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軒逸沒有立刻掛電話,而是在聽筒那邊,音色有些低沉的與我說話,就像雙脣在我的耳邊呢喃一般:";你真的想要救我爸出獄。";
";爲什麼不呢。";我疑惑的反問他道。
薛軒逸呼吸一口,像是嘴脣貼着聽筒,軟軟的親了一口,然後一句話都沒有說的,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邊雖然已經傳出嘟嘟嘟的忙音,我卻還不忍掛斷,像是手中的電話裡還保留着薛軒逸那一吻的餘溫一般。我將電話貼在砰砰亂跳的心口前,連呼吸都變的有些阻塞,我雙手拖住臉頰,向天空看去,臉上短暫騰起的燥熱,緩緩退去。
今夜的天空上有顆月牙,今夜的月牙黃裡透紅,今夜的月牙不像小船,今夜的月牙像帶着血的尖刀。
我想到凌風臨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投給我的最後一個眼神,我想到趙優腿間淋漓的鮮血,隆起的肚皮,剛剛因爲薛軒逸而退散去的霧霾,又重新聚集了起來,這一切的後續都在等待着我去面對。
顏然開門出去了,我把劉瑜兒交給我的照片放到了她的梳妝桌裡,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躺在牀上,瞪着天花板,漸漸入睡,我做了一個噩夢,半夜從噩夢中驚醒。
我夢到趙優的肚子突然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她握住刀柄,如同一個瘋狂而扭曲的惡魔,不停的刺穿我的肚皮。
我醒來的時候,漢林就坐在我的牀頭,低垂着臉,眼皮耷拉着朝下,就像是一條老狗,在夜色裡,尤其是做了一個噩夢驚醒的時候,格外滲人,我差一點被嚇得魂飛魄散,嚎叫出聲!
你想看看,本來你大半夜做了一個噩夢驚醒就已經夠嚇人的了,醒來的時候發現有一個人跟鬼一樣坐在你的牀頭,而且這個人還偏偏是你知道的一直想要害你的人,你能不給嚇傻了嗎?
我當時反正差點一命都給嚇沒了,所謂的";嚇死了";也不過如此。但是在恐懼到極致的第一時間,人是會忘記喊叫的,所以我吞了一口寒唾沫,像是忍住了。
我仔細觀察了半天,這才發現,顏然她媽竟然是在夢遊!
她嘴巴里咕咕噥噥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就跟用唱戲的語調一樣,我聽不清,我心裡想着被狙擊槍爆頭我都見過,還怕你一個夢遊的人不成,於是小心翼翼的坐起身子朝她靠近,這才終於聽清楚了她在說什麼。
只聽顏然她媽嘴巴里斷斷續續的說道:";徐月嬌,徐月嬌,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哎,哎……";
她一聲淒涼的嘆息,像是要把自己的魂都給嘆散了,然後她說話的聲音又開始變得咕咕噥噥,我屏住呼吸,又湊近了一些,耳朵幾乎要貼在了她的嘴邊。如果任何一個人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驚悚無比。
就在這時,靜謐的空氣中,她忽然擡臉,雙目圓睜的瞪向我!
我被嚇了一個大跳,差點魂都給飛出來,這才一小會,加上噩夢我就給嚇了三次,換個正常人無論如何都給嚇出毛病來。我安慰自己,周晶啊周晶你別怕,活人在你面前被炸的稀巴爛你都見過,你不要怕一個夢遊的。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到過夢遊的人的眼睛,那顏色發灰青色,沒有一點點的神采。
我屏住呼吸,滿身是汗,漢林就保持着這樣的動作,片刻之後,起身,僵硬着身板,嘴巴里面咕咕噥噥的繼續說着些什麼,然後開門,走掉,就和正常人無異。
我當時只是在因爲漢林的夢遊症而感到恐懼和神奇,以及對她口中那斷斷續續的話感到好奇,並沒有往深層去想這對我來說有什麼樣的危害。
被漢林這麼一攪和,我那本來就有些脆弱的神經變得更加脆弱,硬是來了十二分的精神,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無法睡着,好不容易到了天亮的時候有些許睏意,眼皮剛閉上,隔壁房間便傳來了砰的一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摔到了地上。
是顏然的化妝品。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翻了個身子,看向薄薄的窗簾背後的陽臺,看來,我塞在她梳妝檯裡的照片被她發現了,不知道對於劉瑜兒的這個禮物,她是否滿意呢。
隔壁的房屋裡短暫的平靜了一會兒,緊接着,便是噼裡啪啦,一陣瓶瓶罐罐摔碎的聲響,恨不得把梳妝檯全部給拆開了!看來這個顏然,對王靜宇還是有着感情的,不然不至於發這麼大的脾氣,這更讓我確信她等了這麼多年的人,就是王靜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