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見她竟然會被我嚇到,我不禁調整了下表情,輕描淡寫道:“你不用知道本公主爲什麼討厭她,

只要知道你也要跟我一樣討厭她就可以了。簡單明瞭,嗯?”

“那是當然了。公主說什麼就是什麼。”春泥拍拍胸脯。

我滿意的點頭,“起來吧。今天封印,百官最後一天上朝言事,完了有消寒宴。皇兄今年還特別開了一桌給國子學裡的特優生,我還趕着去瞧熱鬧呢。”

“是是,聽說今年來了好多貴公子都生得極好,我們也可以隨公主去飽飽眼福呢。”小丫頭雀躍的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這次特優生裡面有子譽,而且還有玄琳。他們都在不同的領域是國子學的特優生。這絲毫沒有一點水分。

我和玄琳,子譽彼時已經是多年的同窗好友。我們一起從琮尾一直到東角,再到現在的清和堂。

清和堂是國子學裡高段學生就讀的地方,離回字樓遠些,更靠近凌雲閣。凌雲閣是一座幽深高古的七層重樓,立於太液池畔,巍峨孤清。

進了清和堂的我們除了基本的經史課和時論是在一起,又多了許多分開的科目。像子譽是偏文

的,書法課和圍棋課必然少不了他的身影。

我和玄琳選了騎射科,雖然有點納悶,但是繼續在走哪兒哪兒都有他的陸銘瑄老師手底下混日子。

擺脫了書法作業的玄琳有更多的時間磨練箭法和馬術,而隨着年齡的增長,屬於男孩子的優勢便越來越多的在他身上彰顯。比如身高,比如力氣,比如抗摔防曬能力等等。

我別的比不過他,但是在箭法的精準上卻從來都是不差他一毫一分甚至可以說還小勝。我用皇兄

給我的特質金弓流星箭,能夠最大程度的節省臂力提高射程。玄琳一邊嫌我用那麼秀氣的弓箭,一邊又不得不折服我的箭法。

皇兄進了我們隔壁的清華堂,但是因爲國事繁忙缺勤很多。因爲他的時論課老師和我們是同一個,於是有時候他會毫不在意的混到我們班上來聽課。主講時論的安學士深感欣慰。而我深深懷疑皇兄是別有居心的。

麟德殿建於望苑梅林,最是適合冬天賞雪尋梅的一處地方。每年的消寒宴都是在這裡舉行,從開國到皇兄這一代已經是快六十年的傳統了。

這片梅林很特別,東邊開着白梅,西邊開着紅梅,老遠望過去紅紅白白的,有種不在人間的感覺。梅香清寒染衣襟,連我這種俗人也要變得清高起來。

半卷的竹簾擋在我的面前,我在後面錦衣華服的端坐着。姑母亦坐於竹簾之後,身後也是一片宮人簇擁。

皇兄在正中,卸去了朝服的隆重拘謹感,換了銀白繡金龍的常服隨和的坐在案前。

宮中宴席一般是除去正一品以外皆是兩人一桌,唯獨消寒宴會用上圓桌,取百官同心之意。

司徒憲作爲百官之首是照例不參與消寒宴的,一是身份在那裡,二是皇兄早就爲他開過專門的酒

宴。司徒菡萏只是嬪位,也還不夠資格出席消寒宴,不用跟她鬥心眼,我心情非常好。

宴席是用來犒勞百官一年的辛勞,也有勉勵來年的意思,菜色都是御廚使出渾身解數又都蘊含着許多含義的。

比如必有朝笏糕,是含有高升堂上官的意思。必有紅棗豬心湯,每人一盅,取“忠心耿耿”之意。言官那一桌還一定有蓮花鴨籤,是御廚用糟好的鴨舌雕刻成蓮花狀,大概是有點舌燦如蓮的

調侃在裡頭。武官那邊則會有六安茶豆腐乾,含有“安保四方”的期許。

宴會到一半,官員們就開始按照部門品級一堆一堆的來敬酒了。我最怕這敬酒,每當這個時候我真的還是希望自己的品級不夠出席消寒宴。

熬啊熬,等啊等,最後纔到國子學的人。國子學的貢生是無品無級的,皇兄光是讓他們出席消寒宴都在朝堂上跟那幾個老頑固打了好些天的脣槍舌戰。加上他們其中有不少的人父輩都在場,自

然更不能貿貿然越級去先敬酒。

等到玄琳和子譽他們來到前面,我都已經坐得百無聊賴了。

姑母帶着太后和長輩的身份對他們一一噓寒問暖,看到子譽的時候含笑讚許道:“周少郎有君子之氣度。芝蘭玉樹,令人見之忘俗。”

子譽受了誇讚就像是我自己受了誇讚一樣,我極爲得意的看了皇兄一眼。皇兄睨我一眼,大意是“關你什麼事”。

玄琳平時毛躁了點,在大場合卻也是進退有禮的。小胖子已經不再是小胖子,因爲長期的騎射和練武,現在的玄琳已經蛻變成了一個身姿矯健挺拔如鬆的俊朗少年。他膚色要比其他人要深一點,濃眉大眼,站在那裡顯得英氣勃勃。

姑母剛贊過子譽,又和玄琳對答一番,笑向皇兄頷首,“此子極佳,有乃舅之風,他日必成大器。”

我喝着的一口花茶噴了出來。

姑母誇玄琳是不是有點過了?乃舅乃舅,皇兄的舅舅不就是我爹咯。這是誇玄琳雖然好,怎麼我有種自及老爹檔次被拉低的感覺怎麼破?

“幼章……”皇兄危險的挑高了眉,壓低着嗓音拖長着音調警告我注意禮儀。

我拿春捲遞來的繡帕擦了擦嘴,聞言趕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皇兄瞪了瞪我,我心虛的透過簾子看向前面一排站着的人裡頭。玄琳剛退回隊伍,子譽似乎有感應的朝我這邊看了看,微微的頷首行禮。

我不知道方纔皇兄那一句“幼章”有沒有給子譽聽到。但後面看他又沒有什麼特別的變現,消寒宴熱熱鬧鬧的行到尾聲順利完結,皇兄和臣子們一年的任務算是有了一個暫時的句號。

消寒宴過後,宮中無大事,我樂的清閒,可勁兒的晚睡晚起。

前幾日下了場雪,我賴在宮裡好幾天不出門,今日雪剛化盡,倒比前些日子更冷,越發不願意走動了。

我在惜羽宮的水閣裡設了薰爐,又垂了厚重的芙蓉八重錦,慵懶的蜷在暖被裡看話本。

八重錦的優點就在於質地綿密,能很好的將寒氣隔絕在外,同時不妨礙視線,置身其中的人依舊能夠看到外面的風景。

這簡直是司制局那邊最妙的一件作品了。

我在水閣裡頭安閒的度過了半個下午,一擡眼看見點翠帶了什麼人過來,與此同時還有一枝極高的紅梅枝子插在寶瓶裡被宮人抱着。白雪紅梅花,活脫脫一副美人圖的底稿。

“春捲,有客人呢,扶我起來吧。”我丟開話本,懶洋洋喚道。

春捲一邊伺候我起身一邊說:“公主,龔太醫前兒例行切脈才說了,你不能老不愛動,小心積食。”

“連朝廷官員都放假了,就不許我也偷個懶放個假嗎?”

我伸個懶腰舒展筋骨。我以前的業餘活動是彈弓,後來變成了射箭。可是這臘月天寒地凍,拉弓射箭是件多苦的事情,我纔不幹呢。

“你看點翠帶了誰來?”我撞了撞春捲。

春捲眯着眼看了看,主僕審美一致,說道:“反正是個美人兒。”

點翠走近水閣,在外面屈膝行禮,“公主殿下,文姑娘應詔進宮陪太后娘娘下棋,路過惜羽宮,特來拜見。”

我玩着髮梢,琢磨了一番這話裡的內容,眉眼一轉,笑道:“文姑娘快進來。”

兩邊站着的宮人拉開八重錦,文妙書進來之後行禮,“民女文妙書見過公主,公主千歲。”

文家姑娘出於書香門第,但是無襲爵無頭銜,只能稱作民女。

我呵呵笑道:“怎麼文姑娘也會說這種俗話?”

文妙書本來有點拘謹,聞言清柔一笑,“本是俗人,自然說的是俗話。”

我哈哈一笑,“文姑娘若是俗人,可能這京城的貴女們裡頭就挑不出個脫俗的了,我就更加不知道被甩到哪裡去了。你看你折的這枝梅花就很不一樣,清雅中又透着一股子傲氣。”

文妙書微微一怔,莞爾笑道:“公主能識得其中妙趣,豈能自列俗人之中?”

我讓春捲給文妙書上了暖茶,笑道:“我是跟着我皇兄隨便學了一點點。文姑娘這梅花是要送去給我姑母?”

文妙書輕笑道:“妙書借花獻佛,卻是送給公主的。冬日無聊,公主藉着這花香醒一醒神。”

我還沒開口,水閣外便有長生的通報:“皇上駕到——”

文妙書神色略微一慌張,冰清玉潔的臉龐上飛了一抹紅霞,我有些尋味的看了看她,也不起身,

對外面說:“皇兄,幼章這裡有貴客,皇兄進來不得。”

皇兄果然止步,笑道:“你又是在搞什麼花樣?”

我笑眯眯看了看文妙書,“我這裡有梅花仙子,若見人間天子便不得飛昇,可是正經的大事,你不聽我的可不行。”

皇兄自然是喜歡跟我唱反調的,當下帶着一點好奇心自己挽起芙蓉八重錦翩然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