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東宮的時候,吟歡正在睡覺。一晚上都未曾睡好,她都在想着要怎樣從柱子的口中撬出些有用的話來。虞貴太妃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竟然要在她身邊安插這麼一號人。
迦鹿得知消息之後,站在門口支支吾吾,卻是不願意進去。
“要不,你去?”迦鹿難爲推了推安德道。
卻是見安德的眉毛早就已經擰成了一股麻繩,難看的緊。
“咱家纔不去,又要看着皇后娘娘傷心難過,咱家自從跟了皇后娘娘以後,就難得看娘娘開心,好不容易日子有些盼頭了,誰知道竟然出了這事情。”安德推推拖拖向後退了一步,一大早他便是被小卓子的敲門聲叫醒。
醒來之後,便是見小卓子在門口支支吾吾不願意說話。他還爲此打了小卓子的帽子,纔是知道了昨日秋郡主在義玄宮中留宿的消息。
原本留宿這件事情就不是好事,可安德也未曾多想,直到小卓子吞吞吐吐說出來夏毓秋被寵幸的事實!
真是如同天雷滾滾一般,夏毓秋是個怎樣的人,他和迦鹿最爲清楚不過。若是夏毓秋就此得勢,只怕皇后娘娘的日子是真的不好過了。
吟歡正在熟睡,卻是聽見迦鹿和安德在門口爭執些什麼,便隨手抓了一件衣服走到門口來。
“何事?”吟歡突然出現,身着一件素白色的披風,頭髮肆意散落在背上,因爲沒有睡好覺,所以倦容十分明顯,也顯得更加憔悴了。
迦鹿和安德面對吟歡的詢問啞口無言,卻還是迦鹿先說話開門道:“娘娘,外邊風大,我們進去說吧。”
安德這也悻悻跟着迦鹿進門去。
門剛剛關上,吟歡便是坐在了炭火邊上。炭火很旺,但吟歡卻是覺得自己很冷。縱使是披了一件衣服也是不見好的冷。
“娘娘可需要迦鹿伺候你沐浴洗漱?”迦鹿小心翼翼在吟歡身邊問了一嘴。
可迦鹿若是不問,大概吟歡也不會覺得有異常。偏偏是平日裡都是桃花伺候她洗漱,迦鹿都是命人將所有材料備齊的主兒,今日要自己上手,這才讓吟歡放心不下。
吟歡正要擡眸看迦鹿,卻是見安德的眼神忽然一瞟,眼神轉了一圈回到了炭火之上,但還是時不時瞟她兩眼。
迦鹿奇怪也就罷了,安德還這樣奇怪。吟歡潛意識裡覺得,使出事了。
“你們兩個難得一起來找本宮,今日可是有何事情?”吟歡伸出纖細的手臂在炭火上捂了捂,聲音溫柔平靜,似乎再大的風雨都不能掀起大浪來。
迦鹿和安德相視一眼,在吟歡的注意下一個點頭一個搖頭。
迦鹿見安德竟然是搖頭,便趕緊換了過來,點頭道:“有。”
而安德則是反之,也學者迦鹿的樣子搖搖頭,強作鎮定道:“沒有。”
吟歡忽然噗嗤一聲笑了,搖搖頭自顧自說的道:“你們兩個難得一起來一次,竟然想要說的也不是同一件事情。到底是有呢,還是沒有呢?”
迦鹿靠近安德,怒嗔了一下,這才搶先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皇后娘娘剛剛醒,奴婢還是讓桃花準備洗澡水,沐浴吧。”
迦鹿說完便拉着安德的衣角朝着門口走去,卻忽然聽到了吟歡的聲音:“你們兩個人隨着本宮的時間已經很長,雖然有時候本宮脾氣好,但本宮知道你們一直會對本宮講真話,今日你們若是不說真話,本宮也不會怪你們。”
迦鹿和安德聽到這話,都是身子一顫。雖然知道吟歡一直都是相信他們的,可他們這次不想說也是不想讓吟歡傷心。
安德悠悠然轉過來身子,跪下來,咬牙說道:“其實奴才是想說的,可不想讓皇后娘娘傷心。奴才愚鈍,不能爲皇后娘娘排憂解難,卻也不想讓娘娘傷心難過。”
吟歡見安德這麼悲愴,便也知道這件事一定是和蒼凜塵有關係了。
安德知道她是在乎蒼凜塵的,雖然之前安德也以爲她在乎夜行歡,但後來直到那不過是親人般的感覺,和安德是一樣的。
既然安德知曉事情的經過,那麼便是知道她夏吟歡其實最在意的,還是她的男人。
吟歡低眉,從地上.將放炭火的勾子拿起來,在火盆裡隨意吧啦了幾下,纔是淡淡說道:“經歷了這麼多,難道還有什麼事情可以讓本宮的心更加受傷嗎?已經受了那麼多的痛,難道本宮還會有承受不起的東西嗎?”
迦鹿和安德看着吟歡的樣子,都是心中一疼。
他們知道吟歡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擎國和蒼凜塵,還有便是他蒼家的天下,絲毫沒有一次是爲了自己的。可她的苦心,又有幾人可以看穿呢?
迦鹿也低下來身子,和安德跪在了一排,朝着吟歡扣頭之後,才說道:“依照皇后娘娘的聰慧,大概已經猜到了這件事和皇上是有關係的。”
吟歡聽懂這句話的時候,心中雖然想到了會和蒼凜塵有關係,卻也想不到那個人竟然是他昨天親自選定的和親人選!
“此事當真?”吟歡眼睛裡有些什麼東西在閃爍,但只是在閃爍着,並未從眼眶中出來。
她不會哭,當她在戰場上倒下的時候都未曾流淚,如今不過是發生了一件早就會知道的事情罷了,爲何人可以未卜先知了,還要難過?
迦鹿點頭,安德則是沉默不語。他實在是不明白皇上的心,原本那個蓮妃就是一個虛與委蛇的主兒,怎麼皇上受過了一次,還要受第二次呢?難道說男人都會喜歡那種假的嬌滴滴的女人,也不會對這種爲他付出許多真性情的女子動心不成?
蓮妃如是,紫煙如是,卻真的是苦了皇后娘娘爲他將整個後宮治理的井井有條。
吟歡心如刀絞,當心中在意的男子和別的女子在一張牀上共度良宵之時,她卻只能裝作是大方,不去計較。這樣的情狀,在古代這些女子的身上是多麼可笑?
吟歡扶着椅子勉強站起來身子,卻是因爲虛弱朝後倒去。幸虧迦鹿扶的及時,否則她的身子一定會倒在地上。
“皇后娘娘……”迦鹿聲音細小,但眼中卻滿是心疼。這麼多年,她都是在宮裡長大的,卻從未有這麼一刻會隨着主子的傷心難過而悲憤交加。
吟歡不僅是她的主子,還是她的恩人和親人!她絕對不會讓那個夏毓秋傷害她半分!
“本宮沒事,本宮身子還未好全,讓肖淑妃繼續長管六宮吧。若是皇上要個什麼名分,本宮相信,肖淑妃是可以妥善安排的。”吟歡起身,搖搖曳曳便要去牀上躺着,門卻是被忽然推開。
只見肖淑妃氣勢洶洶從門口進來,玉瑾的手中拿着一塊明黃色的布條,似乎有何東西被蓋在上邊。
“你還有心思說這種話,都什麼時候了,皇上趁着你身子沒有好,珍貴妃和本宮又是病着,竟然和一個女子上牀了。你難道心裡就不生氣?”肖淑妃從門口進來,剛剛邁步進來,便是見安德退了出去,將宮門關的嚴嚴實實,站在宮門口等着。
迦鹿將吟歡重新扶回到座位上,安靜退到一邊。
吟歡卻是不爲肖淑妃的話掙扎,也未曾有過難過的表情,淡淡然說道:“生氣有何用,皇上已經成了她人的男人,況且她原本就是從贏國來和親的,皇上要了她,自然要給她一個名分。且不說現在贏國和擎國還未曾開始交戰,就算是真的已經開始了戰爭,皇上的女人,總也是要個名分的。你我就算是生氣,也無可奈何。”
肖淑妃顯然是已經聽到了消息,纔來東宮的,卻是進了東宮的門便是聽到了吟歡這麼一番言論,當時便是五內鬱結,生氣的很!
哪裡有這樣的人?世間的女子,縱使是那些被稱作是寬容的女子,自己的丈夫納妾之後,多少也是心中難受的,卻是隻有她夏吟歡,竟然無動於衷,還讓自己這個代爲管理後宮的人給那個女子個合適的名分?也不管耐不住性子,便是將門推開,想要問個究竟。
“好了,本宮也未曾說什麼,不過本宮纔沒有你那麼好的性子。本來進宮來就是一件喜事,可進宮之後卻是聽到了這麼大的噩耗。本宮就是心情再好也都被敗光了,別說是給夏毓秋被一個名分,就算是給她一個官女子的身份,本宮也難消心中的憤懣。”肖淑妃進來的時候,說話那般大聲,哪裡像是一個靜如處子的淑妃娘娘,這個淑妃的“淑”字,可是和她一些都不相關。
許是因爲已經將吟歡當做是自己人的緣故,肖淑妃竟然一五一十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而這其中大逆不道的話,在外人面前,甚至是在肖柏涵面前,她都是萬萬不會說的。
吟歡卻是顯得很淡然,大概身爲皇后,身爲蒼凜塵的女人,已經讓她的傷口再也難以癒合了吧?她受到的傷痛太多,多的自己都數不清楚了。既然已經數不清楚,又爲何還要細細數來呢?
“你不必計較這些,昨日本宮和皇上看了夏毓秋的舞蹈,的確很是微妙。但本宮倒是不記得,在皇宮中會有那麼精妙技術的舞姬,多半是從宮外請過來的師傅。你去幫本宮大聽一下,是哪個舞姬。”
吟歡的話讓肖淑妃有些捉摸不透,爲何要找一個舞姬呢?難道是皇后娘娘想要學舞蹈不成?
“你該不會是想要將罪責降落在那個舞姬身上吧?這可不是上上策,雖然本宮和你一樣,不喜歡那個自作主張的夏毓秋,但你若是貿然行事,必定是會被抓到把柄的。”肖淑妃抓住吟歡的手,緊緊按住,示意她若是想要將心中的仇恨壓抑,才能伺機爆發。
吟歡卻是用另一隻手蓋在了肖淑妃的手背上,淡淡道:“你先莫問,本宮自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