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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振國的公司,由於資金和原材料奇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辦公室裡,宋振國剛打了幾個求救電話, 仍然和前幾天一樣,毫無收穫。他和大家湊了一點錢,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宋振國坐在辦公桌前,用雙手託着腮,冥思苦想。正當他愁眉不展的時候,傳來了敲門聲,一位打扮入時,珠光寶氣,濃妝豔抹的女人走了進來,直奔宋振國的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宋振國詫異地問:“請問,你是?”來人站起來,攤開兩個手掌說:“宋振國,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咱們在兵團工程連時,炊事班的華杜鵑啊!”“噢,是你呀!你的變化可太大了,我都認不出你來了,快請坐。我給你倒一杯水,怎麼樣?很久不見了,你這幾年過得還好嗎?”“好。這幾年,我去了廣州,做點服裝生意。到哈爾濱來來呀,特意看看你。”“南方這幾年哪,經商的人特別多。”“是呀,我就是和我們家的幾個哥姐弟妹一同經商,全家齊上陣。你們北方人呀,經商的積極性,可是不如我們南方人。對了,現在大家管經商叫下海,你們離着海太遠。”“生意還不錯吧?”“生意相當的紅火。怎麼樣,你有興趣嗎?想做生意的時候,找我就行了。”“謝謝你,我現在暫時還沒這個打算。”“我剛纔在門外,聽到你在掛電話,遇到資金的難處了吧?這幾年我沒少掙錢,我先給你拿十萬,不夠再來找我。”“這怎麼行呢?我怎麼能用你的錢呢?你掙的錢,也不容易。”“我們之間你就別客氣了,你在我心裡的形象,可高大着呢!,我是心甘情願幫助你的,這也算是我們增進感情的投資吧。”“你還是拿回去吧,你們做生意的,資金週轉最重要。”“你幹嗎和我這麼外道?別的兵團戰友的錢,你都接受,唯獨和我這麼生分。我還想在哈爾濱開闢一個新的市場,到時候,我還要找你幫忙呢。”“到時候,我一定幫忙,可現在我不能要你的錢。”“這些錢,就算是我的定金,這樣總行了吧?”“我們之間,沒有生意往來,不需要定金。”“那就算我的無息貸款,我也想加入你們兵團戰友的行列。和你們經常在一起敘敘舊,特別是經常看到你,也是一種享受。”華杜鵑說完,扔下錢就走了。

幾天後,華杜鵑來電話約宋振國,晚上共進晚餐,說是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談。宋振國如約來到一家西餐廳。華杜鵑袒胸露背的衣着,矯揉造作的手勢,嗲聲嗲氣的話語,讓宋振國感到有些尷尬,很不舒服。華杜鵑貼近宋振國的身旁坐下,宋振國不由自主地向旁邊挪了挪。宋振國有點緊張得問:“客戶還沒到哇?”華杜鵑嫵媚地笑了笑:“今天晚上,就我們兩個人,怎麼樣?這個地方還算浪漫吧?你要學會生活!一個人要是光知道工作,不知道享受,那就是浪費人生!”“我還很忙,你要是沒什麼事,我就走了。”“別,別,別走哇。這幾年,我在商場打拼,見到的人多了,可我就是忘不了你!做夢都想有這樣一個機會,和你說一說,憋在我心中很久的話啦。”華杜鵑用手按着宋振國的肩膀,遞給宋振國一杯紅酒,把臉貼近宋振國的臉,用熱辣辣的目光看着他。宋振國本能地後退一步,“別這樣,我們坐下說吧,我不習慣吃西餐。”華杜鵑連幹了三杯,叉了一塊牛排,遞到宋振國嘴邊,用手托住宋振國的下巴,宋振國一邊躲閃,一邊接過牛排,“我自己來,你有什麼話快說吧”。華杜鵑興奮地看着宋振國,自顧自地說;“宋振國,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自從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可你,從來就沒有多看我一眼。那時,你是副連長,青年當中,你第一個入了黨,多風光啊!我只能把這份愛,悄悄地埋在心裡。後來,你娶了白曉燕,我只能遠遠地望着你,現在,你們離婚了,我終於等到了機會,我不能再失去你!這幾年,因爲我有了錢,拜倒在我裙子底下的男人多得是,可我誰都看不上,心裡總是抹不去你的身影。振國,你娶我吧!”說着,華杜鵑抓住了宋振國的手,用渴望的目光,盯着宋振國的眼睛,嘴脣慢慢靠近宋振國的脣部。宋振國像被蠍子蟄了一下,立刻站了起來,“華杜鵑,你聽我說,我不能欺騙你,也不能欺騙我自己,我的心中只有白曉燕。對不起。你的錢,我會盡快還給你。”說完,宋振國掙脫了華杜鵑緊緊抓住的手,離開了餐廳。華杜鵑用手擋住黯然失神的雙眼,任憑淚水嘩嘩地滴落在胸前,有氣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松花江邊,殘陽如血。宋振國和何寶並排坐在江邊,晚霞映紅了他們的身影。“都是我把你害成這樣。”何寶自責地說。“別這麼說,人都是經過磨練才能成長。你想多掙點錢,改善家庭狀況,也是正常的,不是什麼錯。”“可我不該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拆你的臺。” “何寶,別老是低着頭,擡起頭來。都過去的事了,別老放在心上,你不能從此就一蹶不振。振奮起精神來,我們還想看到,過去那個躊躇滿志,風趣幽默的何寶。”“我在看守所的時候,除了想玉梅和小兵,最想的就是咱們這些荒友。關鍵的時刻,還是你們救了我。”“還說這些外道話,要不怎麼叫戰友呢,噢,現在都叫荒友了,可是,我還是喜歡叫戰友,回想起抗槍時的自豪感覺。”“謝謝你們,沒有告訴玉梅。我不想讓她着急難過,也不想毀掉我在她心中男子漢的形象。玉梅要是知道,我做了這麼對不起你的事,不一定會氣成什麼樣子呢!”“缺錢不要緊,但不能缺了精神,有了精神,才能掙到錢,你不要爲此而頹廢。” “我明白了,白曉燕每次來信讓你去北京,你都拒絕,你也不是不想去,你也不願意毀掉你在她心中男子漢的形象。你和我一樣,有自己的自尊。那你就不想他們娘倆嗎?” “怎麼不想啊!我每天下班後,眼前總是出現白曉燕跳着《天鵝湖》的身影,還有小羣叫爸爸時,那稚嫩的聲音和活潑可愛的模樣。” “那個年代,讓一隻美麗的白天鵝變成了醜小鴨,現在,醜小鴨又變回了白天鵝。不過,白天鵝飛得再遠,也會回來的。你和白曉燕,一定回重新走到一起。” “鄭玉梅也是一樣,她也會倦鳥歸巢的。只是,現在條件不允許呀。”“彆着急,車到山前必有路,雞全死了,咱也得吃蛋,還有鴨子和大鵝呢!明天,我就給玉梅打電話,她現在不在京劇團幹了,跟別人組團去演出,用時髦的話說,叫‘走穴’,手裡有些積蓄。放心吧,黑暗即將過去,曙光就在前頭。現在是晚霞,明天早上就是太陽。”何寶又恢復了他自信的笑容,反過來安慰宋振國。“你想媳婦和孩子的心情,我是深有體會。都怪我,沒能把你們領到富裕的大道上。我那天說過了,你要是能自己闖出一條致富的路,就別顧及太多,我知道你有能力。我不攔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我全力支持你。” “振國,我那天也說過了,我要和你們在一起。你把我何寶看成什麼人了?我已經對不起你一次啦,我不會在你最困難的時候離開你!你不是也望眼欲穿地希望媳婦孩子回到身邊嗎?你的苦,我也知道,你能挺過去,我就不能挺嗎?我就是不相信我自己,也相信你!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要和你們共渡難關。公司就是我的家,你讓我到哪去?我永遠和你同甘苦,共患難。”“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人心齊,泰山移。什麼都不說啦,走,回家去。”他們互相摟着肩膀,邁着堅實的腳步,晚霞映照着他們堅強的背影。

第二天,工地上幾十個工人圍着宋振國,七嘴八舌地表明着心跡,“宋經理,我們這幾個月的工資不領了,幫助企業渡過難關。”宋振國搖了搖頭說:“那怎麼行,大家都要養家餬口,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宋振國的眼中閃着淚花。這時,何寶跑了過來,喊宋振國回辦公室,告訴他有人等他。路上,宋振國問何寶“誰找我?”何寶故作神秘地說:“先回去再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看你激動的這樣,一定是一個好消息。”“你說對啦,是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宋振國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鄭玉梅坐在沙發上。宋振國興奮地說:“我說吶,何寶怎麼樂成這樣!原來是看見鄭玉梅了。” 何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振國,這次玉梅來,可不是專程來看我的。她是來找你的。”“是嗎?找我有事嗎?”宋振國把一杯水遞給鄭玉梅。“振國,你們公司遇到這麼大的困難,你幹嘛不說一聲?要不是何寶打電話給我,我還不知道呢。”鄭玉梅拿出一個小手提包,從裡面抽出一捆錢,遞給宋振國,“這是六萬塊錢,是我這幾年走穴掙的,還有和別人借了一點。你們先用着,剩下不夠的錢,我再想辦法,我從朋友的手裡,還能再借一點。振國,你千萬別上火。你是他們的領路人,你可得保重身體。”“鄭玉梅,真不知怎麼感謝你!”“謝嘛呢,咱們是一個連隊的兵團戰友。當年,要是沒有大家救了我,我早就沒命了。公司是何寶的家,這也是我的家,幫助家,是我的本分,用不着謝。”“看看,玉梅現在多健談。”何寶由衷地讚歎道。“好了,你先忙,我還要趕下一場的演出呢。我走了,這次,就沒有時間看望大家了,替我向大家問好。你們都要多注意身體,等以後有時間,我再來看大家。有事別忘了給我打電話。”鄭玉梅風風火火地走了。宋振國催促何寶說:“快去送一送。”“不去了,工作忙。”“行了,何寶,你就別裝了,你的心早就飛了。再忙,也不差這麼一會兒功夫,快去吧。”何寶飛快的跑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