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豫左的神情很平常, 甚至讓人很難想象到他剛纔情深意切的說出一番勸說的話。
顓孫肅行皺了皺眉,扭過頭去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頌康公主對着一介平民百姓,流露出感激之色。
這整的是哪出?顓孫肅行揣摩着, 也不發話, 就等着瞧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沒等多久, 只聽頌康公主附和道:“是啊肅行, 你也爲人父, 深深的瞭解自己的兒女,也爲他們處處操心不是?”
顓孫肅行得意的抖腿,“我們敏筠乖巧懂事, 我無需操心太多。”
頌康公主噎住了,看向屋裡唯一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杭豫左。
杭豫左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接話道:“殿下, 事態緊急, 您怎還有心思說笑?”
顓孫肅行臉不紅心不跳,“因爲我說的是事實。”他看到頌康公主的眼圈兒更紅, 一副又要痛哭出來的模樣,搶先一步捂住額頭,無力的說道:“今日折騰的太久,本王有些頭暈眼花。”
做爲最緊張皇太叔身體狀況的黎大夫當即上前來把脈。脈象翻來覆去的查驗了,那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可他一看到皇太叔的西子捧心狀, 慎重起見之下, 他對衆人說道:“殿下近些時日, 身子虛了些, 不可憂思操勞過甚,否則影響腹中胎兒。公主殿下, 您看……”
他沒繼續說下去,把是去是留的選擇權交到公主自己手裡。
這擺明是在唱雙簧給她看,頌康公主頓時沒好氣的瞪眼黎大夫,“聖上安排你們三人輪番照看皇太叔的身體,那是絕對的信任你們。可是呢?皇太叔居然體虛,你們一個個平時看皇太叔好說話,便光顧着領俸祿,把差事都丟到一邊兒去,給聖上打馬虎眼了吧?!”
黎大夫膽子小,當即跌跪在公主跟前,“下官等人竭盡畢生所學爲皇太叔保胎,怎奈皇太叔特殊,所以……”
“少拿藉口搪塞。”頌康公主打斷他的話。
顓孫肅行看不下去了,這可是他的府邸,府內的人是打是罵憑他高興,由不得外人在這兒撒潑。
“皇姐,黎大夫諸人皆盡心盡力,更何況我也不是傻子,若他們真的名不副實,我早就把他們都踢出去了。我看皇姐還是莫要多操這份閒心了,回去等着和鄭續團聚吧。不然再在我耳邊嚷嚷,可真要回天無術了。”
好啊,居然爲了幾個奴才來說教她。頌康公主深吸一口氣,保持住了表面上的平靜,冷笑着對顓孫肅行說道:“皇弟,你今日不仗義相助,來日可別怪我這個做姐姐的翻臉無情。咱們是一家人,和和氣氣的最重要,以後被世人說您薄情寡義,可別哭。其中利害,您仔細想想吧。”
說罷,她提裙轉身走人。
人一走,顓孫肅行的頭疼腦熱頓時煙消雲散,沒樣子的往椅背上一靠,叫婢女給剝水果吃。
黎大夫利索的爬起來,撣撣衣袍,聽到旁邊杭豫左開口道:“我建議殿下進宮一趟爲宜。”
顓孫肅行用力的將橘子的核吐到盤子裡,“叮噹”作響一番後,他纔開口道:“豫左啊,你何必幫着她們說話?又不是不知道,她們這幫子心氣高,不把一般人放在眼裡,看你的眼神跟看小白臉似的,你還這麼幫着,說句難聽的,那就是……”
他撇了撇嘴,把“犯賤”兩個字吞回肚子裡去。
杭豫左笑了笑,溫聲道:“殿下,您現在貴爲皇儲,應以大局出發。日子是要繼續過下去的,有道是家和萬事興,家人之間和睦友愛,您將來治理天下方能順遂平安。”
“……”顓孫肅行奇怪的瞥兩眼杭豫左,“別鬧了,我這人不會說話,你又不是不知道,萬一我說錯了什麼,聖上怪罪到鄭續頭上,本來能無罪放回家的變成砍頭分屍,頌康公主還不活剝了我?”
“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杭豫左繼續勸道:“我想殿下也不會有心思在聖上面前長篇大論,說的少,也不會出錯,更何況……”他看眼走向門口去處理橘子皮的婢女,壓低聲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您不稍稍順了頌康公主的意,怎知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這纔是你勸說我的真正用意?”顓孫肅行想了想,“早說不就了結了?”
杭豫左無奈的嘆道:“總得給我機會說啊。”
顓孫肅行看眼折返的婢女,輕咳兩聲,“本王仔細想了想,豫左你說的極爲有道理。不過沖着頌康公主剛纔的無禮,本王緩兩天再進宮。你先差人通傳一聲吧。”
杭豫左欠了欠身,“是,殿下。”他出去安排人,正巧遇上氣沖沖的回來的狗蛋,兩人一照面,自然沒好事發生。
狗蛋喝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杭豫左看了看狗蛋那身衣服和懸掛在腰帶上的令牌,冷聲道:“殿下想進宮面聖,差我派人說一聲。”
狗蛋皺緊眉頭,“好好的進宮去做什麼?”
看來這件事並沒有人對狗蛋提起過,那麼就好辦了。杭豫左繼續冷冰冰的說道:“皇太叔貴爲皇儲,大概在家裡待着太閒,想摻合一腳政事。”
“摻合政事?!”狗蛋很不爽,“叫他在家待着養胎,就好好的待着,沒事瞎折騰個什麼?你也不勸勸皇太叔,就由着他胡來?是不是他有個什麼要求,你一定要滿足?呵呵,男寵當的久了,喜歡上這身份了?”
杭豫左雲淡風輕,一派淡然,“我好不容易取得殿下信任,自然要處處順着殿下的意思,贏得好感才能圖謀更多的事情。也罷,這些東西,你大約不懂吧?說了也是白說。如果要勸殿下不進宮,我看狗蛋你是整個府內最伶牙俐齒的,何不去試試?”
狗蛋重重的“哼”一聲,快步往皇太叔處走去。
杭豫左沒有回頭看他,臉色顯得輕快了許多,揹着手悠悠然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