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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爾濱一個大酒樓的包廂裡,何寶正在和一個客戶洽談工程承包事宜。一個水桶腰身材的中年男子和何寶拼着啤酒,空瓶子擺了一桌。

酒吧的一角,一個坦胸露背的歌手,拼命扭動着腰身,在音樂的伴奏下,用粵語唱着:‘萬水千山總是情••••••’一個身材高挑,着裝嬌豔的坐檯小姐,舉着高腳杯走了過來,酒杯裡裝着半杯紅酒。坐檯小姐摟着胖子的頭,浪聲浪氣地問:“大哥,我可不可以陪你喝兩杯呀?”說完,把手臂搭在胖子的後背上。胖子一邊掐着女人的屁股,一邊和這個女人碰了一下杯,女人向胖子丟了一個媚眼,兩個人喝了一杯交杯酒。這個女人又來到何寶身邊,何寶反感的用手示意她走開。這個女人白了何寶一眼說:“這位大哥真是不會生活,假正經。常在海邊走,哪有不溼鞋的?”轉身向胖子一伸手,何寶問她,“什麼意思”?“小費!這都不懂。”女人非常鄙視地看了何寶一眼。胖子笑着說:“萬水千山總是情,不要小費行不行?”女人不屑一顧地說:“世上哪有真情在?多掙一塊是一塊。”接過小費,扭動着胯骨走了。

何寶喝醉了,手拿酒瓶趴在桌上半睡半醒。嘴裡不斷反覆地念叨:“世上哪有真情在,世上哪有真情在……”宋振國和鄭玉梅帶着小兵來找他。宋振國用手推着何寶,“何寶,何寶,你快醒醒。你看看,誰來了?”“誰呀?”何寶醉眼朦朧地看了鄭玉梅一眼,又閉上了眼睛。“何寶,你們連我都不認識了嗎?”鄭玉梅帶着哭腔推着何寶。“不認識。”何寶擡起頭,含糊不清地說完,又趴在桌子上。“爸爸,爸爸。我是小兵,你快睜開眼睛,我是你的小兵。”小兵急得直哭。宋振國用力地推着何寶說:“何寶,我和鄭玉梅,還有小兵,在你的家門口,等了你半天了,沒看到你的人影,鄭玉梅和小兵都急壞了,你快醒醒吧。”何寶睜開眼睛,看着小兵,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小兵?小兵。噢,對了,我的兒子叫小兵。讓爸爸好好看看。”他又回頭看了看鄭玉梅,嘴裡仍然反覆說着那句話:“世上哪有真情在,世上哪有真情在,……”鄭玉梅上前打了他一拳,氣憤地說:“你說嘛呢?你到天津去看了小兵就走了,我連你面都沒見着,你到底是爲嘛吶?”“爲嘛?那得問你自己啊。你整天和那個袁兵在一起,你是他初戀女友的影子,他做夢都想和你在一起。你們現在是如膠似漆了吧?”“何寶,不要瞎說!”宋振國上前制止何寶。何寶一甩胳膊大喊:“你讓我說完!”鄭玉梅對宋振國說:“你讓他說完,要不然,憋在心裡更不好受。”何寶揮了揮手:“不說了,世上哪有真情在……夫妻不過就是互助組、合作社、經濟共同體。互助組和合作社不是都解散了嗎?我們什麼時候正式解散?噢,對了,我們現在已經離婚了,你自由了,快去找那個袁兵去吧。”鄭玉梅拉起何寶的手說:“何寶,你爲嘛這麼不相信我呢?走,我回去和你解釋。我們在兵團的感情,那是說變就能變的嗎?我們還有小兵呢,你趕緊跟我回去再說。”何寶還是不清醒,他反覆唸叨着:“世上哪有真情在……我還有家嗎?我沒有老婆了。”宋振國扶起他說:“你有家,鄭玉梅永遠是你的妻子。我相信她,她決不會移情別戀,她這麼大老遠跑過來,就說明了這一點。世上的真情永遠在。我宋振國向你保證,我們一定會有自己的房子。你們夫妻會白頭到老的永遠住在一起。我們現在,不正是朝着這個方向努力嗎?鄭玉梅現在暫時工作在天津,不久的將來,我們有了住處,就會接她回來的。走吧,回家吧。”

鄭玉梅和宋振國攙扶着何寶,找到一家小旅店住了下來。宋振國囑咐鄭玉梅說:“何寶今天有些不理智,你不要和他計較。再聰明的人,也有糊塗的時候。回頭我送過一點茶葉來,你給他喝點濃茶水,這樣,酒精揮發的快。等他清醒後,和他慢慢解釋。我相信,他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他會明白的。

宋振國走後,鄭玉梅哄睡了小兵。坐在何寶身邊,滿懷深情地打量着何寶。多日不見,何寶的臉上多了幾道皺紋,人也瘦了許多。鄭玉梅心疼地掉下了眼淚。她用手輕輕地撫摸着何寶的臉,撥開遮擋前額的頭髮,按摩着何寶的太陽穴。

宋振國送來了茶葉,鄭玉梅接過來,放在水杯裡,倒了開水,蓋上茶杯蓋。示意宋振國趕緊回去休息,宋振國點了點頭走出旅店。

鄭玉梅用手晃動着茶杯,她把茶水當成治好何寶醉酒的靈丹妙藥,希望茶水快點泡好,快點降溫,快點送到何寶的口中。茶水隨着鄭玉梅那顆急切的心,變濃了,降溫了。鄭玉梅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將茶水喂入何寶的口中。鄭玉梅拿過毛巾,擦乾何寶嘴邊溢出的茶水。鄭玉梅坐在何寶身邊,一夜未眠。

天快亮了,何寶終於完全清醒了。鄭玉梅摟過何寶的頭說:“何寶,我和小兵都想死你了。你怎麼能這麼傷我們的心呢?你誤會我,我可以解釋,你爲什麼不給我機會解釋,就走了呢?”鄭玉梅捂住嘴,小聲地抽泣起來。何寶的心軟了,他拿過枕邊的毛巾,給鄭玉梅擦眼淚,鄭玉梅趴在何寶懷裡真想大哭一場,可是,看看熟睡的小兵,她只能止住了眼淚,慢慢地向何寶講述了與袁兵相處的經過。

何寶聽着聽着,摟緊了鄭玉梅說:“玉梅,是我誤會了你,誤會了袁兵。”“你呀,以後,可不許這樣了。”鄭玉梅撒着嬌,在何寶的臉上,親了一口。“玉梅,在我的印象裡,你是第一次主動親我。是不是你心虛了?”何寶納悶地問鄭玉梅。“你說嘛呢?我們這不是好久不見了嗎?你是不是不待見我了?”鄭玉梅撅起了嘴。“傻媳婦,我是逗你玩呢。我不待見我媳婦,還能讓別人待見?”何寶在鄭玉梅的臉上親了一口。“我怎麼聽你的話,還是有一股醋味呢?”鄭玉梅仍然撅着嘴。“我好久沒有看見你撅嘴的摸樣啦。你還記得嗎?我說過,我就喜歡看你撅嘴的樣子。來,我們重溫一下在北大荒的快樂。”何寶邊說邊脫鄭玉梅的衣服。“德行!”鄭玉梅雖然嘴上表示不滿,身體卻順從地配合着。

這時,小兵翻了一個身,睜開眼睛,看着他們,不解地問:“爸爸,媽媽,你們動手打架了?你們不是教育我說,打架不是好孩子嗎?”兩個人只好停止了行動,尷尬地坐在牀上。何寶向小兵解釋道:“是你媽媽的胸疼,我幫他揉揉。”

第二天,何寶在火車站臺上,拉着鄭玉梅的手,悔恨交加地說:“是我小心眼,回去替我謝謝袁兵。等我再去天津時,一定要當面向他道謝。”他又趴在鄭玉梅的耳邊說:“真想再親你一下。”鄭玉梅不好意思地推開他:“傻樣!昨天晚上你幹嘛去了?”

宋振國和高和平跑了過來,他們告訴鄭玉梅,本來牛志強和賀永順也要來,但是,工地上實在脫離不開。鄭玉梅過意不去地說:“你們那麼忙,還來送我。”宋振國拍了拍何寶說:“還不是叫這個大活寶給鬧的嗎!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怎麼樣?煙消雲散了吧?”何寶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咱男子漢的胸懷,像大海一樣,咱這裡面可以划船。”“人家宰相肚裡能撐船,你成宰相了?”宋振國打趣地說。“別以爲我這小學本科畢業的什麼都不會,我還能背詩呢。‘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怎麼樣?有點詩人的味道吧?”何寶搖頭晃腦地說。他們說說笑笑地把鄭玉梅和小兵送上了火車。鄭玉梅無限依戀地把頭探出車窗外,“再見,再見!”小兵也探出小腦袋喊着:“叔叔阿姨再見!爸爸,你有時間就來看我和媽媽。爸爸,別忘了,下次來的時候,你答應給我買的小汽車。”何寶戀戀不捨地抓住小兵的小手,“放心吧,爸爸一定給你買小汽車。快把腦袋縮回去,火車要開了。再見,再見。”火車在大家的注視下,漸漸遠去。

何寶對宋振國和高和平說:“我今天心裡亮堂多了,多虧振國對我的開導。想一想,真是的,白白憋了好幾天的氣。”“你啊,鬼機靈的人,怎麼遇事也是四十六號鞋進小衚衕 ——拐不過來彎了呢?你要是早點跟我說,我早就叫你心裡亮堂了。也怪我,光顧着忙工作,沒注意到你這幾天情緒不高。以後哇,可別犯傻了,到什麼時候,你都得相信鄭玉梅。倒是你,何寶,我得好好提醒你。鄭玉梅不在你身邊,經常在外面跑業務,接觸的人多,可要潔身自好啊。”宋振國囑咐着何寶。“看你說的,咱現在窮的叮噹響,兜比臉都乾淨,哪還能有那個想法。”何寶信誓旦旦地說。“有了錢,也不能有那個想法。”高和平笑着對何寶說。“那是,那是,一定,一定。”何寶嘻嘻哈哈的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