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青在深夜,走到了街頭。
午門處斬的地方,平時都很少有人會經過這裡,因爲怨氣太重。
更別說宵禁的夜晚。
她的身邊跟着怪爺爺,唱着不着調的小曲,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更是有些刺耳的恐怖。
“爺爺,別唱了,鬼會被你招來的。”杜雨青的心情很糟糕,口氣卻儘量活潑。
她已漸漸懂得掩飾自己的感情。
活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裡,一定要堅強。
至少,要裝的堅強。
若是被別人看到心底柔軟的地方,很可能會被他們趁機侵入,狠狠踩上兩腳。
杜雨青不希望再被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
哪怕是怪爺爺。
她一整天都沒有出門,在青樓裡看似悠閒的給那些花魁們指點大賽取勝之道,可腦中總是閃現溫寒被斬首的場面。
“小雨,你說,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怪老頭喋喋一笑,問道,“你怕死嗎?”
“你想聽真話嗎?”杜雨青被餵了朱顏丹,提到死字都想吐。
“當然。”怪老頭跟上去,笑眯眯的看着戴着氈帽,掩蓋了一半臉蛋的少年郎。
生而不憂,死而不怖,天下熾熱,此心獨涼。
這恐怕是現在杜雨青最真實的寫照了。
但是她沒有說出這十六個字,而是淡淡道:“死亡,無非是永久的無夢的長眠,或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有什麼可怕的?”
沒有人知道死亡之後是什麼樣子的,但無非就是這兩種結果了。
“說的也對,不知道這些死刑犯是不是去了另一個世界。”胖老頭咂咂嘴,覺得杜雨青很有道理。
“不過我更喜歡羅曼羅蘭的那句話,”杜雨青停下腳步,“人生就是一連串的死亡與復活。”
如同鳳凰涅槃。
人生也是如此。
“羅曼羅蘭是誰?說的很在理。”胖老頭一臉贊同的點頭。
“竟沒有懸掛屍首示衆……”杜雨青沒再搭理爺爺,走到牆角邊,遠遠看着血跡斑斑腥臭沖天的斬首臺,低低說道。
不太像杜御熙錙銖必較的性格啊。
“聽聞溫侯自小是聖駕伴讀,又立了不少功勞,王上宅心仁厚,還是以侯爺之禮收殮入棺。”胖老頭說杜御熙“宅心仁厚”的時候,眼皮都不跳。
“……離王冠太近,離死亡也不遠。”杜雨青突然想起了這句話,如今說起來,難免淒涼。
她早知道會是這個下場,所以江上突變時,就沒有聽溫寒的話,對杜御熙動手……
她苦心想留一條後路給溫寒,可卻被溫寒親手斬斷……
還將她送回王宮……
那時,她還不恨。
因爲心是完整的,並不怕殘破的身。
可如今,杜雨青真想將溫寒拽過來,告訴他,如果能回到回去,她永遠……永遠也不會回到杜御熙身邊。
永遠也不要嚐到那種靈魂被刺穿的痛苦!
但……溫寒也不在了……
她生命中所有的溫暖和寒冷,都漸次消失,她不知道,最後還能握住什麼。
午門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空氣中的血腥味也似乎被夜色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