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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連部裡指導員正在看報紙,宋振國走了進來。“指導員,您找我?”“振國呀,你發現沒有?最近那個何寶和鄭玉梅的關係不太正常?”“沒太注意。”“我找你,就是讓你注意這個歪風的苗頭。你看,你這個團支部書記是不是找他們談一談?”“指導員,我看沒必要。”“怎麼沒必要?這男女青年之間離得太近了,保不齊就要出事。尤其是那個鬼頭蛤蟆眼的何寶。”“行,我抽時間找何寶談談。”“別拖了,就今天晚上吧。”“好。指導員,現在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一天三頓蘿蔔湯,青年們都有點••••••”“蘿蔔湯怎麼啦?我們剛來到北大荒的時候,還喝不上蘿蔔湯呢!”“指導員,我是這麼想的,現在已經開江了。我們到十四連打魚隊拉點魚回來,給大家改善點伙食好不好?”“打魚隊到膠輪車能走的大路中間有十來裡地,這十來裡地都是水草甸子,得用鏈軌拖拉機拉着爬犁運過來,咱們連沒有這運輸工具。”“這樣吧,我和十四連的連長聯繫一下,如果他們能幫忙給運到大路上,我們就去,您看可以嗎?”“可以。”指導員點頭出去了。回頭還忘不了叮囑一句:“別忘了找何寶談話。”

宋振國拿起電話搖把搖了起來,“總機,給我接十四連。”接通後,宋振國對着聽筒大聲說道:“是郭連長嗎?我是宋振國。”“你的大嗓門,我早就聽出來了。說吧,你不會是想我纔給我掛電話的吧?”郭連長的嗓門比宋振國的還大。“不光想你,還有點事求你。”“我說呢,你小子自從上次學習班分手後,就沒來過電話。今天是有事纔想起我來。”“這不是大家都忙嗎?你不是說請我去你們連吃魚嗎?”“那你就過來呀,我給你燉活魚吃,管夠。”“好。我明天想去你們那裡。但是,我可不光是自己吃,我想上你們那裡拉點魚,給連裡的同志們改善一下伙食。”“我說嗎,你會有閒工夫到我這來?拉魚可以,得有團裡的批條哇。”“這好說,我先跟團部打好招呼,拉魚路過的時候,去辦一張批條,手續不全,我是不會去你那裡給你找麻煩的。”“你我之間還談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這次還真得麻煩你。你知道,我們是工程連,沒有鏈軌拖拉機。那十多裡的水路,只能靠你們支援啦。”“那你就別客氣了,我一定把魚給你送到公路上。就等你來了。”“好。我明天一定到。”,

接着,宋振國又接通了團部的後勤部的電話,很順利的聯繫妥當,就興致勃勃地去找何寶了。“何寶,你明天早點出車,去打魚隊拉魚。”“真的?太好了!我都好長時間沒吃到魚了。”何寶興奮地跳了起來。“你準備吧,帶上苫布,兜點水,這樣到了連隊,魚還是新鮮的。我去通知牛志強他們出兩個人隨你去。”宋振國剛要走,何寶轉了轉眼珠,“振國,我去吧,正好我要去他們那裡走走。我去傳達您的指示。”“也好。對了,何寶你以後和鄭玉梅接觸的時候,還是要注意點影響。”“好的,好的。”何寶虔誠的點着頭。待宋振國走後,何寶自言自語地叨咕:“晚了,人我都劃拉到手了。”

何寶一路小跑地找到賀永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小順,我明天要去拉魚。振國讓你們排裡出兩個人。我看,你找老牛要求去。”“爲什麼?”“你總是在連隊呆着,都孤陋寡聞了。你在水路上還沒有坐過大爬犁吧?”“沒有。”“你去拉魚,不但可以坐水路上的大爬犁,還可以吃到剛出水的魚。”“我在家的時候,吃過剛出水的魚。”“那不一樣。你吃的是松花江的魚。這是咱們北大荒饒力河的魚。”“行,我去。”“還有,咱們把雨衣帶去,拿繩繫個口袋,裡面放點水,帶回幾條魚,放在我的車頭裡。以後,我們還可以多吃幾頓。”“那我們上哪裡做去?”“老徐頭家。他自己一個人過。我們分給他一點不就得啦。”“好主意。”賀永順和何寶一起去找牛志強 。

第二天早晨,宋振國帶領着何寶、賀永順、郎智就出發了。到了距離打魚隊十里地的水草甸前,何寶把車停了下來。一條彎彎曲曲的平坦水路旁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塔頭墩子。這是一片上億年的原始溼地。他們換坐了拖拉機牽引的木爬犁。拖拉機繞過草墩子,沿着平坦的水路前行,爬犁過後,掀起了小小的波浪。

何寶激動不已。他問宋振國:“振國,你以前坐過水中爬犁嗎?”“我也是第一次坐。”“這木頭爬犁這麼沉,不會下沉吧?”郎智擔心地問。“不會。就是下沉,也不過一米深的水,淹不着你。”賀永順拿眼角看着郎智,嘲笑地說道。何寶脫掉襪子,把腳放在水裡。“何寶,你注意,別讓水中的草劃傷腳,有的草帶刺。”宋振國提醒何寶。何寶把腳放在爬犁上,大呼一聲:“煙波浩渺!”接着又搖頭晃腦地唱起來:“洪湖水呀,浪呀麼浪打浪啊,洪湖岸邊是呀麼是家鄉啊。清早兒,船兒,去呀,去撒網,晚上回來魚滿倉。”“我說何寶,這不是湖,是草甸子。也不是你撒網打魚,是去拉別人打上來的魚。這也不是船,是爬犁。你見過坐着爬犁打魚的嗎?”賀永順打趣地說道。“你是缺乏豐富的想象力。好好的意境都被你破壞了。”何寶嘆了一口氣。“也是,我看《洪湖赤衛隊》電影裡面,打魚摸蝦有時也在蘆葦蕩裡,也挺憋屈的,還沒有這草甸子敞亮呢!”郎智接過話茬。“還是郎智會討好。你去過洪湖嗎?”賀永順撇了撇嘴。“這草甸子是地球的腎,咱們北大荒的黑土地,就是靠這些草甸子滋潤着。”宋振國感嘆着。

一會兒,到了打魚隊,郭連長熱情地招呼着他們,“本來呀,你們不用過來,我也會把魚送到你的車上。可是,那不是就留不住你宋振國了?你們難得到我們這裡,怎麼也得吃上一頓新鮮的魚吧。來,來,來。振國,好久不見,到連部聊聊。”連拉帶拽的把宋振國讓到了連部。

何寶、小順和郎智來到河邊,看到青年們正在從網上摘魚,他們加入到了這個行列裡,大家享受着豐收的喜悅。賀永順正幹得來勁,身旁的一位女青年,捂着手停了下來。賀永順扭頭一看,血水順着手指縫流淌下來。“怎麼啦?”賀永順急忙問道,“沒事兒,讓魚嘴劃了一下。”女青年擡起頭,看到了賀永順關切的目光,心頭一熱。“我這裡有手絹,你包紮一下吧。”賀永順說完,從兜裡掏出手絹遞給女青年,女青年接過手絹包紮起來。但是,一隻手係扣總是系不住。賀永順見狀,蹲下來幫她繫好。女青年非常感動,溫情脈脈地看着賀永順。這一幕正好被何寶看見。何寶拉過賀永順,朝他擠了擠眼。賀永順砸了砸嘴。

過了幾天,打魚隊的女青年到工程連來找賀永順,說是來還手絹。“小順,行啊,你是牆裡不開花,牆外紅。坦白交代,你們是不是‘對眼’了?”何寶用詭異地眼光看着賀永順。“怎麼可能?你什麼眼神呀?我賀永順的標準不會那麼低吧?”“你把‘定情物’都給人家了。”“我知道你說的是手絹,那不是趕上了嗎?”“你真沒看上?”“不考慮。”“哎,你可真是個收麥子的。”“什麼意思?”“我跟你說,這是‘麥穗理論’。”“還有理論?說來聽聽。”“說有一個人,要在一大片麥地裡找到最大的麥穗。他找哇找,好不容易找到一隻大麥穗,他剛想摘採,又一想,前面一定還有更大的麥穗。於是,他又往前走,又找到了一隻大麥穗。他剛要摘採,又一琢磨,前面一定還有更大的麥穗。”“行了,你就省了吧。直接說結果。”“行,最後,他走到了地頭,也沒有發現他期待的大麥穗。他只好回頭去找,可是,他發現,剛纔他放棄的大麥穗,已經被別人採走了。他悔之晚矣。”“你這是影射我呢?”“就算是吧。在一片麥地裡,你永遠找不到最大的麥穗。”“因爲他眼花了。我替你說吧,你是不是想說這個意思?”“太聰明瞭!”“你這理論,對我不適用。”“怎麼不適用?”“你那麥地太小。”“我就是在咱連這塊小地上,找到的麥穗。”“這能一樣嗎?你達到了你的標準。”“行,行,行。你慢慢找你的‘麥穗’吧。別等到‘麥穗’都被烏鴉啄完啦,剩下空殼,就沒滋味啦。”“你這烏鴉嘴。”“我的忠告算白說了,我呀,不和你磨牙了,我得給我的‘麥穗’做魚去嘍。”“這都好幾天了,那魚還沒臭呢?”“我把魚放在老徐頭的屋檐底下曬着呢,臭不了。”“你也不怕耗子和貓吃了?”“耗子有貓看着,貓有狗看着。這和搞對象一樣,一物降一物。”“這烏鴉嘴裡,還能把人和耗子、貓和狗相提並論。創意!你降服你的‘麥穗’了嗎?”“已經‘修成正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