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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次特殊治療,劉小芳的病狀完全消失了。原以爲,劉會計的家屬會因此感激大家,不再追究牛志強。沒想到,劉會計的家屬,又提出了一個新的不近人情的要求,“你們拿手風琴,治好了我們家小芳的病。可是,萬一以後她再犯病,你們知青將來要是返城了,我們怎麼辦?我們家要在你們知青當中,招一個養老女婿。”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按下葫蘆,浮起瓢。這個要求,着實讓大家陷入了新的難題之中。何寶詭異地看着賀永順說:“兄弟,這不是明擺着嗎,人家是想招你做上門女婿。這回呀,你可是要進駐高老莊啦。”“我又不是豬八戒。別瞎扯,我哪能和本地青年成家吶,這個事,萬萬不可。再說了,這個事情,也不能硬拉郎配吧。要是這樣,我還不如瞎子摸象——摸哪兒算哪兒得了。”賀永順沒有商量的餘地。“你那是豬八戒吃豬蹄——自己糟踐自己。”何寶調侃賀永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貧嘴。是呀,這不是一個小事。”宋振國撓着頭皮說。“就是,要是牛志強知道了,別人爲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他寧願待在監獄裡,也不會同意。”高和平沉重地說。“你們說,劉會計的家屬,對我們知青充滿敵意,可是,她爲什麼還要在知青裡面,招一個養老女婿呢?”賀永順不解地問。何寶笑着搖頭說:“這你就不懂了吧?劉會計和他的家屬吧,以前呢,嬌慣那個劉鎖柱,是想讓劉鎖柱給他們養老送終。現在呢,只能靠劉小芳了。劉小芳要是嫁到遠處去,他們老了以後,身邊連一個挑水,種菜,做飯和扛糧食的人都沒有。要是招一個知青做養老女婿呢,他父母的家不在這裡,這個女婿,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孝敬老丈人和老丈母孃啦。”“噢,原來是這樣。他們家的如意算盤打的可真是夠精的,可惜呀,姜太公釣魚,那也得有人願意上鉤哇。”賀永順恍然大悟地說。

“我願意和劉小芳成家。”正當大家爲難之時,石前進走了進來,他誠懇地對大家說。看着大家驚愕的眼光,石前進接着說:“你們一定以爲,我是爲了牛志強,而做出的犧牲,我是違心地和劉小芳成家。其實,說實話,我早就喜歡上了劉小芳。你們不覺得,劉小芳是一個善良可愛的姑娘嗎?你們想一想,劉小芳能在王解放最無助,最困惑的時候,關心和照顧王解放,這不說明,她的心地善良嗎?她的那雙大眼睛裡,像一汪清澈的水在流淌,是那麼純潔無暇。她梳着長長的大辮子,就像電影《柳堡的故事》裡的二妹子,那麼讓人不能忘懷。我想和她生活在一起,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是我很久以來的願望。以前,我一直沒有機會表達。今天,我覺得是時候了,應該說出我的心裡話了。至於她的病,我相信,在我精心的呵護下,一定會徹底好轉。對於掌握拉手風琴的技藝嗎,爲了劉小芳,我也可以學。只要賀永順把手風琴借給我,教我拉手風琴就可以了。你們說,行嗎?”“我說,石前進,我可從來沒有聽你說過這麼多的話。你還真是一個‘傻狍子’呀!”何寶驚歎道。宋振國拍着石前進的肩膀問:“這是你的真心話嗎?”“副連長,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謊話?”石前進反過來問宋振國。“那好, 我明天就和劉會計的家屬說,你們就等結果吧。”高和平如釋重負地對大家說道。

大家走後,何寶拉住賀永順悄悄地說:“小順,你以後不能說不能娶本地姑娘的話,尤其是不能在石前進的面前說。”賀永順不解地問:“那是爲什麼?”“你小子裝糊塗哇?你以前死乞白賴地要追秀麗,難道秀麗不是本地青年?”“秀麗是從南方的城市過來的,像一個江南秀女。劉小芳是土生土長的北大荒人,韻味不一樣。”“那人家石前進看中的是她樸實無華的內心和外表。你這樣說,不是傷石前進的心嗎?”“我說這話的時候,石前進還沒進來呢。”“現在,好多知青都想在這裡安家,找本地青年的不在少數,你可別小看這部分人。強龍還壓不倒地頭蛇呢!我們要想在北大荒待着,可不能得罪本地青年。”“多謝你的提醒。”“小心無大錯。牛志強要是不被劉會計的家屬咬上,哪有今天的大禍呀!當然,牛志強是替我受罪去了。”“行了,你也別老是自責了,我們這不是想辦法救牛志強吶嗎?”

第二天,傳來了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劉小芳被石前進的真情所打動,劉會計一家,歡天喜地的接納了石前進。幾天後,石前進和自己心儀已久的劉小芳,喜結連理,傳爲一段佳話。

婚後,劉小芳向老石敞開了心扉,她告訴石前進說:“其實,我早就想和高和平說出來,我哥哥患病的實情。可是,在我媽媽的高壓之下,我不敢說。我爸爸也怕我媽媽想不開,不讓我說。我的良心每天都在譴責我, 我每天飽受內心的煎熬,晚上經常做着驚恐的噩夢。看着你們爲牛志強的事情,那麼上火,多次上訪,其實,我比你們還上火。久而久之,我就感到精神恍惚了。我現在不會猶豫彷徨了,一定說服我媽媽,把真情向保衛股說明白,不然,我的良心會永遠不安的。”“太好了,小芳。我沒有看錯你,你真是一個善良的姑娘。”石前進摟着他心愛的小芳,沉浸在幸福之中。

第二天,天剛剛露出魚肚白,石前進就起來了。劉小芳睜開眼睛,睡眼朦朧地摟住石前進的頭問道:“你這麼早就起牀?”“我去做飯。”“你會做飯?”“不太會。可是,爲了你,我必須學會。”“太早了,等一會,我去做吧。”“那不行,我現在和你成家了,不能光讓你做飯。那樣,你爸和你媽會不高興。”“以前,他們也從來沒有心疼過我。”“那我就更應該心疼你了。”“那我和你一起做吧。”“好。做好了,給你爸你媽送去。”“還給他們送去呀?”“對。只要他們看到我們的一片誠心,就一定能被感化。水到渠成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勸說他們,爲牛志強出具證明。”“你說得對。”“那好,你教我做你爸你媽喜歡吃的飯菜吧。”兩個人翻身起牀,忙活起來。

劉會計和他的家屬,剛剛起牀,劉小芳就端着飯菜走了進來。“爸,媽,你們吃飯吧。這是前進給你們做的飯。前進說,如果不合口味,他就改。”劉小芳放下飯菜,走了出去。屋裡的兩個人,默默無言地互相看着,心裡充滿了甜酸苦辣的滋味。

一連幾天,每天都是如此。劉會計的家屬端起飯碗,眼淚不知不覺地掉在碗裡。她一邊吃,一邊哽咽地說:“前進這孩子真不錯,咱們鎖柱,和人家孩子差不多大小,咱們從來沒有吃過他做的一頓飯。”“是呀,人家孩子是大城市來的,能這樣對待咱們,咱們應該知足了。一個女婿半個兒呀。”劉會計說完,嘆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劉小芳又來送飯了。“小芳,我做了小雞燉蘑菇。你叫前進過來吃吧。”劉會計的家屬,臉上露着微笑說。“哎。”在劉小芳的印象裡,母親很少微笑着和自己說話。她歡快地跑回去喊石前進。

石前進走進廚房,正趕上劉會計的家屬,被竈坑裡的柴火,嗆得直咳嗽。石前進一邊給劉會計的家屬敲着後背,一邊柔聲地說:“媽,看你嗆的,你屋進去吧,我來燒火。”石前進的話,讓劉會計的家屬,激動的流下了熱淚。

飯桌上,劉會計的家屬,夾起一隻雞腿,放到石前進的碗裡。“媽,你吃吧。兩隻雞腿,正好你和我爸一人一隻。”石前進說着,把碗裡的雞腿放回劉會計家屬的碗裡,把另外一隻雞腿,放在劉會計的碗裡。“孩子,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劉會計說着,又把雞腿放回石前進的碗裡。“爸,媽,今後,我就是你們的兒子。”石前進誠心誠意地說。“好,好。”劉會計的家屬眉開眼笑地點頭答應着。

飯後,石前進親切地說:“媽,我看咱們家的小菜園該收拾了。可我又不太會弄,您教教我。今後,我負責收拾菜園子。”“好。”劉會計的家屬高興地答應着。兩個人來到小菜園子裡忙活着。

石前進一邊拔出地裡的草,一邊趁機勸說劉會計的家屬,幫助牛志強。劉會計的家屬,終於打開了心結,向保衛股和法院出示了,關於劉鎖柱患有先天性腦部疾病的證明。法院經過重新審理後,宣佈牛志強無罪釋放。大家終於放心了一顆懸着的心。

牛志強終於回到了闊別一年多的連隊。連裡的同志們,就像迎接凱旋而歸的英雄一樣,早早地等在路口。牛志強被大家摟得喘不過氣來,還有人往前擠着,要看牛志強,後來,何寶提議,乾脆把牛志強扔到空中多次,才平息了大家的激情。

晚上,何寶在自己的家裡擺上酒和菜,說是給牛志強壓驚。宋振國、賀永順、石前進坐在桌前,高和平和白曉燕,幫着鄭玉梅炒菜。何寶動情地對牛志強說:“自打你走後,我們家就沒這麼熱鬧過。今天,大家一定要喝得痛快。”牛志強百感交集地擦了一下眼睛裡的淚水,宋振國撥開牛志強的手說:“今天可不能掉眼淚,應該高興纔對呀。”“就是,就是。”旁邊的石前進,也連聲附和着說。“我這是沙子迷了眼睛啦。”牛志強連忙掩飾着。一會,菜上齊了,幾個人端起倒滿酒的鐵皮茶缸子,碰在一起喊道:“爲牛志強的勝利歸來,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