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疾奔,秦玉瑤與樂天坐在車上,卻再沒有交談。
雖然秦玉瑤有一肚子的疑問,但她卻決定什麼也不問,
秦玉瑤想,每個人心中總有一段不欲爲人知的秘密,如果強行揭開秘密,或許是船過水無痕,但或許,也會牽動他心中的隱痛,她不想爲了滿足自己一時的好奇心,去揭對方心中的瘡疤。
而且,秦玉瑤現在最掛念的,還是凡霏。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秦玉瑤,尚且會派出四大殺手之一的魍影,那麼凡霏那邊還不知會遭到什麼樣的兇險。
客棧一別至今已快十天,他卻毫無消息,實在令人擔心。
唉,秦玉瑤要擔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被殺手組織下了催命符,隨時會遭到伏擊,身中劇毒,要忍受着毒發之際的痛苦煎熬,還要害怕回到京都之後是否有人能醫得了自己身上的盅毒。
似乎從她離京的那一刻開始,噩運就一直跟隨着自己。
唉,秦玉瑤長長嘆息了一聲。微微掀起車廂內的竹簾,看着身旁的樹木、行人不斷向後倒退,忽然覺得,自己倒是越來越象古代的深閨少女了,整天唉聲嘆氣,多愁善感,這可不象是秦玉瑤的性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向是秦玉瑤的座右銘,怎麼在這古代不到一年,便全都拋到腦後去了?
秦玉瑤搖搖頭,啞然失笑,低低自語道:“竹筠,振作點吧,這麼一點困難就打倒你了嗎,那你怎麼配從二十一世紀來到這遙遠的古代?”
一念及此,便覺心中豁然開朗。秦玉瑤掀開車簾,道:“樂大俠,還有多久到京都啊?”
樂天頭也不回地:“最遲後天便可以到城門口了。”
秦玉瑤點點頭,忽然頑皮心起,跑到車頭處和樂天坐在一起,笑道:“讓我也來掌車試試好嗎?”
樂天訝然看了看秦玉瑤,道:“掌車需要很大的力氣,你現下體質虛弱,還是不宜過於用力。”
秦玉瑤失望地哦了一聲。
樂天看看她,小心地道:“秦姑娘,你沒事吧,看你神色好象不太對勁。”
秦玉瑤笑道:“是嗎,怎麼不對勁?”
樂天笑了笑,道:“也沒什麼,只不過覺得你今天情緒特別好,是不是想到什麼高興的事了?”
秦玉瑤笑着搖頭,道:“不是,只不過是想通了,就算我整天拉着個苦瓜臉,哭哭啼啼,也不能改變什麼,該來的總歸是要來,既然如此,何不想開一點,勇敢面對自己的境況,笑對人生?”
樂天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笑對人生?多少人窮此一生都做不到這一點,想不到秦姑娘居然如此豁達。”
秦玉瑤白了他一眼,道:“我哪裡豁達了,不過是萬般無奈,自己安慰自己罷了。”
樂天一笑。
秦玉瑤輕舒一口氣,道:“不知爲什麼,突然好想我的‘霓裳羽衣’哦,出來這麼久了,也不知道生意怎麼樣了。”
樂天顯得很有興趣的樣子,道:“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以姑娘的身份,怎麼會想到要開‘霓裳羽衣’呢?”
秦玉瑤嘻嘻一笑,道:“這說起來,便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於是秦玉瑤便從失憶開始說起,一直說到自己離京出走,在客棧見到了凡霏。一開始只是隨便一說,待到後來,想到自己這一年來倒也真經歷了不少的事情,卻越說越是興起,如何與趙修源、趙冠岑兄弟二人化干戈爲玉帛;如何在小樹林中認識了凡霏,又如何爲了要在賞花大會上奪魁想盡千方百計,說到得意處時,不禁眉飛色舞、洋洋自得。
樂天一直面帶微笑看着秦玉瑤,很認真的聽着,雖然他不置一詞。但眼中卻顯得興致盎然。
秦玉瑤足足講了一個時辰,直說得她脣乾舌燥。等到終於停下來休息時,才發現,天已經快黑了,而且,因爲秦玉瑤們兩人一個講、一個聽,沒有人管顧馬車,馬車居然已經駛離了集鎮,走到一個荒涼的野外來了。
秦玉瑤看看樂天:“又錯過宿頭了,現在該怎麼辦?”
樂天登上車頂四處觀望,然後對秦玉瑤一笑,道:“看來咱們運氣不佳,上次還有洛園可以投宿,這次恐怕要露宿野外了。”
“啊”秦玉瑤傻了眼,半天,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這荒郊野外的,會不會有狼啊?”
樂天道:“這裡雖是郊外,但離集鎮並不太遠,應該不會有野獸出沒的。”
“應該?”秦玉瑤懷疑地看着他:“那就是說你也不能肯定嘍?”
樂天笑了起來,道:“你放心,便算是有狼,在下也決計不會讓它傷到秦姑娘一根頭髮的。”
秦玉瑤想想也是,他武功這麼高強,對付幾隻狼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總算是放下心來。
樂天道:“好在車裡還有乾糧,我再去升個火堆,對付一夜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秦玉瑤點點頭,起身想從車上下來,一隻腳剛落地,便覺一陣劇痛襲來,她“哎呀”一聲,從馬車上跌了下來。
樂天驚呼一聲,縱身搶了過來,一把抱起秦玉瑤,忙道:“秦姑娘,你怎麼了?”
“我…我…”疼痛如海浪般一波波襲來,一陣比一陣更爲劇烈,秦玉瑤痛得渾身抽搐,不住掙扎着,幾乎從樂天手中翻滾出來,樂天忙將她用力擁緊,道:“盅毒又發作了麼?”
秦玉瑤喘息着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四肢百骸彷彿被千萬個蟲子啃咬一般,她緊咬着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哭喊出來,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道:“快…把我打…暈。”
樂天皺眉不語,秦玉瑤實在是忍受不了這椎心的劇痛,**道:“我受不了了…快把我打暈…求你了…”
樂天忽然將秦玉瑤身軀扶正,自己盤膝而坐,雙手貼在秦玉瑤的後背上。一股熟悉的熱氣緩緩自他的掌心傳到秦玉瑤的身體中。那感覺便和上次毒發時樂天用真氣爲她鎮毒一樣,熱氣慢慢向上遊走,每到一處,疼痛便減輕了許多,只是這一次,熱氣遊走的速度似乎變慢了許多,好象每向上前進一寸,都很費力似的。不過,儘管如此,熱氣仍在不斷向前延伸,疼痛也愈來愈輕。
不知過了多久,秦玉瑤忽然覺得胸口的疼痛已經消失了,知道樂天一定是又用體內的真氣爲秦玉瑤鎮住了盅蟲。秦玉瑤緩緩睜開雙眼,低低道:“謝謝你。”
樂天緩緩收回了雙手,淡淡道:“不必客氣。”聲音很低,似乎還帶着一絲疲憊。
秦玉瑤忙回頭,卻見樂天面色蒼白,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溼透,豆大的汗珠沁溼了額角的頭髮,又滴了下來。
秦玉瑤大驚,道:“你怎麼了?”
樂天用衣袖抹抹臉上的汗珠,笑道:“沒什麼,只是用力過度,出了點汗。”
秦玉瑤狐疑地看着他,他這副樣子,看上去簡直比自己還要虛弱,倒象是方纔毒發的是他一般。
秦玉瑤心念一動,驀然道:“你是不是真氣損耗過度了?”
樂天一怔,隨即道:“沒有的事。”
秦玉瑤固執地看着他:“我聽人說,如果將自身的真氣大量輸入另一人體內,那麼這人自身便會內力受損,甚至還會受嚴重的內傷,是不是這樣?”
樂天笑了起來,道:“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充其量便是真氣損耗,人感到疲憊罷了。”
他說着站起身來,來回走動了幾步,笑道:“你看我這個樣子,象是受了嚴重內傷的人嗎?”
秦玉瑤仔細打量着他,看起來,他的臉色似乎恢復了平日的氣色,沒有方纔那般蒼白,舉止神情也一如往常,不象是受了內傷的樣子,秦玉瑤心裡鬆了一口氣,或許是自己弄錯了吧,畢竟她也只是從武俠小說中看來的,那些小說作者們的說法實在不足爲憑。
秦玉瑤輕吁了口氣,道:“不管怎樣,以後還是不要再用真氣爲我鎮盅了吧,我不想拖累你。”
樂天溫和地一笑,道:“這是什麼話,你別忘了,凡霏將你託付於我,我便有責任護衛你周全。”
秦玉瑤感激地看着他,道:“凡霏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氣。”
樂天會意地一笑,轉過頭去看看四周,道:“天也黑了,待我去拾些枯枝來升火,秦姑娘你便在車廂內等我,千萬不要走開。”
秦玉瑤點點頭,依言回到車廂,不知不覺,竟然有些困了。迷迷糊糊中,彷彿有人輕輕將一件東西蓋在她的身上,然後,她便睡熟了。
不知過了多久,秦玉瑤突然醒了,她睜開雙眼,第一個感覺便是很不舒服,這種不舒服是因爲她不是自然醒來的,而是被某種聲響驚醒的。
秦玉瑤一驚之下,坐起身來,一條薄毯從她身上滑下,秦玉瑤忙接住,愣了一下,意識一定是睡着時樂天幫她蓋上的。
秦玉瑤忙走到車前,正要掀起車簾,樂天忽然道:“不要出來,就待在車裡。”
秦玉瑤尚未反應過來,車外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道:“出不出來都一樣,你以爲現在你還保得了她嗎?”
秦玉瑤頓時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下不由一驚,魍影離去不過半日,這些人這麼快便又找上來了,可真是陰魂不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