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過了三更,今夜無月,屋外黑壓壓的一片,蒼凜塵的書房內卻是燈火通明,書案上的奏摺高高的一摞,旁邊的安祿祁眼底透着擔憂,趁着蒼凜塵喝茶的功夫,這纔敢斗膽低着頭在蒼凜塵身邊小聲道:“皇上,已過三更了,今兒個夜涼,還是早些休息吧。”
蒼凜塵擡頭望過去,卻看到大殿中的宮女雖是規矩的站着,但人卻也已經困得不行,不由得沉聲道:“朕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你們全都退下吧。”殿中衆人行了個禮,道了聲是,這才輕聲垂手退了下去。
安祿祁看着正閉着眼小憩的蒼凜塵,終是忍不住多嘴勸道:“皇上,不然明日再行批閱吧。”
邊境的情況變幻莫測,前方催促的奏摺又是一日比一日急迫,蒼凜塵終於忍不住,似火山爆發般將明黃的奏摺甩到地上,咬牙切齒道:“前方戰情危急,朕如何能夠安然入睡?西北尚未平定,又有鮮狗在關外生事,鮮狗步步緊逼,朕身爲皇帝,卻無能爲力。”
看到蒼凜塵發火,安祿祁心中一沉,慌忙跪倒在地上。蒼凜塵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沉聲道:“起來吧,朕發火也不是爲你。”
安祿祁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眼下內憂外患,皇上是真着急啊,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面前的男子雖是黃袍加身,卻也是真正是稱孤道寡,到了危難的時候,身邊連一個有用的人都沒有,皇上本意御駕輕徵,可是,只不過是對付區區一個小小的鮮國,這件事傳出去,對大擎的名譽有損,而靖王卻在這個時候毅然辭官,不得政事……
略帶嘶啞的嗓音打破了安祿祁的思緒:“扶朕休息吧。”
趕忙道了一聲是,隨着蒼凜塵走出大殿。
第二日天光破曉,蒼凜塵便從牀上起來,一旁的侍女正在給蒼凜塵更衣,安祿祁走進來,臉色有些難看的輕聲稟告:“皇上,文武百官齊聚在大殿門口。”
蒼凜塵點頭道了聲知道了,然後催促着身邊的宮女快點,整理好衣服後大步向殿外走去,朝堂之上,地上已經跪滿了大臣,他們有的位居高位,有的手握重兵,看到蒼凜塵走上大殿之上時,口中說的卻都是同一句話:“皇上,邊關危急,請您速速出兵。”
蒼凜塵的心沉了下去,脫口而出的話語略帶沙啞,卻不怒自威:“整天閒的沒事幹了?都跑到朕身邊幹嘛?知道的說你們是勸諫,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要逼宮了。”
面前跪拜的老臣們依然是整齊的聲音:“臣等不敢。”
“不敢就先回去吧,你們說的事情朕已知曉,不日就會有所決策。”蒼凜塵的目光冷冷掃過在場的衆人,待他們陸續離開後,才坐在身後的這把龍椅上。
直到正午,蒼凜塵才站起身來對着身後的侍衛道:“隨朕出宮,去靖王府。”
“皇上,不如用完膳再去吧?”安祿祁低頭,冒死勸諫。
蒼凜塵卻已經拂袖離開了殿門,安祿祁只得給身邊的宮人低聲交待了兩句,便緊跟着小跑着出了殿門。
出了皇宮北行不遠便是靖王府,蒼凜塵騎着馬遠遠走來,門口的眼尖的侍衛互語了幾句,立刻有人進去回稟,不多時,靖王身穿青色長衫出府中走出,正好迎上剛剛下馬的蒼凜塵,。
“臣弟接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靖王剛要參拜,便被皇上雙手扶起。
“朕微服出來,本就不需拘泥禮節。”皇上看着眼前的靖王道,自上次見面後,已過了數日,靖王看起來又清瘦了不少,不過很有精神。蒼凜塵腳步不停地往裡走,靖王讓出位子,緊跟在蒼凜塵身後,只聽蒼凜塵在前面道:“去你書房吧。”
靖王到了聲是,心卻是沉到了谷底。此番皇帝親來府邸,說來說去,也不過是爲了一件事。
果然,隨意的閒聊了幾句後,蒼凜塵的臉鄭重了起來:“朕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
“皇上言重了,臣弟擔待不起。”靖王拱手淡聲說道。他擡頭看着蒼凜塵,“皇上,臣弟雖然已遠離朝廷,但大擎所發生的事,臣弟仍然有所耳聞,關外也有鮮狗生事的消息,鮮狗越發的猖獗,皇上也必憂心如焚。上次臣弟曾給皇上你提議,此次若是由夜行歡領兵,勝算必會大增。”
蒼凜塵還沒出聲反駁,蒼承靖已經看着院子裡那道清秀亮麗的身影,嘴角含着淡淡的輕笑,“臣弟戎馬一生,總是極爲享受凱旋時,百姓的歡呼,和皇兄你的讚賞,只有在那個時候,臣弟才覺得自己有所作爲。爲了大擎,爲了皇兄,臣弟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正是因爲如此,臣弟浴血沙場,從未輸過一次。此次,害人害己,去意已決,有此女子伴臣弟下半生,足矣。”
說完,蒼承靖走到門前喚了聲:“天嬌,快些過來見過皇上。”
天嬌正在院子裡想要抓住魚池裡的錦鯉,通體呈藍色,眼睛像是兩朵雲掛在頭頂,蒼承靖曾經說這魚的名字叫雲霧,好看不止,還很聰明,極少有人能夠將其抓住,也正是因爲如此,才更顯得這魚的彌足珍貴。
天嬌本想試試這魚的身手,沒想到,蒼承靖居然會從書房裡走出來,碰了個正着,腳下一滑,差點掉進魚池當中,嚇得趕緊拍了拍胸口,衝上前來的蒼承靖臉色有些不霽,“你幹嘛總是喜歡掉水裡呢?”
天嬌吐了吐舌頭,跟着他帶到蒼凜塵的面前,福了福身,“天嬌參見皇上。”說完,擡頭意味深長的緊盯着他看了幾眼,就才輕輕的撇開頭,不知道看向哪裡。原來這個人就是夏吟歡的男人,長得果然貌美絕倫,怪不得能夠讓她欲生欲死,還順便連累了主子。
天嬌的反應,兄弟二人自然都看在眼裡,蒼承靖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的打破僵局,“皇兄,其實臣弟與天嬌已經擇了吉日成親,到時候,還望皇兄你能夠來替臣弟主持大婚。”
蒼凜塵先是緊緊的盯着他,最後,終於是忍不住大笑出聲,“如今國難當前,朕已經憂心如焚,寢食難安,你身爲朕的皇弟,卻要選在這個時候大婚,你是想要全天下的百姓都來看朕的笑話麼?”
“臣弟不敢。”蒼承靖略一拱手,“只因我們請教過幾位高人,他們替我們擇算出一個良辰吉日。皇兄只比臣弟略長一歲,已有後宮三千,臣弟早已過了適婚之年,如今,難得遇上心中至愛,還望皇兄你成全。”
“好一個成全,好一個黃道吉日。”
“皇兄……”蒼承靖使了個眼色,天嬌便虛福了福身,走了,他這纔看着蒼凜塵,淡淡的說道:“皇上,這個江山雖是姓蒼的,但卻是皇上你的,如今臣弟只知確實難以再勝任將軍一職,也提議請皇上你派夜行歡出戰,並非是故意刁難皇兄你。”
蒼凜塵眼神一沉,繼而哈哈大笑起來,“你在朕的面前玩這些把戲,是不是太過幼稚了些?你想逼朕知難而退,讓天下百姓和大臣都知道朕是一個沒用的皇帝?你聽着,沒有人能夠逼得了朕。”說完,重重一拂衣袖離開了。
蒼凜塵一回到寢宮,便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藥草的清香,只聽一聲悶哼,一道黑影快速一閃,安祿祁便倒地不醒,殿門也隨之重重關上。一擰眉間,吟歡已經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他冷笑道:“你不是永遠也不會再回宮了麼?沒想到,現在居然學起賊人的本事來了。”
“蒼凜塵,廢話少說。”吟歡的心裡居然已經無波無瀾,再次看着這個人,除了噁心之外,居然已經完全沒了任何感覺,“蕭劍現在人在哪裡?”
“你們關係如此交好,你都不知,朕又豈會得知?”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他已經派人四處去尋過蕭劍,自從那天他來這裡找他有話要說,還說稍後便要與他一起去見母后,但當時因爲珍貴妃夢魘之事擔誤了,後來夜行歡離開之後,蕭劍也隨之失蹤,不知去向,一直以爲蕭劍是去尋她去了,沒想到……
“我再問你一次,蕭劍去了哪裡?”現在只有蕭劍可能最知道那件事的前因後果,如果這件事傳出去,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要暗中對蕭劍不利,太后,也在其中,吟歡的語氣有些急促,冷冷的看着蒼凜塵。
蒼凜塵微微一徵,隨後,朝着吟歡上前兩步,眼神一凜,“你到底知道些什麼?你和蕭劍之間到底有什麼事是朕不知道的?”
吟歡冷冷的退開,天朗立刻擋在她的面前,她冷聲說道:“蕭劍人如今到底在何處?”其實,從他的表情裡已經看得出來,他確實不知情,心裡那種慌亂的感覺更甚,吟歡淡然的掃了他一眼,“帶我去蕭劍的住處,休要亂來,否則,我一定讓你死個痛快。”
她的語氣涼薄,眼神冷冽,沒有絲毫當日的柔情,看着他的眼神,猶如一個陌生人,相信,若不是因爲蕭劍,她根本就不會回宮來了,這種想法一出,蒼凜塵的臉色更加沉了幾分。吟歡冷冷的看着他,“如果你還有一分人性,不想蕭劍出事的話,我勸你,最好不要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