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谷底1
當晚,付琳珊執拗要留下來過夜,寧之遠想都沒想直接回絕。
他不喜歡碰女人,從那場車禍後,他懷裡抱着渾身是血的女友,身體就有了潔癖。
付琳珊死纏爛打,抱着他不肯撒手,寧之遠不動聲色的抽開手,點點頭說:“那你就呆在這,我出去了。”
付琳珊氣的都不會說話了,她指着寧之遠你你你了半天,嗚嗚哭起來。
寧之遠更是一臉平淡,“要哭出去哭。”
付琳珊哇哇哭的更大聲。
四年了,她從來沒有得到過寧之遠的一個吻,一個觸碰,甚至一個笑容。
她吸着鼻子站起來,知道再多的眼淚也不能把他打動,絕望的約朋友去酒吧喝酒。
寧之遠待付琳珊走後,洗了一個澡,早早躺在牀上。
他以爲這一晚自己能夠睡個好覺,這四年來,他幾乎沒有睡好過,往往越是疲憊,夜裡越是會被噩夢嚇醒。
可事實上,他並沒能如償所願,反而滿腦子都是夏末破碎的衣服,驚恐到失神的目光。
他甚至發現,夏末光裸的肩膀,頭一次令自己沒有了那份抗拒之意。
第二天,廠長老婆就找來了,身後跟着一幫親戚,見到夏末就開打。
夏末臉上的傷絲毫沒消腫,就又添新傷。
那些人嘴裡罵着不乾不淨的話,把家裡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小樂嚇壞了,要去保護被不斷推搡踢踹的媽媽,可夏末被團團圍住,小樂根本靠近不了。
孩子哇哇哭起來,一個人順手拎起他的領子一扔,摔在了煤爐旁差點燙着。
夏末正捂着頭捱打,一看兒子被打,顧不上其他,推開人就想往煤爐那跑去,但對方畢竟人多,廠長老婆又孔武有力,一身肥肉抓夏末如抓小雞。
她把夏末按在那個大水池裡,冰涼的水彷彿一把寒冰製造的利劍瞬間穿透了夏末的腦子,冷,太冷了,夏末在水下如窒息般,感到了死亡的絕望。
下一秒,她被拽着頭髮拉上來。
夏末猛烈咳嗽,臉上又捱了兩巴掌,然後再被按在水裡。
那種感覺太難受了,她胡亂揮舞着雙手,在水下嗚嗚叫着。
“臭*婊*子!”廠長老婆氣狠狠的教訓着夏末,“敢勾我男人!我就打得你媽都不認識你!”
夏末口裡吐着水,腦皮都快被揪下來,她急忙解釋:“你錯怪我了!昨天是你……嗚……”
但她沒能把話說完,又被按進水裡。
“不要臉的賤貨!”廠長老婆把她拎起來,吐了口唾沫。
“我不是……”夏末連氣息都很弱,凍得不成樣子。
小樂剛剛那一下摔狠了爬不起來,只能看着媽媽被人家欺負,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不要,不要打我孩子……”夏末努力往小樂那裡爬去,她的寶貝在哭,哭的那麼傷心。
廠長老婆一個眼色,靠近小樂的一個人就要把孩子抓起來打。
“不要!”夏末哭喊,忙抱住廠長老婆的腿給她磕頭。
廠長老婆見這裡已經被砸爛,人也揍得不成樣子,總算出了一口氣,肥胖的粗腿踩在夏末手掌上,彷彿輕輕一碾就能踩斷,她說:“拿我的錢還敢做這種醜事,黑心肝的東西,錢呢!給我拿出來!”
夏末疼的狠狠咬住嘴脣,但她沒有喊一聲,她剛剛的求饒是爲了兒子,爲自己,不需要!
她什麼也沒做錯,她有尊嚴。
她現在只希望這些人能夠立刻離開她的家。
她指了指裡間的牀說:“我去拿給你。”
可有人手腳比她快,從牀下翻出那個鐵盒子,嘩啦啦把裡面的東西都抖了出來。
寧之遠的手帕,他送給小樂的蛋糕上的蠟燭,東西不多,卻件件是她所珍惜的。
廠長老婆過去數了數,除了自己給的一千塊錢外,還有幾百塊是夏末之前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救急錢。
“什麼破爛貨!”她把地上的東西用腳都踩了踩,然後帶着人離開。
一場吵鬧結束,山上又變得如同往日的寧靜,並且靜得可怕。
夏末站不起來,爬過去想抱抱自己的孩子,可她渾身溼透,只能離得稍遠一些對小樂笑笑。
那個笑容難看又扭曲。
小樂不管不顧的往她身上撲,哭的嗓子都啞了。
夏末的懷中因爲小樂而溫暖起來,她一瘸一拐的把孩子抱到裡間,靠着牀坐在地上,一點一點的把東西撿起來。
手帕髒了,洗乾淨就行,可那個漂亮的蠟燭,被踩壞了。
夏末不敢讓孩子看到這個,忙扣住了鐵盒。
一眼望去,這個傢什麼都沒有了……
她與小樂的家。
被人指指點點,沒有臉面,沒有錢,這讓夏末想到了自己生小樂的那天。
她傍晚就感到了隱約疼痛,深秋的天,一到晚上就開始呼呼颳着大風,夏末按照自己之前反覆思量過的計劃,拎着一包東西出門了。
她等在醫院外頭,捧着個大肚子,低着頭躲閃周圍路人的疑惑眼神,她的腿漸漸疼的打顫,但她知道,沒到,還沒到時間。
她咬着牙繼續等,腿尖早已流出羊水,她穿了很厚的褲子,不會讓人看出她如同尿了褲子般的窘迫,她從包裡拿出一張摺疊凳坐下,她還帶了個口杯,裡面有溫水,她累的時候就喝一口,再吃點饅頭儲存體力。
宮縮還是不規律,夏末站在凌晨的醫院門口,偶爾有輛救護車出動,不一會載回需要救治的病人,急診室裡很熱鬧,她隔着馬路都能看見裡面的人頭攢動。
那天夜裡天上的星星非常亮,她仰頭一遍遍數着來消磨時間。
一個乞討的老人穿着破舊的棉衣睡在了她腳邊的燈柱旁,她摸着肚子輕輕啓口,疼的有些吃力的說:“我等等就要生了。”
那個老人慢慢睜開眼,盯着夏末的肚子。
夏末從包裡拿出一個饅頭給他,笑的很幸福。
終於,陣痛和宮縮都到了最適合的時候,夏末扶着肚子想站起來,那個老人忙過來扶起她,趁着發白的天際,看着夏末雄糾糾氣昂昂的穿過沒有車的斑馬線,走進了急診室。
她躺在牀上,岔開雙腿給醫生檢查開指程度,有護士來幫她辦住院,朝她要身份證。
夏末這時張口開始嚎,把忍了整整一夜的疼痛都放肆的嚎叫出來,那個小護士顯然被她扭曲的臉嚇着了,還想再問,醫生說:“不行,要出來了!”
於是,按照計劃,夏末順利被推進了手術室。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多麼害怕醫生說的是:“孩子很危險,立刻剖腹產!”
破腹產比順產貴多了……
又或者是:“身份證呢,錢呢,沒辦住院不能給你接生!”
比破身那晚更痛的痛讓夏末痛哭出來,她緊緊揪着手術室裡綠色的橡皮牀墊,額角爆出青筋。
隱約記得醫生在她的腿尖喊:“用力,再用力,哭什麼哭,不許哭,哭了就沒力氣!”
有助產護士給她抹去眼淚,夏末看見醫生在推着一根針管。
“醫生我不要麻藥!您就這樣切,我沒問題的!”這樣,可以少付一份麻醉劑的錢。
手術室裡的人如同聽見天方夜譚,面面相覷下,把這句話當成了耳旁風。
夏末在聽見孩子那一聲啼哭時,真切感受到了血脈這件事。
她有了一個兒子,不再無依無靠。
護士說:“四斤六兩,早晨六點十五分。”
六點,初升的太陽,她的小樂,她唯一的親人。
她實在太累了,只看了一眼,就沉沉睡去。
那是很難得的黑甜一覺。
一覺醒來後,又得面對雪片般的繳費單。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看見清楚數字時,夏末還是嚇壞了,生個孩子真是貴……
雖然明知道不能哭,可月子裡的夏末特別的脆弱,她坐在牀上淚如雨注,爲了還醫院的錢而着急的下不了奶。
那麼難,那麼苦,也都熬過來了,可四年後,她又身無分文,無米而炊。
王奶奶一早外出送貨回來,在山下就聽見小樂的哭喊,她看看時間一般這時候夏末早帶着孩子去上班了,今天這是怎麼了?
她不敢停歇,費力的爬上去,看到的是原本雖然破舊簡陋但乾淨整潔的小木屋一片狼藉。夏末抱着孩子癡呆呆的流着淚。
王奶奶哎呦哎呦叫着,趕緊去把小樂抱起來,一摸孩子額頭滾燙,小臉也漲紅。
小樂從小就容易發燒,這回哭的一身汗又被冷風吹,還受了驚嚇,一度燒到燙人。但夏末沒辦法,她從懷孕後,頭一次如此無措。
破落的家,讓夏末忽然沒有了生的氣息。
那一句句罵迴盪在耳邊,其實他們罵的也沒錯,因爲她確實不要臉,她瞞着寧之遠生了一個孩子。
王奶奶刻意忽視夏末的臉,也不問這到底是怎麼了,狠狠打了兩下她的肩膀,心酸的吼道:“走,去醫院!你想死就一個人去死!孩子我來養活!”
夏末的眼睛慢慢清明,是啊,她還有一個孩子,沒有錢又怎樣,她還有牽掛!
她掉着眼淚問王奶奶借錢,說家裡實在拿不出,等她找到活以後慢慢還。
孩子正病着,王奶奶哪裡會計較這些,抱着孩子就要出去,夏末扶着牀站起來,走沒兩步又軟在地上。
“我送你們去!”一個高大的男人突然堵在了這間破屋的門口。
王奶奶仰頭費力的看去,看見寧之遠陰沉的臉。
寧之遠從她手裡接過小樂,瞥了夏末一眼,轉身往下走。
他又出爾反爾了,說了再不要見到她,卻自己找上門來。
作者有話要說:
寧之遠:“我這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怎麼男主的黃金定律沒有出現在我身上?”
作者不恥下問:什麼定律?
寧之遠:讀者都喜歡我啊~~
作者:……他們現在想殺了你換男二號
寧之遠嚴肅狀:你什麼時候給我洗白?
作者:等我瘦十斤以後。
男二號:媽媽,我什麼時候亮相?迫不及待~~
作者:等我瘦十斤以後。
小劇場——
寧之遠:個死肥婆敢動我女人,割了你男人小雞雞!
小樂:死肥婆!醜死了!還是我肥肥阿姨漂亮!
作者:這真不算安慰……男主,你難道忘了是誰讓夏末遭受這番苦難的嗎?
寧之遠指着作者唱:是她~是她~就是她~心狠手辣滴,小佳佳!
作者頂鍋蓋逃~~~~~喂,不許打病人~~~~
Ps,如果不收藏我不撒花留言我,還有更狠的在等着乃們,翹腳,吐菸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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