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劉姿琳相視一下,臉上綻開了笑顏,這個女孩我記得,她叫小茹,是個大學生,膽子特小,被馮添欺負的時候,是我救了她。
饒瞬雨橫了小茹一眼,我看過去,她又匆忙的收回了視線假裝笑意。劉姿琳朝她走過去,對着她的臉狠狠的吐了一口,她沒敢反抗,只是手緊緊的抓着扶手,鼻孔氣的不斷擴大。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往後的美高梅就不知道是馮添說了算還是饒瞬雨的天下了,想必以饒瞬雨的本事連着高老闆和馮添都要拿下了。
我們三個人是挺着脊揹走出美高梅的,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們,但是我們昂着頭,踮着腳尖,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可是當走出美高梅,終於呼吸到一口新鮮的空氣時,我胸腔裡崩潰的快要顫抖,誰都無法體會的到我那一刻的挫敗與難受。
我本以爲這幾個月相處的感情能讓他們中至少有幾個願意追隨我。我錢上面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一般的";媽媽";帶人都是要拿提成的,而且爲了防止小姐跑掉還要壓工資,她們應得的我一分沒扣。遇到事情了也不會像其他帶小姐的人一樣訓小姐,而是儘量去保護她們。怎知在我最需要她們的時候,除了兩句好話都還是站到了左邊,出了這個門從此便不會再聯繫,這就是夜場這個圈子。
事情在一開始就遭遇了滑鐵盧,我看着除了劉姿琳外就單單一個小茹有些憂愁,沒有忠心耿耿的生力軍,在維港,真的混的下去麼……
回到出租屋後,劉姿琳和我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她不問我爲什麼會去維港,她只按照她對我的承諾做事,她會永遠追隨着我,無論對錯,都會不撞南牆不心死。
我拿出了一錢照片,遞給了劉姿琳,她看了兩眼,然後疑惑的看向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要變成她的樣子。";
";沒問題,你們本來長得就有些相像,但是,僅憑一錢照片,還遠遠不夠,畢竟一個人有太多面了。";
";先這麼來吧。";
照片上的女孩白白瘦瘦,穿着乾淨的白裙子,很清純,清純的就像是一碗白開水,沒有任何的味道與雜質,就是純,她的眉毛很細,有些平,眼瞼薄,閉着的時候,嘴巴翹起,她臉上最明顯的特點就是眼珠,以及她眼角下的痣。
她的眼珠是灰色的,想是被沖淡的墨水一般,只能用乾淨美好來形容。但她又像一個盲人,看向你的時候,讓人有種空靈又悲傷的感覺。
她整個人透露着一股恬靜又安好的氣質,透過照片,彷彿能看到楊柳依依的微風,繾綣的勾搭着她純白色的衣角,不肯放下。
劉姿琳給我買了美瞳,將我的頭髮去理髮店拉直,剪了薄薄的劉海,並買了同種風格的衣服。
事實證明,她神奇的化妝刷在給我畫完幾乎看不見的淡妝後,我照向鏡子的那一刻,就像是照片裡的人真的活了一樣。
雖然這讓人心裡面會有點不舒服。
當週六,我和劉姿琳還有小茹去到維港,見到楚池的那一刻時,她差點被我的這錢臉給嚇到,她朝後退了幾步,我問她:";楚池姐,像嗎?";
";像……";她有些懼怕的說出這句話之後,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隨即站定身子,將劉姿琳還有小茹好好檢查了一遍才允許她們以後留在維港工作。
楚池要舉花魁大賽,將我的名號放了出去,說維港來了一個極品美鮑,尤其是當我的藝術照,出現在宣傳冊裡的時候,那些有錢的男的都蠢蠢欲動的想要一比高下,一時間,名聲大燥。
爲了這個花魁大賽,我準備了三個月,每天的課程都被排的很滿,但是再苦再累,我都要堅持下來,因爲我已經打聽到,當晚的出席人有他:
--蘇馬力!。
。
我跳的舞,不賣弄性感,體現**,也不注重氣質和品味。我穿着的衣服也不華麗,而是最樸素的白裙子。手執紅扇,與紅色油紙傘,來一曲櫻花下的飲酒舞,只爲取悅一個人。
或許,這是個非常危險的決定。
如果蘇馬力沒來,那麼我就失算了,這種不合其他男人胃口的舞蹈,勢必會讓我和花魁的位置失之交臂,人們或許還會覺得我是個傻瓜,沒有人來夜場是爲了看女人裝純的。大家花錢過來是想看點勁爆的東西,而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歌舞表演。
如若那樣,我就失去了一炮成名的機會,再也無法出現在蘇馬力的視野裡,而這一切都取決於蘇馬力今天會不會來。
我在賭。
比賽的當天,我讓劉姿琳負責我的妝發,她叮囑我,記得把視線稍稍放低,這樣會顯得眼神比較空靈一些,我只好照做。
我的空降,可以說是對維港現有的小姐權利一次不小的打擊,這次花魁大賽,誰都希望能看到我死的很慘,以便於茶餘飯後來取笑我。雖然表面上都來虛僞的祝福我,說你一定要一鳴驚人啊,背地裡也不知道把我詛咒成了什麼樣了。
當我去拿自己的表演服的時候,我猛的發現衣服上面被潑了紅墨水,還被剪爛,心情一瞬間降到谷底,呼吸都是涼氣。
劉姿琳看到之後氣的咬緊牙關,怒罵道:";這他媽是誰幹的!這羣賤人!我草他嗎的!";
";再罵也沒用,現在這麼多人看不慣我們,總不能挨個都去罵一遍。";短暫的驚愕過後我很快的保持了冷靜,現在的我無異於衆矢之的,有多少錢弓已經箭在弦上,巴不得把我射成一個篩子。
";那怎麼辦,現在再去重新買也來不及了,比賽都已經開始了!";劉姿琳急的直跺腳,來回走動的生着悶氣。小茹也站在一旁流着冷汗,一臉的焦灼,看的出來她是真的爲我擔心。
我也急,可是再急也不是辦法!我冷靜下來想了想,也只有那麼做了:";姿琳姐,幫我拿把剪刀過來。";
";都說了多少次了,在外面你纔是的姐,叫我姐算什麼樣子。";劉姿琳一臉無奈的向我重複一句她經常叮囑我的話。
";知道啦。";我吐吐舌:";反正沒有外人。";說真的我叫劉姿琳劉姿琳的感覺特別彆扭,哪有姿琳姐叫的順口。但是既然在外面不能叫她姐,我總不能私下裡稱呼她小劉吧。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問我要幹什麼的人,比如我說我要剪刀,她直接二話不說的就去給我拿了過來,放到了我的手裡。你讓她想出一個精妙的點子她可能遠不及倪琦,但若是叫她辦事,那雷厲風行的樣子着實叫人放心,並且感動。
我抓過衣服沒時間多想其他的了,直接將它剪碎,剪成一條一條的模樣,宛如破布幡。
我將它換上,在劉姿琳和小茹面前轉了一個圈,衣服上的碎片飄了起來,染着不規則的紅色,我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們說:";你們看,它現在像什麼?";
小茹說:";像擦鞋子用的爛布。";
劉姿琳說:";像碎了的,嗯……粘着大姨媽的衛生巾。";
我被她倆說的一陣無語:";你們別那麼悲觀嘛,它看起來不像沾着血的羽毛嗎?";我笑笑,然而那個最悲觀的人,其實是我。
這多悲傷,就像木木一樣,受傷的黑天使,卻只能獨自舔血,滿懷憂傷卻流不出淚。
這三個月來,我每一天都過的特別正常,吃飯,睡覺,上廁所,高興了就笑,不高興了就沉默,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往下落,我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反常。
劉姿琳她總是小心翼翼的,怕觸及到我的那塊傷疤,她以爲我不哭就是快樂,其實那是我最難過的時候。
可我不能哭,又哭給誰看?
當讓你流淚的那個人,卻根本看不到你哭的時候,一定不要哭,因爲,他什麼都不知道,這隻會讓你自己疼到喘不過來氣,像個傻子一樣。可真正讓我流淚的那個人,是凌風?是薛軒逸?還是木木呢?
劉姿琳以爲我好不容易纔求來花魁大賽的資格,是想要在維港站穩腳跟,那是她根本沒有看到我的內心。她們只知道我在學習歌舞,卻不知道我每天都會去射擊場訓練射擊,練完舞蹈之後,就練臂力和腕力。
沒有人知道今天的我,就像這身衣服一般,要麼死--像他們說的破布衛生巾一樣,要麼浴血重生--成爲沾着血的羽毛。
我會不回頭的,勇往直前的,殺出一條血路!
蘇馬力……我是辛薇啊……呵呵呵……
我塗抹的鮮豔的紅脣逐漸勾起一個嗜血的冷笑,如他一般,如他一般的殘忍至極!
當我吊着威亞,從舞臺的一角,踏着騰空的腳步,撲倒在滿天飛舞的櫻花下時,臺下躁動的氣氛,忽然被撫平了,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我的身上,聚焦在,我骯髒的衣服上。
前面還是韓國女團跪地搖着屁股賣肉,下一秒就變成了古典的東方風格,我想臺下的一大半人都沒有從震驚的狀態中反應過來,可能以爲我是個奇葩,把這當成國樂盛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