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東門碼頭,這個往日裡面,人頭攢動的碼頭,此時也算熱鬧,早在昨天,破冰船已經來來回回的清理,今天早晨,也同樣的出動,把夜晚因爲寒冷結冰的河面,再一次的清理了一遍,保證船隊的通行。
一個軍的禁軍,2500人,還有在周圍找到的勞力,差不多4000多人,聚集在碼頭上面,因爲結冰打滑的路面,早已經鋪上了稻草,爲卸貨做出準備。
相對於樞密院的高層,已經知道趙信前來船隊規模,這些禁軍和普通勞力,並不知道,到底來的是什麼,會卸下多少貨物,他們在稍稍交流之後,就知道,來的人不簡單。
禁軍啊,這可是大宋最精銳的部隊,如果說廂軍,或許在一些時候,還當勞動力使用,禁軍,完全不存在的。
可是現在,禁軍也動用了,還是整整一個軍,這不但要求財大氣粗,也需要實力超羣,他們紛紛議論,這一次來的人,到底是一個什麼來頭。
“來了!”前方傳來了一陣陣的騷動,在倉庫之中等待官員們,也都得到了消息,走了出來。
京官尊貴,別說是趙信一個小小的節度使,就算是曹劌,韓琦這樣位高權重的樞密副使到來,也不可能有高級官員前來迎接,他們也不需要。
一般回京之後,除非是有重要的使命,否則的話,都會暫時歸家,休息一兩天才處理事務,或者上朝,或者去樞密院,沒有必要迎接。
趙信又不一樣,從大名府的鐵匠作坊開始,已經逐步控制樞密院外購貨物的很大方面,之前,單純只是鐵料,現在已經發展到了各種成品,水泥,鋼材,等一系列的東西,特別是現在,賈朝昌已經決定在明年過完年,對着的遼國動手,專門從三司申請了大量的物資,這筆物資目的地,正是在遼宋邊境,興建大規模的棱堡。
按照一個棱堡2500貫來說,水泥的價值就高達1000貫,這可是一筆超過了40萬貫大宗交易,如果算上其他方面的使用,比如說,在城防的修繕上面,在各種物資的補充上面,樞密院跟定海軍之間交易額度,超過了2000萬貫,這中間,任何的一丁點的波動,都會讓樞密院結餘。
賈朝昌當然不可能來,甚至連一些實權中層官員,也不可能來,他們都是三四品的大員,他們的出動,會引發波動的,可是司官,五品左右的,來的不少,有兵器司,守備司,還有新成立物資司的主官。
物資司之前是沒有的,他們掌握的東西,是兵器司,守備司和鍛造司,現在鍛造司已經名存實亡了,其他的兩個司也大受影響,基本上,都是在物資司收回的東西,再分配的作用,反倒是異軍突起的物資司,有些位高權重。
頂頭上司到來,汴梁這邊的負責人,早在昨天,就快馬到了船上迎接,並且找趙信匯報了半年多來,在汴梁的發展。
定海軍,從無到有,成立的這一年的時間,是定海軍發展最快的時間,從一個不聞一名的小島,變成了實際上已經超過了汴梁的可怕城市。
人口還是在其次,關鍵是產值,可以說,短短一年,定海軍或許還沒有追上北宋的產值,可是在一些方面之中,已經超過,比如說,鐵,比如說日用品,這些成爲了定海軍的拳頭產品,在汴梁開疆裂土。
汴梁作爲整個北宋的首都,是整個北宋財富和權利的集中之地,哪怕普通的民衆,他們不可能如同官員富翁那樣的有錢,可是架不住人多。
定海軍的產品,爲什麼有這麼龐大的競爭力,並不是說,定海軍走奢侈的路線,賣出的都是利潤超高的奢侈品,這種東西會有,卻一定不會多,真正賺錢的,永遠是普及面最廣的產品。
在北宋各項稅收之中,處於很重要位置的鹽稅,就是其中之一,是人都要吃鹽,北宋的鹽稅還相對比較高,這就成爲了一個另類的人頭稅,每年超過千萬貫的收益,成爲了北宋重要支撐。
如果,將來,趙信控制北宋的話,一定會把鹽的價格降低下來,現在還不是時候,雖然說,在定海軍,也開闢了大規模的鹽場,用曬鹽的方法,大規模的生產鹽,可是這些鹽,卻只是用在定海軍的日常上面,或者工業生產上面,嚴格控制他們的流動。
鹽不能搞,看起來是喪失了很大的一批財源,可是實際上,在目前的北宋,能夠搞的項目太多太多了,日用品,各種鐵器,甚至是肥皂香水之類的,這些都可以面對普通的大衆。
就是憑藉着這個,哪怕是北宋同樣生產的東西,定海軍都可以在中間找到工業化生產的規律,或者降低生產成本,或者提升質量,總之各種各樣的優勢。
哪怕是不降低價格,也具有很強的競爭力,更別說降低了價格。
定海軍當然不是再打價格戰,鐵這種對於軍事,對於國力有重要影響的,可以打打價格戰,其他的就沒有必要了,基本上,都是在市面上價格九成,或者是九成五,可是就算如此,定海軍出色的質量,在口碑相傳之下,也成爲了市場的主流,壓得其他的產品喘不過氣來。
一個100萬人的龐大城市,輻射1000萬人的京畿,會產生多大的市場,哪怕一個人,每年花一貫,就是1000多萬貫,可實際上,平均下來,每一個人不只一貫。
按照汴梁負責人提供的數據,下半年,整個汴梁銷售數據大概是4700萬貫,其中利潤差不多佔據了四分之一。
1000多萬貫的收益,對於這個負責人來說,是一個極高的數字,可是在趙信的眼中,那就又不一樣。
工業化的產生,就是讓價格逐步的降低,壓縮生產成本,壓縮人工成本,最終產生價值。
哪怕是沒有機器,沒有動力,單純藉助着工業化的規模生產,所產生的效果,都不是人們所能夠想象的。
目前送入到汴梁的產品,都是定海軍的拳頭產品,他毛利潤,趙信恰恰知道。
出廠的價格,跟變量規定的價格,這是不同的,衆多產品,按照熱門程度和銷售價格的不同,會給汴梁留出兩成到四成的利潤不等,汴梁完成的銷售,獲得四分之一的利潤,也就是來源於這個。
可是這些根本不是出廠價,出場的價格更低,最低甚至只有汴梁售價十五分之一,最高的那個,也只有四分之一,也就是說,這個利潤,要加個兩三倍。
這就是定海軍,工業化的現狀,哪怕隨隨便便涉足的產業,隨隨便便的銷售,就創造了比北宋的歲入更加高昂的利益,當然了,這些來自於北宋龐大的基礎和人口,換成他,如果穿越到西夏,哪怕他手眼通天,能夠走私物資到北宋,所獲得的利益,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程度。
滿意聽了負責人的彙報,並且做出了調整,這個調整主要是價格上面,伴隨着產品越來越多,銷量越來越大,一些已經開發出來的市場,已經慢慢的被填滿了,哪怕一些是固定銷量的產品,也不可能在短時間爆出巨大的銷量,這就需要開發新的市場。
宣傳和廣告只是一部分,在沒有電視,沒有廣而告之的前提下,這個不現實,那麼,降價和增加新產品,就成爲了唯一的選擇。
負責人當然是一個懂得經商的,卻不知道這些商業裡面的一般規律,他只是按照北宋的商業習慣,進行操作,好在,趙信選擇的他,能力只是一個方面,最重要的,實際上還是聽話。
趙信的策略很簡單,用30%左右的新產品,衝擊原有的市場,並且推動原有產品的降價,從15%到25%不等。
這麼快就降價,這讓負責人有些不太明白,在他看來,這些產品都是很好的產品,質量也非常不錯,日常使用都非常的方便,他不會考慮到深層次的原因,比如說,原有市場飽和的關係,實際上,這個已經出現了。
趙信從定海軍的成立之後,就嚴格的要求表格制度,每天的銷量,銷售額,利潤,商品數量,等等這些,都會做一個記錄,雖然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卻在從上到下的高壓和獎勵之下,勉強的實行下來了。
這個數據,在目前的北宋看懂的不多,可是趙信卻是其中之一。
任何東西都可以騙人,但是基礎的,第一手沒有造假的數據,卻騙不了人,在整個彙總的數據之中,從最初半個月的峰值出現之後,後面逐步的平淡,可是每10天的銷量,都在緩慢的下降,到了第四個月開始,出現了一波較大的下降,然後平穩,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這個負責人看不懂,甚至還引以爲榮,畢竟,總量是那麼大,可是趙信看懂了。
年節,這是一個非常重要日子,哪怕是手裡沒什麼錢的平頭百姓,都會給家裡添置一些東西,這種情況,在大城市也特別明顯。
第四個月的下降,已經是一個明顯的訊號了,市場已經飽和了,該購買的,大部分已經購買了,不會有太大的增幅,接下來,應該逐步的下降的,可是年節的出現,阻斷了這個過程,讓這個指標先對平穩。
對於負責人是這樣,他感覺這是穩定,可是在趙信看來,卻是非常不好的訊號。
連年節到來的時候,銷量都沒有大幅度的提升,那麼當年節過後,春節之後再回來的時候,銷量一定會有斷崖式的下降,之前被年節補充而來的數據,幾乎全盤掉落回去,也就是說,兩個月差不多持平的銷量,可能會有兩三成,甚至是五成的下跌。
以汴梁的盤子,哪怕是下跌,也是非常的可觀的,最少說,每年還有兩三千萬的銷量,這對於任何的商家來說,都是值得滿意的,可是趙信不再其中。
工業化,利潤是必要的,可是市場更加必要,沒有足夠的市場消化,生產出來的產品,就會堆積起來,只要不銷售出去,就會造成巨大的浪費,或許現在,利潤率超高的前提下,不會有很大的影響,可是這畢竟是浪費。
降低價格,把一些本來買不起這種產品的人,吸引進來,開發更多的市場,然後用更新換代的新產品,去搶奪高端市場,兩者兼顧,兩者都硬的前提下,纔是最正常的方式。
趙信心中尋思的這些,負責人都不懂,也沒有必要懂,降價,並沒有壓縮他們的利潤,比例還是差不多,還有新產品,想來會進一步的刺激銷售,這對於他來說,是好事情,作爲負責人,他是要收一份紅利的,哪怕非常吵,可是4000多萬貫的銷售額,他一年下來的分紅也超過了4000貫,未來更多,當然分的更多。
一天的行程,都在彙報和宣佈計劃之中度過了,老實聽話的負責人,也讓趙信很放心,只要按照這個銷售計劃來,明年的銷量,不會有較大規模的下降。
哪怕放棄了很多的市場,用於維繫那些商家,可是一個汴梁,就給定海軍留下了足夠的利潤,也側面證明了計劃進行的不錯,明年繼續了。
船停靠到了岸邊,負責人先下來,當前引導,他知道,會來一些官員,卻不知道會是這麼多,特別是物資司的主官,那可是4品官員,按照京官高一級的來說,只要下放,立刻是方面大員。
不敢怠慢,他立刻給趙信介紹,趙信當然知道他們來的目的,一個節度使的身份,還不足以讓這個物資司的主官過來的,簡單的寒暄了兩句,他又拿出了另外一個殺手鐗。
定海軍跟樞密院的大部分主要產品,比如說,鋼鐵,武器,水泥這樣的,在明年,都會有不同程度的降幅,從5%到12%不等。
這也是這些官員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樞密院跟定海軍商業往來,高達2000萬貫,哪怕是5%的降幅,也等於說少支出了100萬貫,更別說總體差不多是9%左右,這也就意味着,明年最少少支出200萬。
熱情寒暄,差不多用了一個多時辰,纔在碼頭脫身,此時船隊已經徹底靠岸,在勞力的幫助下開始卸貨,而趙信則鑽入到一輛豪華馬車,向着汴梁城內快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