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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時節,冰雪消融,層林吐綠。春天,燦爛的陽光灑滿了大地。百花爭妍,蜂蝶翩翩。最引人注目的是,田野中那清亮亮、水靈靈嫩綠的麥苗。它迎着太陽,頂着露珠,每時每刻都在拔節上長着,顯示出來蓬蓬勃勃的生機。

宋振國走在去往團部的路上,他看着大地裡的一片綠色,心情愉悅,自言自語地感嘆道:“又是一年豐收的兆頭。”幾隻燕子從頭上飛過,自由翱翔着。宋振國不由得想起白曉燕。她跳舞的時候,身輕如燕,多像一隻小燕子。這次,宋振國要在團部商店裡,精心挑選一件白曉燕喜歡的物品送給她。買什麼好呢?宋振國冥思苦想。

“哎,宋振國,你想什麼呢?這麼聚精會神?喊你兩聲了,才聽見。”宋振國回頭一看,是十八連的副指導員吳彩玲。“吳副指導員,是你呀。不好意思,我剛纔沒聽見。”“你幹嘛那麼客氣?你就叫我吳彩玲就行了。你是去團部開會吧?”“對。”“我也是去開會,咱們倆開的是一個會。”“對。”“咱們是同一年來的北大荒吧?”“對。”“你和我都是老三屆。”“對。”“咱們都是哈爾濱的知青。”“對。”“你想紮根邊疆嗎?”“對。”“我怎麼說了半天,你就說一個‘對’字呀?你在會上可是侃侃而談,說的頭頭是道的。看得出來,你才思敏捷,很有見地。”“可能,我們還不是太熟吧。”“怎麼不熟哇?咱們雖然很少說話,但是,好幾次在一起開會,還算是熟人吧?”“算是。”“我還是接着剛纔的話題說,你不是想紮根邊疆嗎?那你想不想考慮個人問題?”“你怎麼想起問這個問題?”“這是紮根邊疆的基礎哇。再說,我們老三屆年齡都不小了,你就不考慮個人問題?”“今天,你怎麼總是談這個話題?”“是時候了,我總想和你單獨談談。可是,沒有機會。今天的機會,多好哇。”“好。你說吧。”“我們都是連隊裡的領導,是做知青的思想政治工作的。我們就不用繞彎子了,我們能不能成爲伴侶?”“多謝你的好意,我也直言不諱了,我已經有對象了。”“我怎麼沒聽說?你是不是找藉口拒絕我?”“你想多了。我確實有對象。”“真的?”“真的。她是北京的知青,叫白曉燕。”“什麼時候的事兒?”“想聽聽我們的故事嗎?”“當然。”宋振國娓娓道來。一路上,兩個人談笑風生。

會議結束了,宋振國向吳彩玲道別。“你有時間,去我們連隊,我和白曉燕一定熱情招待你。”“好的,我一定去。”吳彩玲向宋振國坦然地揮手,宋振國欣喜地點點頭,釋然了許多。

宋振國如釋重負般的迴轉身,看見十四連的副連長顧淑嫺站在自己身後。“宋副連長,看來,你和吳副指導員的關係挺近便哪。”“顧副連長,你還沒有回連隊呢?”“沒有。吳副指導員回連隊,你都能送一送。怎麼,不送送我呀?”“送。一視同仁。”“那我們走走吧。”“好。”“你還記得我們前年在團部辦學習班時的情景嗎?”“怎麼不記得。”“大家相處的多融洽。送你走的時候,我還掉了眼淚。” “是嗎?”“可不是嗎。我經常想起我們在一起那難忘的三天。你的音容笑貌,經常浮現在我的眼前。你的話語,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你的記性可真好。”“沒辦法,揮之不去呀。”“那就使勁揮。”“行了,我們說點正事吧。”“好哇。”“有些話,我憋了很久了。我們都是老三屆,該到了考慮個人問題的時候了。你有什麼打算?”“我現在還沒想好。”“你是不是和吳副指導員聯繫上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不瞞你說,我在我們連隊裡有一個對象了。”“可我問過你們指導員了,他說你沒有對象。”“那是我們指導員不瞭解我的情況,我真的有對象。她和你一樣,是北京的知青,叫白曉燕。”“你這麼說,我有點明白了。你們指導員是不是對白曉燕印象不好哇?他好像不支持你們搞對象。還想••••••還想讓我們走在一起呢。”“我們指導員是對白曉燕有點成見,那是因爲她的家庭出身不好。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我們黨對出身不好的青年,是有明確政策的,重在自己的表現。你沒見過白曉燕,她是一個要求進步的青年。她爲了我,放棄了留在團部工作的機會。處處爲我考慮,在我們連隊的同志們面前,忍辱負重,從不公開我們的關係。我和她呀,這輩子是分不開了。”“是這樣,那我祝福你了。”“我也希望你儘快找到知心的伴侶。好,我就送你到這裡吧,以後有機會再見。”“再見。”宋振國和顧淑嫺握手道別。

宋振國走回團部,往連部掛了一個電話。“指導員,散會了。宣傳科的於科長,讓我去他那裡,說是要咱們連的先進事蹟,要出一個材料。”“那就明天讓李博文去一趟,材料讓他寫。要不然,你沒時候回來!那個老於,我還不知道?一說起寫材料,就沒完沒了的說起來沒個點。你早點回來,明天,咱們黨支部,還要開會落實團裡的會議精神。”“不好吧,於科長點名讓我過去。”“行,你過去也行。我讓何寶開車去接你,順便把李博文帶去。”“不用了。”“正好我想拉點工具回來,咱們的工具該換了。我讓何寶到十字路口等你,就這樣吧。”

宋振國來到宣傳科,於科長熱情地站起來打招呼:“振國,快坐,快坐。”說完,遞過來一杯茶水。“於科長,讓我們寫什麼材料哇?”“咱們先不談材料的事。今天,好不容易看見你,我得和你說點工作以外的事兒。”“您說。”“我的家屬吧,你也認識,就是農林科的林技術員。她是這幾天吧,老是鬧騰我。”“爲什麼事呀?”“我有一個小姨子,在咱們團部廣播站上班。她見過你,也聽我們常說起你。她朝思夢想的想和你生活在一起,這幾天都不吃飯了,追着我們和你說這事兒。你看••••••”“於科長,對不起,我已經有對象了。”“不會吧?上次我碰見你的時候問你,你還說,該考慮的時候,再考慮呢。”“其實,我們早就確定關係了。”“那就不能重新考慮了?”“於科長,這種事,能輕易改變嗎?代我向你小姨子致歉。材料的事兒,一會兒,我們連隊的李博文,就會過來。我就不參與了。再見。”宋振國心裡納悶,今天是怎麼了?走馬燈似的和我談起個人問題。他不由得搖搖頭,笑了起來。

何寶來到十字路口,四處張望,郎智跑了過來。“何寶,可想死我了。”“我也想你呀。你怎麼不回連隊看我們?”“哪有時間呀?”“那今天怎麼來團部了?”“我還得謝謝你呢。你那個當司務長的同學,出來買東西,就帶着我。”“溫馨呢?”“她在食堂工作,我有時候,也能借光多吃一點好吃的。”“你們可以朝夕相處了,這回是檳榔蘿蔔——心裡美吧?”“那還用說。”“生活挺艱苦吧?”“可不是嗎。冬天的時候,住棉帳篷,睡覺的時候,雪花有時候都落到臉上了。洗頭的時候,洗了一半,頭髮就凍住了。想洗澡?想都別想!帳篷裡面穿棉衣,都凍得直哆嗦。睡覺的時候,得兩個人合夥。”“合夥?”“就是兩個人的被子落一起,兩個人的褥子落一塊,兩個人睡覺的時候,後背靠後背,才能睡得着,半夜不被凍醒。”“這麼冷?”“你想啊,我們睡覺的鋪底下,整個冬天,雪都沒化。我們等於天天睡在雪上。”“是太冷了。溫馨沒有抱怨吧?”“沒有,我把自己的厚被子換給她了。”“你真夠意思。”“應該的。人家爲了我,跑到那兒受罪,我這心裡頭,不落忍。”“伙食還不錯吧?”“是不錯,有時候還能吃到耗子呢!”“怎麼回事?”“有一次,趕上溫馨值班,我就到食堂裡幫她幹活。她讓我把鍋裡的湯舀出來,鍋裡冒出來的熱氣騰騰的蒸汽,白茫茫的,讓我什麼都看不見。等大家打完了湯,我才發現,湯裡面躺着一隻大耗子。”“還好,你還沒喝湯呢。”“哪兒呀,我先喝的。我那個吐哇,三天都吃不進飯了。還不敢和別人說。”“怎麼那麼多耗子?”“你想啊,大野地裡搭帳篷,耗子少得了嗎?鍋臺上,耗子到處亂竄。”“爲了搞對象,也真不容易。”“不爲嘛,就爲這。”“行,你們的革命感情,經受了磨礪和考驗。”

正說着,宋振國過來了。“郎智,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吧?”“好。等修完鐵路,我就回咱們連隊去。我先走了,我們司務長一定着急了。”“郎智,有時間回連隊,大家都挺想你的。”宋振國和何寶向郎智招手告別。不知爲什麼,何寶的心裡特別酸楚

宋振國坐在車上,一拍腦門,“哎,我怎麼把給白曉燕買東西的事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