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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何寶和鄭玉梅躺在被窩裡,小聲說着知心話。“媳婦,親我一口,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你先告訴我是嘛事。”“你先親我一口,我再告訴你。”“德行。”鄭玉梅親了何寶一口。“你要高升了。”何寶神秘地告訴鄭玉梅,“你又要出嘛新花樣了?”“呵呵,天機不可泄露。”“跟你媳婦還玩心眼,賣關子?你一個小司機,能有嘛能耐?”“我何寶是什麼人吶,我何寶要辦的事,還有辦不成的?我告訴你,我要幫你找一個輕快一點的工作。你現在每天太辛苦了,帶着孩子還要幹活,我心疼。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真的?”“你不信?”“我覺得你說的話有點懸。”“這回,我要讓你徹底地服氣。”

第二天,何寶來找指導員,一臉誠意地說:“指導員,今天出車嗎?秀麗的事,今天不辦,可就來不及了。”指導員驚訝得張大了嘴,看着何寶。何寶心中大喜,他知道,魚要上鉤了。“這次來招生的人裡面,有一個人,是我小學最要好同學的舅舅。要不,我跟他說說去?”這次,輪到指導員腦袋發矇了,他知道,自己的把柄,已經被何寶抓住了。再說,這事太重要了,也確實需要有人爲他跑關係,就點了點頭說:“那就快走吧。”“正好鄭玉梅也要去檢查身體,我們就一塊去吧。”

何寶找到鄭玉梅,告訴她:“我們看電影去。”“你幹嘛?吃錯藥了?上班時間看電影,你就等着挨批啊!”“我現在就是指導員他二大爺!他見到我,還得客客氣氣的呢。”“我不去了。這挺着一個大肚子,我怕同學和熟人看見,讓人家笑話。”“沒事。我還覺得驕傲呢。”“我還是不想去了。”“你看,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我是怕車坐車顛簸,影響肚子裡的孩子。”“你看,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好吧,你不去就不去吧。今天就不要去上班了,在家裡面睡大覺,等我回來照顧你。”“不上班?”“對。你聽我的。今後,咱們就不去食堂上班了。”“那去哪兒上班呀?”“我不是說了嗎,天機不可泄露。走了,你就乖乖地在家裡呆着吧。”

何寶走到四輪車前,拿起發動車的搖把,麻溜地發動車。指導員問何寶:“鄭玉梅不去了?”“不去了。她今天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呢。”“那就在家好好地休息一下吧。回頭,我和高和平說說,多多照顧她。”何寶心裡明白,指導員忽然關心起鄭玉梅來,無非是因爲他今天有求於我何寶。以前,指導員看見鄭玉梅,總是陰沉着臉,鄭玉梅主動和他打招呼,他都是從鼻子裡‘哼’一聲,連一個字都懶得和鄭玉梅說。何寶和鄭玉梅都知道,指導員對他們未婚先孕的行爲,始終是嗤之以鼻,橫眉冷對的。沒想到,他今天也被動地關心起鄭玉梅來了。

何寶來到團部招生辦門前,煞有介事地對指導員說:“你把牛志強寫的材料交給我,我先進去,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何寶大模大樣地走進招生辦。“周老師,您好!”“你是?”“我是工程連的。我把您需要的材料送過來了。”“什麼材料?”“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昨天,您讓我們指導員交的材料哇。”“啊,放在這兒吧。”“周老師,我特崇拜您這樣的有學問的老師。”“哪裡,我們就是來招生的。”“我有個舅舅是外交部的,他說,他們那裡就需要您這樣的人才。我看到您,就想起了我的舅舅。您長得特像我舅舅。說話的北京味,都和我舅舅一樣。我看到您呀,特親切。”“是嗎?”“咱們也是有緣,您就是我的舅舅啦。我回去就找我舅舅,推薦您去外交部,他們那裡正好招人。”“那我謝謝你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何寶。”“哦。”“那我走了,我帶來的材料您抽時間看看。”“好。”何寶走出辦公室的門,大聲喊道:“舅舅,您回去到時候,我來送您。”指導員迎上來,疑惑的問:“你怎麼管他叫舅舅?”“我同學的舅舅,我們那兒習慣上也跟着叫舅舅。”“哦,材料交上去了?”“指導員您放心,有我同學的舅舅,保證萬無一失,你就等通知吧。”“回連以後,不要和別人說起這件事。現在,畢竟我們還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辦成,免得在連裡造成不好的影響。”“我知道。我呀,就連鄭玉梅都不和她說。鄭玉梅現在快要臨產了,每天上班累的夠嗆。我都想讓她休假了。”“這個你放心,我會考慮的。照顧好要生孩子的知青,也是連裡的工作嘛。”“那我得謝謝指導員了。”“行了,我們趕緊回連隊吧。”“好咧,走,我們勝利返航!”何寶心裡美滋滋的,他說的‘勝利返航,’是預感到自己的計謀就要勝利了。

指導員終於如願以償地接到了團裡的電話,通知秀麗去北京上學。他心裡自然樂開了花,可是,表面上卻冷冷地告訴秀麗,“你趕緊給我走,我們家裡不留你。”“我不走,我要等牛志強一起走。”秀麗一扭身,轉過臉賭氣地說。“名額只有一個,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纔給你爭取到了這個機會。這次是牛志強讓給你的,明年再有名額,我肯定就讓牛志強走。你要是不走,牛志強明年也要走。到那個時候,牛志強是大學生,你能配得上人家?我們北大荒的人,想進大城市,談何容易?你真是不知好歹!”指導員氣臉上的肌肉直哆嗦。“那你得答應我,明年一定要讓牛志強上學。”秀麗的目光直視着她父親,看來,不答應她的要求,她是不會走的。“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還問什麼?”指導員不得不妥協。“那把我給他織的毛背心送給他,這總可以了吧?”秀麗仍然不依不饒。“你還有完沒完?得寸進尺呀?隨你便吧,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不爭氣的閨女!”

秀麗臨走的前一天,來向牛志強告別,“志強,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到了學校,我還是要給你寫信的。你就收下我爲你織的毛背心吧,做個紀念。”看到秀麗一臉的誠意,牛志強爽快地答應了。“好吧,我收下啦。”“我爸爸答應我,明年推薦你去上學,我畢業以後,就去找你,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你回去吧,和你的爸爸媽媽多說說話。”“你就沒有什麼別的話,要對我說嗎?”“到了學校以後,要專心學習,不要分心,珍惜學習機會。將來學業有成後,成爲國家有用的人才。”“你說話的口氣,怎麼和我爸爸一個樣,像個長輩囑咐小孩子。”“我就是你的哥哥嘛。”“志強,記着啊,你一定要給我回信,我一放假就回來看你。”秀麗一步三回頭,眼含熱淚,依依不捨地走了。

秀麗上學後,經常給牛志強來信。指導員吩咐通信員,凡是秀麗寫給牛志強的信,一律不準交給牛志強,全部交給他。指導員每次接到秀麗寫給牛志強的信,連看也不看,直接扔進火膛,付之一炬了事。

秀麗不甘心,她寫信給高和平,讓她把信轉給牛志強。高和平拿着信去找牛志強。“牛志強,這是秀麗讓我轉給你的信。”高和平說完,轉身就走。牛志強跑到高和平前面攔在她前面。“高和平,你知道,我和秀麗沒有一點關係。”“你沒有必要和我解釋什麼,我只是受人之託,給你送信。”“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我的任務完成了,我走了。”“你要是不相信,我當着你的面,把秀麗的信撕掉。”“你這是何必呢。”“我不明白,你爲什麼不接受我?”回答牛志強的仍然是“我走了。”牛志強呆呆地望着高和平的背影,不知所措。

牛志強拿着秀麗的信,好像一塊燙手的山芋,他沒想到,秀麗對他還是情意綿綿,念念不忘。他又遇到了一道難題,不知道是否應該打開秀麗的信。反覆斟酌後,他決定不再回避,主動出擊。他打開信,看見秀麗優美的字體跳入眼簾。

志強:

你還好嗎?我特別想念你。可是,我寄出的信,聽說是被我爸爸沒收後銷燬了。我只能將信通過高和平轉給你。

我真的好想你!尤其是在晚上睡不着覺的時候。你在籃球場上的英姿,總是在我的眼前不斷閃現,如影隨形。我盼望着快點放假,儘快見到你。你一定要給我回信,快點給我回信!快點!你的只言片紙,我都視爲寶貝,會永久珍藏。

牛志強想了想,拿起筆,快速地寫了起來。

秀麗:

來信收到。一直以來,我就想和你說說心裡話。在我的心裡,一直放着一個人,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這是我想和她一生牽手相伴的人,她就是高和平。

你以後不要給我寫信了,好好學習。

牛志強

牛志強把信疊好,放進信封裡,貼上郵票。舒展了一下雙臂,感到輕鬆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