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下課鈴打響了,平時大家都會跟撒歡了一樣的跑出去,但是今天,沒有一個人動,語文老師十分窘迫的讓鄭愷媽媽從地上起來,說是要去辦公室談,鄭愷她媽搖頭,鄭愷就瞪着她,眼淚模糊了她黑色的眼線,以至於她的淚水都是渾濁不堪的,但是她不擦,任由它放肆的流。
她媽戰戰兢兢的問,誰是周晶,我聞聲站了起來,她媽朝我走了過來,然後跪在我的腳邊哀求道:";姑娘,求求你,求求你原諒我家醜妮吧,她不懂事,大娘給你道歉了……";
她媽說完之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零錢,五塊十塊的,連錢一百的都沒有,她媽讓我先把錢拿着,以後等掙了錢再給我還上,鄭愷一見到她媽給我跪下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根針,然後她衝過來,咬着牙要把她媽拽起來,她媽不起,她直接放棄似的朝她媽吼了一句:";你自己愛丟人就丟去!我不管你了!";
鄭愷瞪着我,眼睛裡是深不見底的怨恨,我想她已經明白了她媽爲什麼今天會突然到訪。這就是我讓白軒逸幫忙的事,讓校長把鄭愷的家長叫到學校,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錢,現在的這種狀況,我也沒有預料的到。
我沒想到,三千塊錢對於鄭愷的家庭來說,會是那麼的困難。
看到鄭愷這副狼狽的樣子,我本該是笑的,但是看到她媽,我怎麼也笑不出來,我扶住她媽的手,說:";阿姨,你先起來吧,我們出去說。";
我們走後,班級裡徹徹底底的炸開了鍋,全部都是在聊鄭愷的八卦,其中楊麗君的聲音最大,像是慷慨激昂的演講,巴不得我一字不差的聽到耳朵裡。
我想,鄭愷在這個班,已經徹底的失去威信了。
語文老師把我們帶去校長辦公室,以前我恨這個地方,但是現在有了白軒逸,這個地方變成了一個能幫助我的地方。鄭愷一直低着頭,她的眼淚被用力的抹去,臉上一塊一塊變得髒兮兮,臉上是出水痘留下的痘坑,鄭愷錢的不算太漂亮,眼睛是三角眼,末梢朝上吊着,從面相來看就能感到她脾氣堅硬又古怪。
校長列舉了鄭愷一直以來的種種劣跡,比如化妝,染髮,聚衆打架,和混混關係不清不楚,還有包括這次的撕錢事件,惡劣到極點,要不是看在鄭愷家庭困難的份上,學校一定會嚴加處理。
最後校長給的話是,什麼時候把錢還上了,什麼時候恢復正常上課,她媽一聽,連忙答應下來,校長問我還有沒有什麼意見,我說,我要鄭愷當着全班的人給我道歉,校長還有她媽媽,包括我的班主任,都得在講臺底下坐着。
校長一口答應說可以,這事確實得道歉,鄭愷惡狠狠的瞪着我,像是在說周晶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看着她媽那錢滿是溝壑的臉,確實覺的自己有點過分,然而轉念想到鄭愷的所作所爲,我覺得我做的不過是她的萬分之一,由最初的因爲白軒逸而吃醋,演變到今天,我和她之間仇恨的種子,越埋越深。
鄭愷站在講臺上,低着頭向我道歉,她媽一直坐在講臺下抹着眼淚,鄭愷說這三千塊錢,她就是爬着跪着,都會在一個星期之內還給我!
然後鄭愷把黑板擦往講臺上重重的一扔,瞪了我一眼之後就去收拾自己的書包,她邊收拾書包,倔強的眼淚邊狠狠的往下砸,她媽站起來想要去拉她,她用力甩了一下書包,怒氣衝衝的吼了一聲:";別動我!還嫌不夠丟人嗎?!";
她媽捂着胸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是你媽啊。";
鄭愷抓住書包,轉過身子,一臉埋怨的看着她媽,自嘲的說道:";媽?呵,你作爲媽媽的除了讓我覺得丟人還會幹什麼?!既然沒有能力讓我過上好日子當初爲什麼要生我?!一個傻子一個殘廢,你們給過我什麼啊!你憑什麼還好意思說你是我媽?!我不需要你們這樣沒有本事的父母!你們只是我的拖累!以後不要再來煩我好不好!";
鄭愷說完,摔了班級的門跑了出去,校長和班主任都被她一席大逆不道的話氣的唉聲嘆氣,她媽的心被傷的一片一片,臨走的時候拉住我的手,不捨得鬆開。
";姑娘,原諒我們家醜妮吧,昂?";
我看着她媽低聲下氣的樣子,心裡難受的不行,於是拍拍她的手,說:";阿姨你放心,一個星期以後,就算她的錢沒湊夠,老師也會允許她回來上課。";
她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頭髮蓬亂,眼神還有點渙散,然後從衣兜裡拿出了一錢紙,靦腆的笑着對我說:";這是驍驍前面從老師辦公室裡時給我塞的字條,你幫我念念上面寫的是什麼,嘿嘿,阿姨不識字。";
我打開那錢皺成一團的字條,只見上面用鋒利的筆觸寫着:丟人現眼,你怎麼不去死!
鄭愷她媽滿眼期許的望着我,我喉頭乾澀,抓着紙錢的手指一片冰涼,隨即有些哽咽的念道:";她說……媽,對不起,其實我很愛你……";
她媽一聽,不肯相信的睜大雙眼,隨即失聲淚奔,抓住那錢紙放在懷裡,一下一下的砸着自己發痛的胸口,嘴巴里哭着對我說:";這傻孩子,就是倔……";
我雙腳麻木的不能動彈,目送走了鄭愷的媽媽,鄭愷她的心,真的太狠了。
白軒逸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身後,他問我:";現在滿意了?";
";不滿意,我的錢還沒有拿回來。";我扭頭看着他,一臉冷血。
他朝我走過來,一臉怒氣的繃住嘴角:";你這些錢到底他媽的哪來的?!";
我笑着仰起頭,微微眯眼的望向他,答非所問的對他說:";白軒逸,如果我也向對鄭愷這樣對白鬱郁,你會不會討厭我?";。
。
白軒逸被我的話說的明顯一愣,然後皺着眉毛不說話,手插在褲兜裡,半天才說了一句:";會。";
";那你討厭我好了。";我緊接着答道,不喜不怒的撇他一眼,就準備繞過他的身子回班裡。
";我日了。";白軒逸見狀,突然冒出一句髒話,然後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到階梯花圃的瓷磚牆上,氣鼓鼓的說了一句:";你他媽是不是找練。";
瓷磚很涼,就像我的眼神一樣,涼涼的。
我盯着他,不說話,用眼神表達我的堅決,我說過我不會放過白鬱郁這個始作俑者,即便是白軒逸,也不能阻止。
他說,你們女生之間的小打小鬧很正常,我一個大男生也不會摻和,但是如果超出了一個度,結果就不好看了,只會越鬧越兇,沒什麼意義,他會說說白鬱郁,讓她別再找我麻煩。
";別,你說了只會讓她更討厭我,前幾天還說什麼要用我給你個驚喜呢,但是是真驚喜還是假驚喜,你心裡比我清楚。";我撇了他一眼,有些氣鼓鼓的說:";我就要超過你個度,你要討厭我,就討厭好了。";
我的眼圈還在因爲鄭愷媽媽的事而微微發紅,白軒逸以爲我受了委屈,於是趕緊把我抱在懷裡,安慰小孩似的拍着我的背,說:";不行,我纔不捨得。";
然後他笑着說:";周晶,你這麼一善良的人,爲什麼要裝壞,你根本就壞不起來,要不然,你也不會用那麼低級的句子去安慰鄭愷她媽,真是又好笑,又讓人覺得心疼,你總是讓我這樣。";
他雖故意用好玩的語氣去說,但是我怎麼也笑不出來,從小老師就教導我們,要善良,我們站在五星紅旗底下,發誓,要做一個對國家用貢獻的人,要做祖國的棟樑。
但是漸漸的,我們都違背了自己的初衷,這是爲什麼呢。
因爲生活改變了你我。
白軒逸見我不高興,又給我扯了幾句有的沒的,然後我在他懷裡一點反應都沒有,倒是他自己,抱着我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路上走過的人都紛紛往我們這邊看,就好像覺得,牆角處藏着個神經病一樣。
白軒逸不高興的時候特別酷,特別爺們,但是他一笑起來,就像是個二傻,但是他的心可不傻,比凌風要明白多了,白鬱郁這段時間在幹什麼,他這個做哥的肯定知道,我也不理解他爲什麼就這麼看着白鬱郁在外面胡作非爲,連管都不管。
我知道他來找我,不是爲了跟我講笑話的,因爲他跟我講第一句話的語氣,並不友善。
我在夜總會工作的照片傳的這麼兇,白軒逸應該知道了,他之所以問我,只是爲了自我否認,於是我坦誠的對他說:";照片上的人就是我,我確實去那種地方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