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瑤以爲,娜真公主此去大概又要幾天的時間,但出乎意料的是,到了傍晚時分,娜真公主竟然又回來了,而且,在她身後,竟然還跟着一個人。
“你?”等到來人對秦玉瑤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微笑時,她驚訝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樂天!
短短十數天,竟然象過了十幾個世紀一般,秦玉瑤和他相對而立,恍若隔世。樂天的神情和她一樣激動,除了微笑,似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許久,秦玉瑤終於掙扎着道:“你,你怎麼來了?”
樂天突然上前一步,擁住秦玉瑤的雙肩,柔聲道:“我是來接你的,玉瑤。”
他第一次開口喚秦玉瑤的名字而不是“秦姑娘”,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般從秦玉瑤臉上滑下,許久以來的思念一起都爆發了出來,秦玉瑤撲到了他的懷中,哽咽道:“樂天!”
娜真公主揉揉眼睛,帶着濃濃的鼻音道:“討厭,害得我也快要哭了,二哥,趕快開始吧,不然恐怕會來不及。”
秦玉瑤疑惑地擡起頭來:“開始什麼?”
樂天道:“你趕快和娜真把衣服對換一下,然後,我會將你易容成娜真的模樣,等天一黑,我們便可以堂而皇之地離開了。”
娜真笑道:“是啊,二哥已經假意答應了大哥的要求,所以現在大哥對他沒有以前那麼戒備,我就藉口說和二哥四處走一走,反正你我身材差不多,晚上又看不清楚,一定可以矇混過關的,只要過了前面的哨卡,便是宋朝的邊界,從此海闊天空,任你們遨遊了。”
樂天對她道:“謝謝你,娜真。”
娜真笑道:“自家兄妹,別那麼客氣了,更何況,我也是爲了我自己啊。好了,別說那麼多了,快點動手吧。”說着,她便拉着秦玉瑤直接向屏風後面走去。
換過了衣服之後,樂天便拿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往秦玉瑤臉上塗抹,
秦玉瑤閉着眼睛,雖然明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但心中實在滿懷疑惑,忍不住道:“你怎麼來了,你們……不是要成親了嗎?”
樂天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秦玉瑤聽到樂天輕柔的聲音道:“我悔婚了。”
秦玉瑤猛然一震,樂天忙道:“別亂動,小心劃花你的臉。”
“可是……”
樂天低低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不解之處,等我們離開了這裡,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你便會明白了。”
秦玉瑤只好按捺住心情,耐心等待。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他停下手來,道:“好了,睜開眼睛看看。”
秦玉瑤睜開眼睛,娜真早已拿了銅鏡過來,秦玉瑤探頭一瞧,鏡裡竟然出現了兩個娜真。只不過,若是仔細一瞧,右邊一個顯得較爲消瘦,而且眉目之間隱隱有刻意修飾的痕跡。
樂天道:“時間緊促,大概只有八分相象,好在天色昏暗,大概也不至於穿幫。”
娜真道:“我覺得已經很象了呢,猛然一看,連我自己都分不出來哪一個纔是真的。”
看看天色已經差不多了,娜真道:“快走吧,外面哨卡的位置我已經告訴二哥了,你跟着他走不出聲就行了。”
秦玉瑤看看她:“那你怎麼辦,如果大王子發現是你放了我們,會不會把你也關起來?”
娜真滿不在乎地一笑,道:“你放心好了,他不敢的,畢竟他現在還沒即位呢,而且,父王和母后一向最疼愛我,要是我一狀告到父王那裡,準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秦玉瑤誠懇地道:“謝謝你,娜真。”
娜真笑道:“我把你抓了來,再幫助你們逃走,總算是功過相抵,互不相欠,你也不必謝我了。”
秦玉瑤一笑,從脖上取出一個玉人,放到她手裡,道:“這個玉人,是當初四皇子送給我的,現在我將它轉送給你,希望有一天可以如四皇子當初所希望的那樣,三個玉人又合在一起。”
娜真緊緊握住手中的玉人,笑着對秦玉瑤點點頭。
樂天輕輕拉起秦玉瑤的手,道:“走吧。”
秦玉瑤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終於走出了這個呆了十幾天的帳篷。
天色很暗,秦玉瑤幾乎看不清四周的環境到底是什麼樣,只能隨着樂天亦步亦趨。
一路之上,碰到不少全副武裝的士兵,拿着火把,一開始,秦玉瑤緊張得心裡怦怦直跳,生怕會露出破綻。好在,他們只是略照一照,看到是樂天和娜真公主,便立即放行了。幾次之後,秦玉瑤總算是放下心來。
樂天一直拉着秦玉瑤的手,他的手溫暖而且有力,被他這樣握着,使秦玉瑤不由想起當初她中了盅毒,他護送她回京,一路之上,只要有危險,他便會拉着她的手,將她護在他的身後。
秦玉瑤心裡倒希望這條路永遠不要走到盡頭,那樣,秦玉瑤和他便可以永遠這樣手拉手,不必考慮趙冠岑,也不必顧忌歐陽若水,只有她和他,永遠不會分開。
樂天突然慢下了腳步,柔聲道:“你累不累?”
秦玉瑤搖了搖頭。
樂天道:“前面便是最後一道哨卡了,可能有點麻煩,如果我和他們動起手來,你記得一定要緊跟着我,不要走散。”
秦玉瑤點點頭,心中不禁有些失落,這條路終於走完了嗎?回去之後,又該如何呢?
身陷囹圄之時,感情比理智強烈,一切全可拋在腦後,可是一旦真的重獲自由,理智便又重新佔據了上風,難道她和他真的能夠拋下一切,不計任何代價嗎?趙冠岑的決絕、歐陽若水的柔情,又該如何?
“什麼人,口令!”前方傳來喝斥聲。
樂天不慌不忙走了過去,道:“是我,還有娜真公主。”
夜色中,隱約可見十數人排成一列,其中一人擡起手中燈籠,舉高一照後,忙行禮道:“原來是公主和二王子。”
樂天道:“我們想過去看看。”
那人猶豫了一下,道:“這裡是我方最後一道哨卡,過了此地,便在宋朝範圍之內,爲免危險,公主和二王子還是請回吧。”
樂天加重了語氣,不悅道:“你是否看小王長期不在宮中,居然敢這麼大膽?難道以小王的武功,還怕區區幾個宋朝士兵不成。”
秦玉瑤在一旁立時冷哼一聲。她自知無法模仿娜真公主說話的聲音,是以一直不敢開口,但這一聲冷哼,諒他們也聽不出來。
那人似乎對娜真公主十分忌憚,忙道:“小人不敢,既然如此,請允許小人派士兵隨同保護。”
樂天拂然道:“不必了,讓開!”
“是,是。”那人躬身行了一禮,正要退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大王子的聲音道:“是什麼人在那裡?”
秦玉瑤聽到這個聲音立時心中驚跳一下,預感到大事不妙了。樂天握着她的手緊了一下,他緩緩回過身來,大王子已率着一隊士兵匆匆趕到,見到二人,驚訝地:“是你們?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秦玉瑤不敢出聲,惟恐一開口便被大王子聽出破綻。樂天卻笑道:“我許久未回來,同娜真四處走走,沒想到竟然走到這裡來了。”
大王子懷疑地看了秦玉瑤一眼,道:“是嗎,我還以爲娜真想要私自帶你逃走呢。”
樂天的聲音聽起來鎮定自若:“秦姑娘還在你們手裡,我如果要一個人離開又何必回來。”
大王子乾笑道:“說得也是,不過此處是宋遼邊界,十分危險,你們還是趕快回去的好,要培養感情也不在這一時半刻。”
樂天不動聲色地道:“大哥說得不錯,小弟也正有此意,大哥先請吧,不必爲小弟掛心。”
大王子看了看秦玉瑤,道:“娜真,怎麼不說話,還在生大哥的氣嗎?”
秦玉瑤心中暗暗叫苦,只好別過臉去,裝出餘怒未消的樣子來,心中祈禱他千萬不要追根究底纔好。
好在大王子對這個妹妹不無顧忌,竟然不再追問,只叮囑了兩句,便先離開了。
哨卡的士兵見大王子都不敢得罪娜真公主,自然更不敢阻攔,於是,秦玉瑤和樂天便有驚無險地過了邊界。
秦玉瑤輕吁了口氣,道:“總算是虛驚一場。”
樂天朝身後看了一眼,道:“離此地還有一大段距離纔有宋軍的哨卡,我們得加點步伐才行,我看大哥神情分明有所懷疑,只怕他回去之後會立即去你帳中查看,一旦發現帳中是娜真而非你,定會帶人追上來的。”
秦玉瑤一驚,忙道:“那我們快走吧。”
兩個人步履匆匆走了一程,忽然身後遠處隱隱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樂天傾耳一聽,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們追來了。”
秦玉瑤有些慌亂地:“那怎麼辦?我們快跑吧。”
樂天搖頭道:“他們一定是騎馬追來,跑也是來不及的。”
他將秦玉瑤的手鬆開,道:“你快走吧,再過不遠,應該便能看到宋軍的哨卡了。”
“那你呢?”
“我留在這裡,可以擋住他們,爭取一些時間。”
“不行!”秦玉瑤拼命搖頭道:“那太危險了,我要你同我一起走。”
樂天安慰秦玉瑤道:“你放心好了,我有武功,自保是沒有問題的,再說,我和他總算也是兄弟,就算被抓住了,他也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你騙我。”秦玉瑤抓住他的手道:“娜真公主說大王子冷酷無情,他怎麼會有兄弟之情,這次他帶了這麼多人來追我們,就算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敵得過軍隊的,萬一失手,大王子挾恨之下,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樂天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好吧,我們就盡力一搏,看看老天的意思吧。”
秦玉瑤緊拉住他的手,一字一字道:“不論生死,我一定和你在一起。”
樂天一點頭,忽然將秦玉瑤抱起,施展出輕功向前疾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