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沒,不許動,身體是玩命的本錢!”竺卿宛對着三人露出白森森的牙。
陌歸手上的刀架在鍾夢兮脖子上。
“歸兒,不是叫你別出來麼?”
陌歸一如既往的紅着眼,像是剛剛哭了一場,竺卿宛甚至覺得,這女子是否天生生來眼睛就是紅的,沒見過什麼時候眼睛是黑的,莫非玩非主流帶美瞳?
看到鍾夢兮沒事,蕭寅和竺卿宛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可看着她脖子上那寒氣森森的刀,心又懸到喉嚨裡。
反而是鍾夢兮仍舊是不變的高傲表情。
“神風掌秘笈呢?”陌歸原本嗲嗲的語氣突然變得冷冷冰冰。
“神風掌沒有,蒸鳳爪要麼?”
陌歸憤憤地衝竺卿宛吼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不講話,誰給你們翻譯蕭寅的意思?蕭大谷主說了,你們不配他親自開口講話,所以你就消停消停吧,由我這個無名小卒來做同聲翻譯哈,我可沒工錢。”
“你竟連話都不肯跟我講一句。”陌歸的聲音突然哽咽,眼淚也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妹子你是瓊瑤劇看多了嗎?你以爲你是劉雪華阿姨嗎?竺卿宛一向受不了這種場面,仰天長嘆,是我太爺們了嗎?
榮成臻涼以一種同樣是女人,爲嘛你這個女人跟別的女人差別就這樣大的眼神審視了竺卿宛,突然覺得妞,還是有個性一點好,看她那個淚如雨下,簡直就是有一隻耗子在心裡撓啊撓。
陌途一時間不知道陌歸要幹嘛,突覺事情不對,將自己的刀架在鍾夢兮脖子的另一邊,“歸兒不要說這麼多,神風掌秘笈呢,不用我多說了吧?”
竺卿宛冷笑,看來蕭寅的計劃還是算錯了一步,沒想到上官家和楚家居然不顧女兒之死也要爭奪秘笈,現在的樣子簡直就是哥三好,抱一抱。
一聲長嘆,竺卿宛臉上各式奇特之表情在臉上輪番交替過一盞茶的功夫,又緊接着將格式表情走馬觀花地在心裡交替過一炷香的功夫,回望了眼比不倒翁還淡定的榮成臻涼和一直在控制自己的蕭寅,真誠地對着三人道:“我很好奇,你們打算怎麼坐地分贓呢,一人三分之一本還是每家一個月輪着來?反正總歸是要打起來的,不如我幫你們解決了吧?不用客氣,接好了。”
竺卿宛抽出蕭寅懷中的秘笈,退後三步,將書撕成一張一張。
“你要幹什麼?”陌途、上官融和楚風同時上前意欲阻攔,“唰”,百張印着圖案的紙頁天女散花般灑向空中,如白蝶曼舞,毫無規則的飄蕩在空中。
與此同時,陌途三人在空中抓着散落的散頁,“撿!快點給我撿!”原本整齊的弓箭手慌作一團,蜂擁而上去爭搶那落在地上的秘笈。
榮成臻涼和蕭寅同時箭步竄上,蕭寅控制住陌歸,榮成臻涼拉住鍾夢兮,竺卿宛開道,衝向外圍。
正在爭奪散頁的人突然醒悟過來,一聲厲嚎,一把蒼龍戢刺向竺卿宛。
“哧!”
一道絢爛的白光劃過蒼穹,如銀蛇狂舞在陽光下熠熠發亮,天上的雲層似乎也被這地上的打鬥驚倒,驚出些星碎的雨絲,被風吹得四處飄搖,盪出一天的晶瑩水光。
滿地是散落的書頁,落了雨,描繪出詭異的顏色,雨絲匯成一處從四面八方匯出細流,聚出一支淡淡的紅色。
不,是兩支!
蕭寅擋住了陌途的蒼龍戢,榮成臻涼的寒魄刺入他的咽喉,陌途臉色鐵青的掛在劍上,臉色漸漸暗下去,榮成臻涼的劍,化成光和影,追月攝風,瞬息萬變,化成萬里颶風,遊移盤旋。而蕭寅,急着去擋住刺向竺卿宛的蒼龍戢,一手放開了陌歸,千鈞一髮之際,陌歸手中的兵刃刺向在前方開路的竺卿宛!
本是受了傷,在加一路耗了真氣,竺卿宛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方,忽聞背後風聲鶴唳,鍾夢兮以手擋刀,無奈受傷過重,一時內力難以凝聚,刀片穿過食指與中指的夾縫,雖未刺入要害,卻指穿肩膀而過。
“小豬——”榮成臻涼大吼一聲,放開鍾夢兮,竺卿宛一頭栽倒他懷中。
蕭寅掌中洶涌翻滾的掌風越聚越濃,榮成臻涼劍如極光,驚鴻般拉開,二人怒意不止,一片殷紅在雨中慢慢散弱,靈魂飄蕩在空中,觸及身邊三尺之餘一片屍橫遍野。
無奈兩人挾制了一個人,又帶了兩個傷員,抵不過這車輪般的戰術,沒有神一般源源不斷的精力,上官融和楚風相視一笑,陌途已死,少了一個爭奪神風掌的人。
一邊的陌歸眼瞼父親喪命於榮成臻涼的劍下,不斷地發抖,卻已經不再掉淚。
刀林劍雨,榮成臻涼護住竺卿宛,蕭寅護着鍾夢兮拖着陌歸,局勢發生逆轉,眼見各種兵器的撞擊聲落到頭頂,空中一陣長嘯,“嗙”,周圍的人倒了一圈。
衣抉飄搖白衣芳華,雖是上了年紀卻擋不住神韻光華,舉手彈指間,掌風揮舞如煙青淡色光芒籠罩一片,未近身強大的內力以撂倒一片。
“你是什麼人?”上官融厲聲道。
“爹。”鍾夢兮突如黃鸝婉鳴,清清脆脆的一聲呼喚。
中年白衣男子淡淡地扶過女兒,“在下鍾司鳴。”
古廟內一片譁然。
殺手們齊齊擡頭看向這個江湖五怪之一的鐘司鳴。什麼?傳說中的大神居然現身了?不但現身了還動手了?不但動手了還被打了?這是要感嘆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差?有生之年能親眼觀摩此等大神實乃有幸之至!
於是,問題緊接着就產生了。傳說中的江湖五怪爲什麼長得一點都不怪?別說不怪,爲何還如此風度翩翩?自家主子居然跟江湖五怪幹上了是腦門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自己幫着去跟這樣的高手對砍這不是瞎扯淡嗎?
士氣是一種奇怪的東西,那原本鼓鼓的氣球被人用針戳了一下,於是“噗”的氣從內出,在四面八方亂竄,最後癟成一團。
那些殺手紛紛後退丟下手中的武器,本就都是些高手,看着身邊缺胳膊斷腿掉腦袋的兄弟,爲了生命安全着想,還是離這夥專門進行身體大拆遷的人遠點吧。
“那麼現在,我可以帶着他們走了麼?”鍾司鳴聲音清幽淡遠,沒人願意明知是死還非要去死,上官融和楚風面面相覷,鍾司鳴便領着一夥人從中揚長而去。當然,已沒人在乎陌歸了。
“傷勢如何?”鍾司鳴看着面色慘白的鐘夢兮,眼神一直未在蕭寅身上,彷佛視他爲空氣。
榮成臻涼在給竺卿宛運功療傷,此時此刻,蕭傢什麼情況與他毫無關係,他只知道,小豬傷的很重,舊傷新傷夾雜在一起,心脈紊亂失血過多。
“爹,我沒事。”
蕭寅一直站在鍾司鳴旁邊,鍾夢兮擡頭看了一眼他。
鍾司鳴似乎這纔想起蕭寅和劫了自己女兒的陌歸。
鍾司鳴舉起手來正要一掌打向陌歸,被鍾夢兮攔住。
“她只是個可憐人。”鍾夢兮淡淡說道,語氣卻跟鍾司鳴如出一轍,“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傷我,也只是爲了你吧。”鍾夢兮擡頭對着蕭寅,毫不迴避字字清晰。
蕭寅的眼中掠過一絲驚慌。
“我從未想過要傷你。”陌歸突然開口,“也從未想過要神風掌秘笈,我只想,呆在你身邊即使受盡楚秋雯的欺凌。可是你,從來都不正眼看我一眼,你對我,跟對楚秋雯和上官然毫無差別,在你眼裡,我只是個爲了盜取神風掌秘笈而來的女人。”陌歸看向竺卿宛,“爲什麼你對她那麼與衆不同,爲什麼她說什麼你都聽着應着?其實那天我出手要傷的人是她。”陌歸苦笑,“到頭來,原來不過是你們的一場戲。殺了我吧!”
榮成臻涼的身子突然震了震,睜開眼,“你錯了。”
陌歸詫異地望向榮成臻涼。
“選擇一種生活,同時要選擇一種姿態,選擇一種行動。如果是小豬,她會說,無論怎麼活,都得把範做足了,但是我告訴你,無論怎麼活,都要願賭服輸。你拿這個來做你最後的報復,就要承擔它的後果。”
鍾夢兮對着蕭寅,露出她從未有過的笑容,即使,只是轉瞬一逝。
陌歸點點頭,笑了,那把刺向竺卿宛的刀如今卻正對着自己的心口。對於一個已無家已無心的人,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沒人去阻攔,靜靜地看着,刀鋒刺破心口時她嘴角解脫的笑容。
只要有人在幸福的人羣中忘乎所以,就一定有人在孤獨的角落黯然傷神。
“我不想管你們這些小輩的情情愛愛。”鍾司鳴開口,“但是,兮兒既然嫁給了你,你必然要好好待她。我知道一切零零碎碎的片段,如今既然過去了,就過去吧。”鍾司鳴轉身將要離去。
“前輩請留步!”
鍾司鳴停下腳步。
“神風掌秘笈根本不在蕭寅手中,還望前輩能將秘笈的最後一張留下!”
“你如何得知?”
“家師禪修,她是,”榮成臻涼對着懷裡昏迷不醒的竺卿宛,“鴉灑前輩的徒弟。”
鍾司鳴撫掌大笑,“好,好,江湖,後繼有人!”說罷,將懷中的神風掌秘笈扔給蕭寅。
蕭寅扯下最後一張遞給榮成臻涼,轉而伸手向鍾夢兮。
鍾夢兮羞澀的笑笑,將手附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