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挺不到那個時候。雲王所中劇毒被解之日,便是三姐身死之時,這一點,恐怕已經無法改變”
“再續前緣嗎?下一輩子,或許有可能”
眼見藺沫燕突然閉了口,目光幽然地看向了門外,上官天炎不由皺了皺眉:其實他有些聽不懂藺沫燕方纔的話,但是受傷中毒之後的疲乏讓他無力多想,況且殘餘的毒素還在他體內未曾逼出,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體力去思考其他了。有些疲憊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他同樣看向了宮門外,並且自言自語地說道:“不知三公主的傷勢如何了?三哥到底將她送到什麼地方去了?”
抱着昏暈的藺沫媚,上官絡雲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緊緊地收縮着,並且不斷地有一種類似針扎一般的感覺一陣陣地傳來,讓他的心不自覺地狂跳着。但是無論如何,他拒絕承認那種感覺叫做心痛!這個女人心狠手辣,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自己早就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以解心頭只恨!所以,他不會爲她心痛,絕不會!再也不會!
可是如果不是心痛,心頭這種讓他窒息的感覺又是什麼?方纔當他親眼看到藺沫媚不支昏倒,爲何他的第一感覺不是歡呼雀躍,不是大仇得報之後的痛快淋漓,不是幸災樂禍地欣賞她昏倒的樣子,反而想也不想地便衝上前去,將她摟在了懷中,並且以最快的速度衝出西玉宮,想要去找太醫爲她診斷?
難道自己的心中,對這個心機深沉、手段毒辣的女人還存有幻想嗎?還想着有朝一日能夠再與她把臂言歡,甚至同牀共枕嗎?怎麼可能?就算兩人之間的仇恨還有機會化解,然而她她已經是大哥的妃子,是他的皇嫂了呀!難道此生,這個稱呼還會有所改變嗎?除非時光能夠倒流
就像當初,那個女子無可奈何地成爲了別人的妃子,以至於讓他痛苦莫名,卻沒有任何辦法改變那個已成定局的名分或許直到這一刻,上官絡雲才真正瞭解了大哥承受的是一種怎樣的痛苦:那根本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折磨。因爲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不是上窮碧落,下盡黃泉,而是你明明就在我的面前,我卻不敢放手去愛,這種折磨,豈非比死還要難以承受?
“大哥,對不起”上官絡雲突然喃喃地說了一句話,目中的熱淚更是藉着面紗的遮掩而放肆地流了下來,我真的不是故意如果不是因爲她她大國君!?
一句話尚未說完,上官絡雲突然發現面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出了一道頎長挺拔的人影,正靜靜地站在柔和的月光下,卻不是上官席風是誰?!居然被他親眼看到自己抱着他的妃子到處亂竄,豈非是一種更大的褻瀆?當初自己不過是因爲衝動之下與藺沫媚有了肢體上的一些接觸,便換得了他無情的二十皮鞭,如今這個樣子的話,他還不得將自己打個皮開肉綻嗎?!
“國君息怒!臣弟臣弟其實”上官絡雲渾身輕顫,似乎已經可以想象出上官席風震怒的樣子,因此他試圖給出一個比較完滿的解釋,可是此情此景,怕是任何解釋都沒有絲毫用處了!是以上官絡雲懷中的藺沫媚放也不是,繼續抱着更是明顯不妥,不由嚇得手足無措起來,臣弟其實別無他意,凝凝妃娘娘方纔爲四弟解毒,不支昏倒,因此臣弟只是想送凝妃娘娘去尋太醫
相較於上官絡雲的懼怕,上官席風倒並未見惱,他低頭看了看上官絡雲懷中的藺沫媚,微微一皺眉頭說道:“昏倒?好好的,怎會昏倒?難道也是因爲不能抵禦銷魂之毒的侵蝕,因此”
看到上官席風臉上那風平浪靜的樣子,上官絡雲反而不敢相信一般,吶吶着不知該如何是好,苦於懷中抱着藺沫媚,他更是無法跪拜見禮,這份尷尬直要將他逼瘋了:“國君臣弟現在”
“不是要帶凝妃去尋太醫?還不去?”上官席風似乎微微笑了笑,然而那笑容一閃即逝,快得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以至於上官絡雲都很懷疑根本是自己的眼神出現了問題。因爲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大哥在面對他的時候便從來不曾再笑過,因此他已不再奢望會取得大哥的諒解。
然而儘管如此,上官席風此刻的溫和卻已經大大出乎上官絡雲的意料:就就這樣而已?!沒有怒罵,沒有鞭笞,沒有冷酷的責罰,甚至都沒有一句語氣冰冷的話?大哥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溫和了?!枉他還以爲被大哥撞見自己親密地抱着他最寵愛的妃子,一定會大發雷霆呢!不知所措之下,上官絡雲反而站立不動,也不嫌懷中的人累贅:“國君是是說讓臣弟”
“便是啊!”上官席風淡淡地點了點頭,同時稍稍讓開了身子,凝妃怕是因爲給炎王療傷解毒,是以太過勞累才昏倒的,你立刻將她送回朕的玉簫宮,然後宣太醫來瞧瞧,莫要再多做耽擱,明白嗎?
“是!臣弟遵旨!”總算徹底明白上官席風的確不打算追究自己對藺沫媚的冒犯之罪了,上官絡雲驚喜不已,忙不迭地答應了一聲,抱着藺沫媚邁步便走。
“等等!”上官席風一伸手,輕輕攥住了上官絡雲的手臂,並且隔着面紗對上了他的雙眸,臉上的神情是少見的溫和,“凝妃是爲了炎王,才受累至此,因此朕不容許她出任何差池。現在朕有要事跟炎王商量,雲王,你記得要守護在她的身邊,直到朕回宮爲止。若是她少了一根頭髮,朕爲你是問,你可聽清楚了?”
感覺到他溫和寬厚的大手再一次碰到了自己的身體,掌心那火熱的體溫透過了雪白的衣衫,似乎直接貼上了自己冰涼的肌膚,那久違的、來自於親人的接觸讓上官絡雲喉頭一熱,突然感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那麼重要了!只要大哥還在他的身邊,那麼他對自己是愛是恨,其實想想都是可以接受的最重要的是,大哥還在。
深吸一口氣,上官絡雲話語中的戰戰兢兢不見了,他依然是那個冷靜睿智、驚才絕豔的月水國三皇子:“是,臣弟遵旨,若是凝妃娘娘少了一根頭髮,臣弟聽憑國君發落!”
“嗯,去吧。”上官席風放開了手,卻突然又加了一句聽不出真意的話,“雲王,你的身子骨越發清瘦了。”
扔下這句話,上官席風便不再理會上官絡雲,自顧自地進了西玉宮。上官絡雲卻被這句話震得一哆嗦,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進了西玉宮,上官天炎居然已經站在門口等候,上官席風揮手阻止了他的跪拜,皺眉說道:“你有傷在身,還要這些繁文縟節做什麼?傷口處理得如何了?”
已經處理妥當了,上官天炎微微低頭,將上官席風讓到桌旁坐了下來,臣弟有下情稟報國君,因此已經讓四公主回房歇息。
上官席風點頭,一邊示意上官天炎坐在自己的對面一邊說道:“朕知道,因此才讓雲王將凝妃送回了玉簫宮,並且讓他留在那裡,直到朕回去爲止。天炎,你所中劇毒,是否真的解了?三公主又怎麼會突然不支昏倒的?”
上官天炎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擡起手輕輕摸了摸已經處理妥當的傷口說道:“回國君”
“回什麼回?”上官席風瞅了他一眼,很有幾分嗔怪的意思,“此處只有你我二人,叫我一聲大哥好辱沒你嗎?你給我老實說,是不是絡雲對三公主做了什麼?”
“是,大哥英明,臣弟所中劇毒已經基本上解掉了。”上官天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容依然俊美,若是藺沫燕看到他此刻的笑容,只怕又會呆呆地說不出話了。“方纔三公主給臣弟剜肉療傷,三哥卻以爲她手持匕首是想對臣弟不利,因此撲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很有可能傷到了她的腕骨。而三公主爲了不耽誤給臣弟解毒,因此咬牙苦撐,直到方纔才因爲承受不住劇痛而昏倒。”
上官席風聽着這樣的話,眼眸中慢慢浮現出一抹寵溺一般的無奈,那樣子彷彿上官絡雲是一個調皮搗蛋、且不服管教的孩子一般,讓人又愛又氣:“這個絡雲,還跟從前一模一樣,總是見不得你跟我有半點差池。只是我剛纔攥了一下他的手臂,怎的怎的那般瘦?天炎,他平時都吃些什麼?是不是留泉苑的飯菜不合他的胃口?還是”
“大哥,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考我呢?”上官天炎嘆了口氣,居然真的不再避諱上官席風是國君這一事實了,“三哥之所以如此清瘦,真的是因爲飯菜的原因嗎?大哥不認爲,再差的飯菜也敵不過心的折磨,更能讓三哥清瘦至此?”
這話聽在耳中,上官席風驟然安靜了下來,閃爍的眼眸慢慢移向了撲撲跳動的燭火,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他突然板起臉開了口:“你大膽。”
“是,臣弟知罪。”上官天炎那個委屈:幹嘛啊?說翻臉就翻臉?剛纔是哪個說什麼此處只有你我二人云雲的?那意思不就是說此刻沒有什麼君臣,只是自家兄弟隨便聊聊嗎?怎的自己不過剛剛說了一句,就冒犯龍顏了?果然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