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靈州調查的人員,分成了完全不同的幾個部分,一些是來自的東府,或者是三司的,他們主要是調查,渭州牛馬大會之後,資金的流向情況的,更多的是來監控,畢竟這麼大的一筆資金,如果稍稍在中間伸手,那就不是幾萬貫,幾十萬貫,那是上百萬貫,甚至更多。
這部分人,在看到了靈州水利工程的時候,已經知道,這筆錢用到了實處了,只要這個工程建立,單純每年的收入,甚至不客氣的說,單純因爲種田帶來的國稅,都會是一個比例巨大的數字。
不說1.5億石,就算是西北能夠增產8000萬石,增加的稅收都超過800萬石,這幾乎是整個北宋賦稅之中,糧食賦稅三分之一,更不用說增產帶來的其他,諸如人丁稅,商稅的提升。
或許這些官員們,不知道什麼經濟規律,但是糧食是基礎,有了糧食,纔有人,纔有村莊,纔有城市,才能夠一步步的發展起來的。
曾經在過去,被稱爲的瘴氣之地的南方,經過了人類活動和開發之後,本身優越的環境被引導出來,最終變成了目前北宋的糧倉,沒有每年從江南糧食,連汴梁能不能穩定下來都成問題,更別說整個北方。
正因爲逐步的向南開發,最開始是湖北,然後是湖南,江蘇浙江,廣州,所以很多人的目光逐步的向南,絲毫沒有意識到,在北方的西北邊陲,還有這麼的一片地方。
沒錯,西北和西夏,在絕大部分的北宋人的眼裡,都是一片苦寒之地,到處都是風沙,到處都是乾旱的,在這些地方,能夠有土地麼,沒有?
別說是北宋人都這麼想,恐怕韓琦在最初的時候,也沒有想到動作會這麼大,效果會這麼好,也就是在一連串的機緣巧合之中,最終形成的西北水利工程,註定要改變世界。
給予每一個農戶家庭一頭牛,在這部分官員看起來,這是個善政,這一頭牛,就算是在中原地區,都比較重要,無論是耕地,還是幹農活,都非常關鍵,在西北更是如此。
哪怕開墾出大量的水澆地,還有牧場什麼的,荒地依然不少,特別是一些靠近山地,丘陵,或者是一些不太適合大規模開發的,這就是他們的方向。
北宋的民衆特別的勤勞,哪怕是在倉儲殷實的時候,也會考慮到更多的,一頭牛可以說會幫大忙。
有不以爲然,就有敵視的,在渭州牛馬大會出來了之後,跳的最厲害的,就是那些保守派的代表,他們比較仇視變法派,打到了一個范仲淹之後,他們幾乎在仁宗默認下,把所有的變法派都打落凡塵,看似佔據了上風,可是他們知道,這個不是全部。
保守派在朝中的地位不高,最高的就是後戚他們,還沒有一個首相或者是樞密使,公然的站在他這一邊,當時對付范仲淹,賈朝昌和章得象也都出手了,可是他們出手,則是地位之爭,而不是真正爲了保守派張目。
有過失去,纔會感覺到現在的珍貴,他們不允許,再有一個這樣的事情出現,保守派,警惕新的變法派的產生,防止以前變法派首腦的迴歸。
韓琦作爲范仲淹的助手和有力支持者,也是公認的范仲淹之後,最有可能整合變法派領袖,他本身也是重點,在來到西北的時候,他們也曾經下過絆子。
可是沒想到,纔多長時間,韓琦就藏不住了,立下大功擋都擋不住。
作爲變法派的一員大將,保守派對於韓琦非常的瞭解,甚至專門調查過他的一些特點,沒有范仲淹文人性格的優柔寡斷,反而有軍方統帥的決斷和狠辣,平常可以是平平淡淡,一旦某些地方,跟他的意見相違背,那對不起,殺伐果斷,毫不留情。
范仲淹所犯的錯誤,是絕對不能夠逆轉的,這點不但保守派清楚,變法派也非常清楚,在范仲淹已經沒有指望的前提下,變法派要想重新迴歸,重新開啓夢想,必須要有一個領袖。
或許,這個領袖,需要一番的爭奪,甚至需要一番的混亂,可是當韓琦強勢崛起之後,幾乎無可爭議的,成爲領袖。
這樣一個人的上臺,對於保守派而言,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實際上,在知道西夏之變之後,還有靈州和議,保守派已經知道,壓不住韓琦。
韓琦原來的級別,加上這一次立下的大功,幾乎不可能被忽視,崛起是勢在必行。
他們也沒打算,把韓琦拉下馬,只是準備,延緩他進入到中樞的速度,給他們足夠多的準備時間,這纔是關鍵。
變法派的強大,不單單是范仲淹一個人,一個范仲淹能夠起到的作用很小,關鍵是包括韓琦,富弼,一大批的青年才俊,中堅力量,他們加入到了變法派之中,才讓變法大規模的鋪開。
從范仲淹的破敗到現在,變法派已經被打擊的差不多了,可是一旦韓琦重新崛起,就會聚攏一批人,那是保守派不願意看到,甚至現在韓琦就是樞密副使,一旦躍升,最少也是樞密使,甚至是東府首腦,這樣的位份,不可能拿對付范仲淹的方法對付他。
在無法動搖韓琦的前提下,他們想法很簡單找找毛病挑挑刺,儘可能延緩的韓琦迴歸中樞的時間。
聽到了韓琦的移民政策,這部分官員,他們不會看到,韓琦爲了移民,爲了普通民衆做到的東西,他們看到的,永遠是問題,沒錯,就是問題的。
這部分來源五花八門的官員,最開始是爲了調查渭州牛馬大會而來的,一個牛馬大會,銷售了差不多50萬頭牛馬,羊早已經被忽略掉了,數量太多,如此龐大的數量,必定會有一些說不清楚的地方,這部分或許最終查無實據,他們也會把水攪渾,不一定能夠拉下韓琦,卻可以讓他的功勞打打折扣,渭州大會從本質上講,有些違規。
一個遍佈到西北的農田水利工程,把整個漏洞都給堵住了,一個如此龐大,總共灌溉面積可能超過5000萬畝的龐大水利工程,其中花費會有多少。
億萬都有可能,可是韓琦只用了幾千萬,就已經完成了,惠及面積龐大,只要兩三年的時間,單純整個稅收,都可以回收成本,衍生的效果更高。
這種情況下,那些違規的操作,反倒變成了韓琦最閃亮的地方,哪怕中間有些貪腐,甚至是混亂,也查無實據了,在這個上面去追究韓琦的問題,那是沒有任何結果。
他們不容易得到實證,在一個數千萬貫投入的龐大工程之中,去追究幾萬貫,甚至是十幾萬貫花費,龐大的支出,分分鐘都會衝抵,到時候一個只抓大節不拘小節,就把一切個解決了。
在他們以爲,這一次要無功而返,再也壓制不住韓琦的時候,韓琦去而給了他們機會。
給予每一戶一頭牛,這不一樣的,他們在這個授田上面,還有韓琦之前的要求上面,可以看出來,保守估計,靈州可以吸納300萬人,按照3個人一個家庭,這就是100萬個家庭。
100萬個家庭代表着什麼,也就是說,最少要放出去100萬頭牛去,這還是少說,真的如同韓琦說的那樣,600萬人,200到300萬個家庭,那就是兩三百萬頭牛。
這真的不是一個小數字,這些牛從哪裡來?這還用說麼,肯定是從靈州和議的牛馬之中來啊,這不是赤裸裸的侵佔資源麼,還是板上釘釘的那種的,只要死抓住這個問題,那麼韓琦要麼需要放棄這個辦法,要麼就有巨大的侵佔的嫌疑,無論是做到哪一個,對他們而言,都是大好事。
一個官員站出來,尖銳無比的提出了這個問題,並且把帽子向韓琦的頭上去扣。
這是一個貪污的帽子,直接說韓琦居心叵測,意圖貪腐。
100萬頭牛,按照每一頭11貫這個層次,就是1100萬貫,這筆資金用在移民身上,這些官員們絲毫都不說,反而直接糾結着這些牛從哪裡來。
本身有些熱鬧的場景,在瞬間冷場,能夠來到靈州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他們很清楚相互之間的目的,只不過互不影響,也不存在什麼競爭的關係,現在當保守派的官員,主動挑明瞭這個問題,這些官員才醒悟,韓琦遇到坎了。
有心要勸阻韓琦兩句,可是看着保守派的勢頭,這些官員們都退縮了,連龐大的變法派,都在他們的攻訐之下,支離破碎,從范仲淹開始,多少名人被罷黜,離開政壇的,他們的根子不夠厚,最多才是五六品,如何擋得住這些瘋狂的保守派。
有第一個站出來,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紛紛的站起來,瘋狂的攻擊韓琦,他們來的目的就是這個,現在終於抓住機會了,還能夠放過。
一時間,從和諧閒談,變成了修羅場的,沒有一個人勸阻,反而聲音越來越高,只差沒有按着頭頂,讓韓琦認下這個罪名。
韓琦卻平淡的看着瘋狂懟他官員,臉上卻一絲表情都沒有,只是眼神之中,透着一絲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