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娜真公主有約之後,一連數天,秦玉瑤都足不出戶,而趙冠岑這幾天竟然也未到秦府來找秦玉瑤。據丫頭春盈在外聽來的小道消息,原來,娜真公主自那日之後,果然朝夕都跟隨在趙冠岑身後,拉着趙冠岑陪她這裡去,那裡逛的,無論趙冠岑如何冷淡,甚至對她不理不睬,她都毫不氣餒,那架式頗有些象當年秦玉瑤追在趙修源身後時的情景。
不過,娜真公主顯然比秦玉瑤聰明得多,她既不亂髮脾氣,也不胡亂吃醋,反而整日笑意盈盈,遇到趙冠岑有公務之時,也懂得退讓之道,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再加上她身爲遼國公主的身份,數日以來,趙冠岑居然對她毫無辦法,只好聽之任之。
春盈一向對趙冠岑最爲心儀,一心希望秦玉瑤將來能嫁給他,所以熱心地打聽這些事情,回來傳述之際,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外加一臉不平之色,言外之意,無非是希望秦玉瑤能親自出馬,將娜真公主踢到一邊。
秦玉瑤淡然一笑,並沒有把這小丫頭的話放在心上。事實上,如果娜真公主能夠持之以恆,最終打動趙冠岑,卻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春盈見秦玉瑤一臉不以爲然,忍不住嘟囔道:“三皇子你不喜歡,現在連四皇子都不關心,難道小姐你真的打算一輩子不嫁人嗎?”
秦玉瑤不禁微微一怔,是啊,三皇子即將迎娶花蕊,凡霏身邊有曲玲瓏陪伴,樂天有歐陽若水,現在四皇子也有了娜真公主,似乎在秦玉瑤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有了自己的歸宿,只剩下她一個人形單影隻,難道真的打算孑然一身嗎?
不期然地,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臉龐。不,秦玉瑤搖搖頭,樂天是屬於歐陽若水的,歐陽姑娘對他一片真情,任何人知道了都會感動不已,更何況是他本人。
可是,秦玉瑤心裡卻一點也不高興,自從知道了歐陽若水對樂天的情意之後, 她心裡雖然感動,卻也覺得沉重。
她並不笨,當然聽得出歐陽若水話中未竟之意,可是,她希望自己爲她做什麼呢?
春盈見秦玉瑤臉色不豫,聰明地不再追問此事,反而道:“小姐,今日街上有集會,一定很熱鬧,小姐要不要出去逛逛?”
秦玉瑤記起自己也有很久沒有出去散散心了,便點了點頭,決定將這惱人的一切暫時都拋到腦後去。
集會果然熱鬧非凡,來來往往的人接踵擦肩,將街道圍得水泄不通。不一會兒,便將秦玉瑤和春盈擠散了。
秦玉瑤在人潮中四處觀望,尋找着春盈的身影。眼角瞥過一個街道拐角時,卻看見樂天匆匆走了進去,秦玉瑤知道那條巷子是個死衚衕,裡面又沒有什麼人住,樂天一個人跑到那裡去幹什麼?
一時好奇,秦玉瑤忍不住從人羣中擠了過去。巷子並不長,可是她從巷子口一直走到盡頭,也沒有發現樂天的人影。
奇怪,難道是她看錯了?可是就算看錯了,也應該有個人在裡面啊,絕不可能憑空不見了吧。
秦玉瑤不服氣,又從巷子這頭往回走,一邊走,一邊仔細傾聽四處的動靜。
給秦玉瑤這麼一瞎折騰,居然真發現了一扇門內有輕輕的嗡嗡聲,她輕輕一推,發現門從裡面被反鎖上了,秦玉瑤便將耳朵湊在門上,努力傾聽着。可是這門實在關得太緊了,裡面的人說話聲音又很小,秦玉瑤努力聽了半天,除了說話時的嗡嗡聲,竟是一句也沒有聽清楚。
秦玉瑤大失所望,正想放棄,忽然門內傳出一個聲音道:“我不回去,你們別逼我。”
聲音很大,似乎說話的人情緒十分激動,秦玉瑤在門外聽得清楚,這個聲音正是樂天的,心中不禁一怔。
可是秦玉瑤還來不及細想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緊閉的門突然一下子被人拉開,猝不及防之下,她便隨着門板跌了進去。
“唉呀”秦玉瑤驚呼一聲,跌坐在地上,右腳在地上狠狠拐了一下,痛得呲牙咧嘴的。
門內的人見到秦玉瑤似乎也很意外,其中一人一伸手便將她提了起來,低喝道:“你是什麼人?”他的語調十分的怪異,便象是外國人學說中國話一樣怪腔怪調。
秦玉瑤站直身子,這才發現,門內有四個人,除了樂天外,其餘三人都是一身粗衣,不過從他們的容貌看去,卻不象是中原的人。
樂天見到是秦玉瑤,皺眉道:“秦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我……”秦玉瑤對自己躲在門外偷聽的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
周圍那幾個已目露兇光,低喝道:“你都聽到什麼了?”
秦玉瑤搖搖頭,事實上,除了那句話之外,她確實什麼也沒聽到,便連那句話,她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可是那幾個人顯然不相信,抓住秦玉瑤的那個人已伸手去摸腰間的匕首。
樂天目光一掃,忽然道:“放了她,她是我的朋友。”
那幾個人似乎對樂天十分的敬重,聞言果然放開了秦玉瑤,秦玉瑤右腳剛一着地,便覺得疼痛不已,樂天見狀,忙上前扶住她。
那幾人互視一眼,其中一個便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地道:“她是宋人,如果被她聽到我們的談話內容,恐怕會對您不利。”
樂天微微一笑,道:“不礙事的,她絕不會對我不利。”
不知爲什麼,這句話卻使秦玉瑤心中一怔,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樂天已彎腰檢查秦玉瑤的腳,道:“怎樣,痛得厲害嗎?”
秦玉瑤搖搖頭。
樂天道:“應該沒有傷到筋骨,回去搽點藥油就好了。”
他扶着秦玉瑤向門外走去。
“可是……”那幾個人猶豫了一下,似乎想攔而又不敢攔的樣子。
樂天緩緩看了他們一眼,聲音冷了下來,道:“你們想要違抗我的命令嗎?”
那幾個人一臉惶恐之色,忙道:“不敢,只是……方纔所說之事……”他看了秦玉瑤一眼,欲言又止。
樂天劍眉緊皺,淡淡道:“我方纔已經說過了,你就照我的話回稟好了。”
“是。”那幾人不敢再說什麼,頹然應了一聲。
秦玉瑤看着樂天,心中實在有數不清的疑團。可是樂天似乎無意解釋。
回到秦府,他一邊將秦玉瑤扶到椅上坐下,一邊吩咐傭人去找藥油,秦玉瑤看着他將藥油拿在手上,下意識地將腿一縮,道:“我自己來就行了。”
樂天似乎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將藥油遞到秦玉瑤手裡,道:“如果怕痛,便讓春盈幫你吧。”
秦玉瑤點點頭,猶豫着應不應該開口問他。樂天看着秦玉瑤,也不出聲,似乎等着她開口詢問。
“我…”秦玉瑤掙扎了半晌,終於放棄了,只道:“謝謝你送我回來。”
樂天面上微微掠過一抹失望,他看着秦玉瑤,道:“你不想知道方纔是怎麼回事嗎?”
秦玉瑤當然想啊,可是,不知爲什麼,秦玉瑤忽然想起了歐陽若水,想起了那天她對自己所說的話。
秦玉瑤搖搖頭,故作冷淡地道:“別人的事,我沒興趣知道。”
樂天眉心驚跳了一下,似乎被秦玉瑤的話刺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他方道:“你是故意的嗎?”
他看着秦玉瑤的眼睛,道:“故意要冷淡我,故意躲着我,是不是?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嗎?”
秦玉瑤心中輕嘆一聲,你沒有做錯,錯的是我。你屢次捨命救我,可是我……
“有嗎?”秦玉瑤故意皺皺眉,淡淡道:“我不覺得啊。”
樂天黯然一嘆,緩緩站起身來,道:“我去找春盈來幫你搽藥油。”
秦玉瑤注視着他挺直的背影,彷彿流露出幾許寂寞和憂慮,不知爲什麼,心中也變得沉重起來。
秦玉瑤將自己關在臥室中,腳上的傷搽了藥油之後已經無礙,可是她仍然以此作藉口不出去吃飯。
秦玉瑤很怕再見到樂天和歐陽若水,她知道,自己所說的那番話傷了樂天的心,可是,秦玉瑤自己也受了傷,早在幾天以前,就被歐陽若水的柔情刺傷了。
秦玉瑤獨自一人在房間裡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敲門聲。秦玉瑤輕聲道:“我不餓,你端回去吧。”
敲門聲停了一下,接着春盈的聲音便傳了進來:“小姐,大少爺叫你快去後花園。”
“什麼事啊?”
春盈道:“太子和四皇子今日過府來了,然後,大少爺和樂公子便同他們一起喝酒,不知道爲什麼,大家都醉得一塌糊塗,大少爺一個人顧不過來,想讓小姐去照看一下,歐陽姑娘也已經派人去知會了。”
秦玉瑤站起身來,打開房門,皺眉道:“幾個人全都喝醉了?大哥爲什麼不勸阻一下?”
春盈道:“大少爺說怎麼勸他們都不肯聽,小姐快去看一下吧。”
秦玉瑤點點頭,急忙往後花園走去,一邊走,心中一邊納悶,趙修源涵養甚好,又非好酒之人,趙冠岑酒量很大,這麼久以來從未聽說他喝醉過,而樂天內傷未愈,更是不宜喝酒,他們三人雖然也常聚在一起,但從未象今日這般反常,竟然全都喝醉了,難道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嗎?
後花園中,卻沒有聽到預期之中的喧譁聲,反而顯得十分安靜,秦玉瑤不禁加快了腳步,心想,難道自己來得晚了,他們三人已被傭人扶走了?
再走近幾步,一股酒氣撲面而來,秦玉瑤不禁掩鼻,這纔看見後花園涼亭之中橫七豎八地放了許多酒壺,涼亭內的石桌旁,正俯臥着趙修源三人。秦方信推推這個,搡搡那個,一臉焦急之色。
見到秦玉瑤來,秦方信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迎了上來,秦玉瑤略略一看,不禁皺眉道:“大哥,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喝這麼多酒?”
秦方信也是一臉無奈,道:“我也沒有辦法啊,今日太子和四皇子來了,說再過兩日便是太子大婚之日,大婚之後,恐怕太子再不能象以前那般悠閒,所以便趁今日要和大家一醉方休。我原以爲太子只是說說而矣,誰知道,真的會喝成這樣。”
秦玉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搞了半天,原來是爲了這個,可是,那也沒必要喝成這樣啊。
“那你也該勸勸纔對,萬一皇上知道太子和四皇子喝成這樣,不責備你纔怪呢。”
秦方信叫冤道:“我勸了不下百次了,可是太子不肯聽啊,不但如此,四皇子和樂天也好象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停地喝,一個人實在是有心無力,所以才趕快叫你和歐陽姑娘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