟他解釋了之後,也很無奈,只好推動的繼續去查,先把現有的船給排查一遍,等到王家十七郎前來,在十七郎的手中,有更加詳細的介紹,包括了船的大體情況,船老大的樣子,還有船上的一些裝飾,有了這些的都是比較詳細的信息,有了這個,就好查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