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杰是在深夜見到長孫睿的,他的臉上陰晴不定,眼眸裡隱隱可以窺見惱怒的火苗在竄燒着。
“義父,這件事情皇上分明是要置我們長孫家於死地,我們可不能坐以待斃了!說什麼欺君罔上,若是再有奸佞小人在旁攛掇,皇上定會認爲即便是誅咱們長孫家九族也不爲過的!我們不能看着蘭芷冤死在牢中,爲今之計,只有兵行險招了!”長孫杰眯起眼睛,狠狠地說道。
長孫睿聞言,心中一跳,驚愕地將他拉至身前,輕聲警告道:“傑兒,這話可不能亂說,傳出去是要被殺頭的!”
“殺頭?”長孫杰冷冷一笑,看向長孫睿,十分肯定地說道,“義父,若是這次蘭芷慘死在皇上手裡,下次死的就是你我!既然早晚都要被殺頭,不如起兵造反,還能謀得一線生機!”
“造反?!”長孫睿膛目結舌地癱坐在椅凳上,這種會滅門誅族的大事,他雖然也曾有一絲念頭飄過,可終究是沒有往深處去想的。現在被長孫杰重提,長孫睿思量再三,緩緩說道,“這件事情恐怕有些不妥。”
長孫杰見他踟躕,捶胸頓足地說道:“有何不妥的?義父,你手握那麼多兵權還沒有上交,我又統領長興城的禁軍,若是我們一起聯手,一定可以救出蘭芷的!”
他說的義正言辭,可長孫睿戎馬一生,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公然起兵造反,如果成功了還可以自圓其說,甚至功成名就另創一番局面。可若是失敗了,會被誅殺得連屍首都找不到的。
想了許久,長孫睿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傑兒,你不要太過焦躁,明日我想辦法去冷宮內探視蘭芷,再問問她的意見。那孩子如今說話做事都頗有城府,我也想聽聽她的意見。”
長孫杰聞言,只得先將此事緩下來,神情焦慮地回房歇下。
翌日一早,趙國公長孫睿便向李叢錦請命要探望長孫蘭芷,李叢錦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予以准奏。
親眼看着手粗體壯的婆子將冷宮之門打開,長孫睿激動地走
進去,看向蜷縮在石牀上的長孫蘭芷,見她身上僅僅披着一些蒲草,心中大爲疼惜。
他轉過身去,悄悄地將袖內準備好的銀兩交予手粗體壯的婆子,輕聲說道:“老夫與女兒單獨說說話,有勞。”
他本可以不用這樣低三下氣地說話,可一切都是爲了女兒,不得不這樣說話做事。若是他用趙國公之威震懾他們這些手粗體壯的婆子,或許可以輕易迎來他們的順從,可當他離開以後,說不定吃虧的便是長孫蘭芷了。
手粗體壯的婆子滿意地掂了掂手上那沉重的銀兩,點了點頭便離開了。直到聽到冷宮大門口傳來關閉的聲音,長孫睿才轉過頭來又重新看向長孫蘭芷,走上前哽咽地喚道:“我的蘭芷,爹爹來看你了。”
長孫蘭芷一向淺眠,可昨夜聽着那些老鼠和蟑螂來回爬走的聲音,她委實覺得很噁心。直到天快亮時,長孫蘭芷才沉沉睡去。
忽然聽到父親說話的聲音,長孫蘭芷猛地睜開眼睛,向身後看過去。她驚愕地坐起身來,眼圈忍不住便紅了起來,快步走下牀向長孫睿奔去,輕聲喚道:“爹爹。”
她就知道,即便是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拋棄了自己,長孫睿卻永遠也不會忘記她這個女兒。
長孫蘭芷輕嘆一聲,無奈地嗔道:“爹爹,您這樣大年紀了,來冷宮這等陰暗潮溼之地做什麼!”
“傻孩子!難道爲父能看着你被關在冷宮裡吃苦嗎?”長孫睿擡起手來,將長孫蘭芷額前的碎髮輕輕向一旁撥去,搖頭輕嘆道,“蘭芷,你這又是何苦呢?爲了讓我不在戰場上枉死,卻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我早就說過,伴君如伴虎!爹爹已經這樣大的年紀了,死不死的不足掛齒。可你正是年輕的時候,怎麼可以……”
“爹爹!不要說那些話,只要能助爹爹一臂之力,蘭芷絕不後悔。”長孫蘭芷不住地打量着長孫睿,只覺得才幾天沒見,他彷彿一夜之間生了許多白髮似的,兩鬢的白髮又多了不少。她哽咽地說道,“就好比爹爹您,明知道來探監有多麼危
險,可還是毅然決然地來了。”
長孫睿聞言,點了點頭,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圍的動靜,轉而湊到長孫蘭芷耳前,輕聲對她說道:“蘭芷,這次皇上對於處死你一事是勢在必行,鎮南王爺已經將皇上的想法都悄悄通知我了。爲父反覆思量,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起兵造反,或許謀得營救你的一線生機。”
他的話語極輕,卻字字都打在了長孫蘭芷地心裡。長孫蘭芷驚訝地看向他,輕咬着下脣,十分肯定地搖着頭說道:“爹爹,您聽女兒一句話,此事萬萬不可。”
“爲何不可?”
長孫睿不明所以,對她的話也有些不以爲然。經過一夜地考慮,長孫睿心中已經有了些許決定。誠如長孫杰所說,既然早晚都是要被混蛋皇帝給想方設法處死的,還不如誓死一搏。
長孫蘭芷看向長孫睿,心中卻在思忖着整件事情的關鍵之所在。依照她對父親的瞭解,即便真的是被逼的站到了風口浪尖,也不會想出這等大逆不道的決策來。就好比李叢錦上次讓他上戰場,他明知道是死路一條,還是抱着“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念頭前往前線。
想到這裡,長孫蘭芷不禁有些狐疑地問道:“爹爹,是不是傑哥哥找你說過些什麼了?或者說,你剛纔所說的話,根本就是傑哥哥說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長孫睿有些納悶地看向長孫蘭芷,隨即瞭然地苦笑,“也對,爲父確實不是這樣的人。你說的不錯,是傑兒來說的。現在我們沒有任何辦法,只有他說的方式還可行。”
“不,爹爹,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全看您舍不捨得了。”長孫蘭芷緊緊地握着長孫睿的胳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什麼辦法?”長孫睿連忙問道。在長孫蘭芷說話之前,他十分肯定地說道,“蘭芷,爲父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的將來做打算,只要能夠救你的性命,沒有什麼捨得與不捨得的。如果爲父忙活了大半生,卻連唯一的女兒都保不住了,爲父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