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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連隊的食堂裡,鄭玉梅正在賣飯。買飯的人羣裡,有人正在與鄭玉梅大吵大鬧。前面排隊的高喊,“我們排在前面,就應該把白饅頭給我們。”後面的卻不讓步,“我們排在後面的,就應該吃鹼大的饅頭?我們吃不好,怎麼幹活?你們炊事班的人,饅頭是怎麼蒸的?饅頭都蒸成窩頭了,食堂的面鹼,是不花錢來的?”鄭玉梅滿臉的沮喪,不知如何是好。聽見爭吵的炊事班長華杜鵑走過來,衝着鄭玉梅劈頭蓋臉地斥責道:“鄭玉梅,你都到炊事班這麼長時間了,還沒學會蒸饅頭?”“我把面鹼放多了。”鄭玉梅小心翼翼地回答。華杜鵑拿起一個饅頭摔在面案子上,滿臉怒氣地對鄭玉梅喊道:“鹼大的饅頭,你自己留着吃吧。”何寶見狀,走向前去,對華杜鵑喊道:“不就是饅頭鹼大了嗎?你至於發這麼大的火嗎?”華杜鵑冷笑着說:“嘿,出來一個打抱不平的好漢。那你說,今天的饅頭怎麼賣?”

何寶轉過身來,面對買飯的同志,滿臉微笑地動員着大家,“諸位,同志們,誰都有工作失誤的時候,我們誰吃飯的時候,還能保證不掉個飯粒呢?我看吶,這麼辦吧,每個人兩個饅頭,一個白的,搭配一個黃的。黃的是軍用的,白的是民用的,抗日嘛,主要靠軍民合作。大家都是知青,互相照顧一下吧,我代表鄭玉梅同志謝謝大家。”大家不再爭吵了,饅頭很快銷售一空。

賀永順和何寶端着飯走回宿舍,賀永順邊走邊說,“我說活寶,太暴露了,在這麼多人面前,你幫鄭玉梅打圓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們的關係非比尋常。”“這個時候我不挺身而出,怎麼能贏得她的芳心呢?學着點吧。”“你不是已經把她俘虜過來了嗎?還這麼杞人憂天。到手的鴨子還能飛了?”“不行啊,我總感覺心裡還是不夠託底。你沒看見,二排的那個甄帆,有事沒事的,總圍着玉梅轉悠嗎?看來,鴨子光到了手,還不行,還得煮熟了才行。”“不自信了吧?你告訴鄭玉梅,離他遠一點,不就得了嗎?”“我怎麼讓她怎麼遠?人家甄帆是天津青年,上次回家探親的時候,他和玉梅一塊回的家,我總不能跟着玉梅,一同去天津探親吧?其實這倒也沒什麼,她在路上有個人照顧,總比沒有人照顧好吧?”“這倒也是,聽說路上有個小偷,要掏鄭玉梅的兜,還是甄帆把小偷抓住,交給警察的呢。”“要說甄帆這個人吧,我對他的印象還不錯。我看得出,玉梅對他的看法也很不錯。所以,我擔心玉梅倒向那面。哎,走了一個炸雷,又來了一個甄帆。甄帆吶甄帆,你是真叫我煩吶!炸雷可以趕跑,甄帆趕不跑哇。”“你是不是過於敏感了?鄭玉梅和甄帆是同學,甄帆他媽和鄭玉梅她爸又是同事,來往頻繁一點,也屬正常。”“同學更危險!他們認識的時間長,接觸的機會多,感情這東西也不能上保險。梁山伯和祝英臺還是同學呢!”“那怎麼辦?我看甄帆這個人,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他肯定不知道你和鄭玉梅的關係。我們可以採取先禮後兵的辦法。”“怎麼先禮後兵?”“直接找他開誠佈公的談。”“那他會不會把我和玉梅的事,彙報到指導員那裡去?”“不會,我看甄帆這人還是特別仁義的。再說,我們可以採取又拉又打的方法。”“怎麼拉?怎麼打?”“你想啊,自從出現了魯文學的事件以後,左鳳環在連隊裡是聲名狼藉,如同一個過街老鼠似的,誰還敢步左鳳環的後塵?我晾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褘,引火燒身,讓自己被千夫所指。我們要先拉,乃爲上策。實在不行,在採取打的下策。”“你這詞是沒少用,可具體的做法,一句沒說。”“你彆着急呀,我認爲呀,甄帆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過幾天,咱們倆兒一起找他談,至於怎麼談,我們要根據他的態度,因人定奪。”“好吧,只能這樣了。”“我說何寶,你平時鬼點子最多,可是一輪到你和鄭玉梅的事,你就不知所措了。”“你算是捏着我的七寸啦。”“那是。你不是也摸準我的脈了嗎?就像咱們在一起下棋,都彼此摸清了對方的套路了。”“你還別洋洋得意的,你遇到這事,不也是亂了方寸嗎?”“所以呀,我們要成立互助組,合作社,脣齒相依,互利互惠。不能脣亡齒寒啊。”“你小子,詞背多了,沒地方用了,跑到我這發揮來了。”“我這不是摟草打兔子——捎帶着嗎。”“走吧,晚上我還要和玉梅約會呢。”“你頂風作亂,可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指導員現在到處找目標和靶子呢。你可別急火攻心,賊心膨脹,惹出事端來。”“我現在激情高漲,哪能降溫。你說的輕巧,輪到你,比起我來,你還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呀,我現在是不想受這個寢食不安,坐臥不寧的罪嘍。”“你是吃不着葡萄就說葡萄酸。”“趕緊吃你的葡萄去吧。”

賀永順按着何寶的意圖,在操場上找到了甄帆,他給甄帆下了個‘約談通知’。

晚飯後,何寶、賀永順和甄帆來到木工房裡。“你們二位這麼嚴肅的把我找來,一定有重要的事要說,開誠佈公地談吧。”何寶和賀永順正不知道怎麼開口,甄帆倒是落落大方地先開了腔。“二排長,我們找你出來,是覺得你是一個俠肝義膽、心胸豁達的人,有些話,想找你當面談一談。”賀永順像一個外交官,語言犀利地對甄帆說道。甄帆笑了笑說:“你們就叫我甄帆吧,叫我二排長太客氣了。也別給我帶那麼高的帽子,有什麼事,儘管直言。”“那好,我就開門見山,直言不諱了。燈不挑不亮,話不說不明。你是不是對鄭玉梅印象不錯?”何寶直奔主題。“是不錯。這有什麼不對嗎?”甄帆奇怪的反問何寶。“你對她有什麼想法?”賀永順接着問甄帆。“有什麼想法,我就一定要向你們彙報?”甄帆話語中軟中帶硬。“你是想時機成熟時,進一步發展關係吧?”何寶步步爲營的發問。“那不可以嗎?只不過,我們現在還沒發展到那一步。你們想找我要口供,報告指導員,我看你們是枉費心機了。”甄帆冷笑着搖搖頭說。“你誤會了,我看你說話辦事都夠爽快,我們特別信任你,我就告訴你一個實底,何寶已經和鄭玉梅談上對象了,不好意思,你晚了一步。”賀永順趕緊過來解釋。“我怎麼沒聽她說起過?”甄帆驚訝地問。“現在連裡處於什麼形勢,你不是不清楚,搞對象的人都是地下活動,誰還能拿着大喇叭廣播呀?”何寶苦笑着回答甄帆。“噢,我甄帆決不會奪人所愛。但如果鄭玉梅要是選擇了我,另當別論,我也一樣會當仁不讓,決不放棄。我說過的話,落地生根。”甄帆斬釘截鐵地說。“一言九鼎,一諾千金。”賀永順緊跟着甄帆的話追了一句。“一言爲定,絕不食言。”甄帆也追加了一句。“好,痛快。我們今後就是朋友,有什麼話,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別憋在心裡。”何寶如釋重負般的說完,信任地拍了一下甄帆的肩膀。“我的心像玻璃一樣透明,你們的擔心是多餘的。屬於我的就是我的,不屬於我的,我決不會去爭。”甄帆說完後,挺直了腰桿走了。

賀永順和何寶面面相覷。“讓我困惑了這麼多天的事情,他倒痛快,三言兩語就給我們打發了。早點找他談就好啦。”何寶感慨地說。“是啊,人和人就是不一樣。甄帆真不愧是排長啊,他說話辦事,真是令人折服。正直、、坦誠、豪爽、灑脫、幹練、睿智。和這麼優秀的人打擂臺,你何寶還真不是他的對手。”賀永順讚歎地說。“你幹什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怎麼能和他相提並論呢!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何寶也不是等閒之輩。我何寶有短兵相接,速戰速決的本事,他甄帆未必能和我抗衡!我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幸虧我兵貴神速,要不然,事情就麻煩了。看來,我得快馬加鞭了,採取有力措施,儘快解決戰鬥,免得夜長夢多。”何寶不無擔心地說。“我說,你小子就愛杞人憂天,你自編自導的關於甄帆的煩惱,剛解決完,又開始自尋新的煩惱了,你呀,一天不把鄭玉梅娶到手,你的擔心和煩惱就一天沒有完。”賀永順嘆道。“你說得對,我是應該把煩惱和擔心徹底地消滅掉了,讓它永絕後患。”何寶若有所思的點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