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之遠脫口而出,“夏末走得急,我給她帶幾件衣服。”
說完,臉就白了。
因爲王奶奶正一臉嘲諷的朝他笑。
那笑,刺眼無比。
“等着,”王奶奶又瞪了眼,轉身進去拿鑰匙。
他如願進到小屋,也嘲諷自己,藉口太拙劣了,夏末她,哪裡有什麼可以帶走的衣服,
而他其實,只是想看看,她到底帶走了多少東西,是不是真的再也不打算回來?
他那天又罵她了,又掐她了,還趕她在那麼冷的走廊過夜,她,一定恨他了吧?
整個屋子,沒有一絲人氣,明明擺設都是一樣的,卻那麼蕭索
。
寧之遠在屋子裡坐了一會兒,長嘆一聲,只帶走了那套積木。
她連他買的東西都不願再見到,一定是恨死他了。
小樂啊,沒有玩具,你是不是隻能又去玩泥巴和小蟲?
寧之遠心情沉重的離開,下山時,碰見了小四川。
個頭小小的女孩爽利極了,雙手叉腰張嘴開罵,罵的是家鄉話,又脆又快,寧之遠聽不懂。
他也不躲,就站在山道上讓她罵,只是,一個在上坡一個在下坡,小四川有些輸了氣勢。
罵着罵着,臉就紅了。
等她換氣時,他插道:“我會把她帶回來。”
小四川沒想到這男人會改邪歸正,喉頭堵着一堆話,嗆到了,劇烈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順了氣,換了普通話跟他說:“那天我問夏末你是不是小樂的爸爸,她……”
寧之遠沒有聽下去,打斷道:“沒錯,我是他爸爸。”
留下這句話,他走了。
他會把夏末帶回來,他是小樂的爸爸。
她不該離鄉背井,她不該流離失所,哪裡都沒有家好,雖然這個家只是山腰上的小屋。
小四川傻了眼,指着寧之遠離去的背影“你你你”了半天,最後吼道:“喂!你讓夏末給我打個電話!她居然就這麼跑了太不夠意思了!哎哎,你等等,你記下我手機號吧!啊?”
寧之遠在啓程前,又去了一趟商場,衣服,鞋子,玩具,裝成一個大箱子。
坐上了火車,看着窗外泛着春意的景色,耳邊是王奶奶的叮囑:“夏末哪兒都沒去過啊她能跑哪去?!我女兒帶她上了北方的火車,她在荷花鎮下的車!”
荷花鎮,那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她,爲什麼要去?
寧之遠坐第六節車廂,隔壁就是餐車,裡面零散的坐着幾個人。
他買了盒碗麪,藉口在裡面接水,看見一個媽媽帶着與小樂一般大的小孩坐在裡面吃麪。
他的心揪了揪,據說,那天夏末也坐在這節車廂,可身上沒有多少錢,小樂不可能在這裡吃上這麼貴的面。
他端着面回到座位,食不知味。
三個小時的車程,昨日還遠在天邊失而不得的人,今天近在咫尺。
他檢票過站,彷彿看見一個多月前,夏末揹着小樂,急匆匆的擠過檢票點
。
當拖着大箱子踏出站外第一步時,寧之遠聽見了自己呱噪的心跳。
荷花鎮那麼小,能住宿的地方又只有一個,寧之遠毫不費力的找到了夏末。
荷花客棧。
當他跨入門檻時,小小的院子裡,一個女人的背影,一個小孩的背影,還有一個男人的背影,宛如一家三口,在歡樂的說着些什麼。
那小孩側過臉,扯着男人的手喊:“辰辰叔叔你猜我會數到幾?”
那是小樂,可他喚着叔叔,纏着撒嬌親密的,卻不是寧之遠。
有人幼稚的吃醋了,吃兒子的醋,酸溜溜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他好想抱抱那個小傢伙。
行李箱被擋在門檻外,寧之遠提起又放下,聽見聲響,最先轉過頭的,是夏末。
矗立門口的男人讓她措手不及,她慌張起身,不小心將桌上的水晶菸灰缸摔在了地上。
顧不上寧之遠,她蹲下撿起破了一個角的菸灰缸,臉上是心疼的表情。
席逸辰不抽菸,卻惟獨寶貝這個東西,說是故人相贈。
既然是禮物,應該就不便宜,夏末盤算着要被扣掉多少工資。
席逸辰接過來時臉上沒有一丁點可惜的表情,他看了看破口,第一句話是讓夏末將玻璃渣掃乾淨,免得傷着人。
夏末一直在道歉,反而把好不容易找來這裡的寧之遠撇在一邊。
還是小樂歡喜的朝他伸出小胳膊,喊他:“叔叔!你怎麼也來啦?是來找我的嗎?”
年少無知的孩童,一語道破。
寧之遠看見這小傢伙簡直胖了兩圈,心裡的父愛都快蓋不住溢出來。
他也張開雙臂,想接過小樂,可夏末離得更近,被他這動作嚇白了臉,飛快抱起小樂。
她又是那副害怕的樣子,縮着肩膀低着頭,不敢看他。
寧之遠的臉黑的可以,他直直盯着夏末,盯得她渾身不舒服。
席逸辰向前一步,擋在了夏末前面,當掉了寧之遠的目光。
他問:“住店?”
寧之遠看見夏末的腦袋往男人的後背更縮了縮。
這下,他連她的頭髮都看不見了。
寧之遠心裡一陣不舒服,他一直對自己說,要把夏末和小樂帶回去,他會保護他們母子倆,他們不應該流離失所,是他對不起他們。
可,現在他看見的是什麼?
看見的是夏末過得很好,她不願意回去
!
小樂費力的轉着腦袋,想越過辰辰叔叔的肩膀瞧一瞧,可夏末按住了他的腦袋。
大人們緊張的氣氛讓他小小的心也很不安。
“你跑到這裡來就是爲了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打情罵俏?夏末我真是小看你了。”忍不住的,寧之遠又惡言相向。
其實,只是嫉妒,瘋狂的嫉妒。
那一家三口相談甚歡的背影裡,應該是他纔對。
夏末百口莫辯,只好選擇沉默。
她一貫用沉默來對待他的厭惡,她沒想到會有被抓到的一天,是誰?是王奶奶泄露了她的行蹤嗎?爲什麼?怎麼會!
寧之遠脫口而出的話,擲地有聲,才說完,就開始後悔。
他上前一步,想看清夏末的臉,想道歉。
可夏末以爲他是來搶小樂的,飛快的將孩子抱回房間鎖上了門。
寧之遠的手僵在半空,久久後落下,對席逸辰說:“對,我要住店。”
席逸辰卻搖了搖頭,說:“店滿。”
寧之遠不管其他,直接走進一間空房間,關上門。
這一天,夏末都不敢出門,彷彿她住的那間屋子有銅牆鐵壁,別人絕對進不來。
於是席逸辰又過上了吃泡麪的日子,而夏末帶着小樂也將就了一頓泡麪。
小樂對偶爾能吃到這種東西感覺很滿意,美滋滋的睡了。
後半夜,夏末被噩夢嚇醒,她夢見寧之遠找到她,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要把她掐死。
驚恐的醒來後,纔想起寧之遠確實已經找到她了!
怎麼辦?她還能逃到哪裡?
第二天一早,席逸辰就站在夏末房前錘門了,夏末在裡面裝死,聽他在外面吼:“出來給我做飯,我拒絕吃泡麪!”
說完裡面還沒動靜,只聽得幼童零碎幾聲,就又安靜下來。
屋內,夏末緊張的捂住了小樂的嘴。
小樂撐圓了眼,換做一臉嚴肅的小表情。
席逸辰使出殺手鐗:我喊三聲不出來扣獎金啊!
“一!”
“二……”
“三”時,夏末與寧之遠的房門同時打開,寧之遠皺着眉對席逸辰表示不滿,說:“一大早你好吵。”
夏末見他這樣,只能把自己縮到最小,儘量不惹他生氣
。
寧之遠卻叫她的名字,“夏末,早晨也給我來碗粥。”
然後這天早飯,荷花客棧的飯桌上多了一個寧之遠,少了夏末和小樂。
他們母子倆在房間裡吃。
總是夏末是不願意寧之遠跟小樂接觸的。
小樂偷偷問媽媽:“我不能跟叔叔玩嗎?”
夏末回答:“跟辰辰叔叔學數數嗎?當然可以。”
小樂玩着手指,不敢再問。
院子裡吃飯的兩個人對面而坐,寧之遠說:我房間的被子是潮的,今天給我換一牀。
席逸辰聳聳肩,說:“住不慣就搬走。”
寧之遠沒給他好臉色看,說:“不搬走。”
吃完飯,他就搬椅子坐小院裡曬太陽,快到中午了都不見夏末從那屋子裡出來。
他不着急,倒是席逸辰急了,又開始獅子吼:“夏末你早晨的碗還沒洗,午飯吃什麼啊?那個男的讓你給他換被子!”
房間裡傳出小樂脆脆的童音:“媽媽,辰辰叔叔叫你!”
咯吱……
門打開,夏末捲袖子出來幹活,目不斜視,當寧之遠不存在。
而席逸辰在寧之遠沁着毒的目光中,大搖大擺進去把小樂抱出來,抱他自己房間裡去了。
小傢伙只能短短看寧之遠幾秒,連句整話都沒法說。
寧之遠攥緊拳頭,目送小樂被抱走後,只對着夏末鑽進小廚房的背影一直看。
夏末洗菜做飯,中間空隙時,將寧之遠房間的被子抱出來曬,寧之遠的目光緊緊跟着,讓夏末很不自在。
午飯,又是兩個男人對坐,女人小孩回屋吃。
夏末開始明確告訴小樂:“不許跟外面那個叔叔說話。”
小樂有些不高興,但還是聽話的點點頭。
父子倆,明明在一個小院,卻堪比牛郎織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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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凡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1-02 11: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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