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的時候,長孫蘭芷煮了一些米糧,坐在藍青的旁邊靜靜地守着。誰也沒有胃口去吃飯,所以,離開篝火堆的稀飯早早的便涼透了。
深夜時分,龐生拖着一身疲憊帶着藍青要求的東西回到了破廟裡,藍青忽然轉醒,看了看那些東西,和莫銘生說道:“請你們到廟外等待一會。”
“好。”龐生和莫銘生很自然的以爲她是要寬衣塗藥什麼,便快步出去了。
長孫蘭芷走上前,看着藍青掏出一個隨身攜帶的小罐子,將龐生留下來的東西放入小罐裡,說道:“蘭芷,你把那熱水也給我舀一勺來。”
“哦,好,等一下。”長孫蘭芷點了點頭,快步跑到篝火前,將一直燒着的熱水舀了些過來,遞給藍青。
藍青把熱水倒進那小罐子裡,頓時聽到裡面一陣“噼啪”的響聲,倒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啃咬什麼物件似的。
長孫蘭芷一臉茫然地看着藍青,只聽到藍青振振有詞地念叨着:“天地萬物,唯我蠱靈。莫測變幻……”
她說的詞稀奇古怪,長孫蘭芷一句都聽不懂,但是這樣的話語卻讓長孫蘭芷感覺到有種森冷的氣息從腳底灌入,非常地恐怖。
須臾,便看見那小罐的口子上升起了奇妙地紫色煙霧,夾雜着一種淡淡的香味。原本長孫蘭芷一聽說蛇皮、蛤蟆肉之類的,就覺得實在噁心。但很奇怪的是,它們摻雜到一起後,竟然是這樣的香。
藍青將長孫蘭芷的手拉過去,用匕首在她的手掌心劃破一道口子。長孫蘭芷吃痛地呲牙咧嘴,卻強忍着沒有喊出聲來。她知道藍青不會害自己,所以任由着藍青繼續忙碌着。
藍青把小罐子裡的東西放在長孫蘭芷的手心處倒扣起來,長孫蘭芷只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鑽入了自己的手心裡。一種奇異地感覺頓時油然而生,好像有隻小蟲子在她身體裡遊走着,讓她感覺到有些瘙癢。但是隨即,又沒有了動靜。
最後,藍青把自己的手也劃破了,與長孫蘭芷手心上的傷口對上,微微閉上眼睛,低聲說道:“王中之王,莫道壽昌。以我之血,救子生還……”
長孫蘭芷疑惑地聽着這些話,隱隱約約
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藍青卻倏然睜開眼睛看向長孫蘭芷,她的眼裡閃爍着紫色的光芒,讓長孫蘭芷的眼睛無法移開。
“破!”藍青沉聲低吼一句,隨即,長孫蘭芷感覺到自己被藍青貼着的手心處越來越滾燙,有一股奇異的熱流迅速竄入了她的身體裡,額頭上和後背各處已經沁滿汗珠。
長孫蘭芷微微喘着氣,覺得那些熱流正在自己的腹部緩緩地遊動着。儘管心中無限驚恐,可身上卻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反而覺得腹部的疼痛小了一些。
漸漸地,藍青的臉色也變得紫脹起來,頭頂上徐徐冒着白煙,神秘地氣場從她身上散發出來,長孫蘭芷震驚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最後,長孫蘭芷感覺到渾身的溫度沒有那樣炙熱了,藍青的動作也漸漸停止了下來。長孫蘭芷關切地看着藍青剛纔紫脹的臉色重新變得蒼白,甚至比開始時更加蒼白了,擔憂地說道:“青姐,你剛剛不是在爲你自己續命嗎?爲什麼臉色越來越差了?”
藍青虛弱地笑了笑,有氣無力地說道:“蘭芷,你腹中的胎兒可以順利出生,並且會健康長壽,你放心吧。”
“啊?你是說?”長孫蘭芷難以置信地撫摸着自己的腹部,甚至感覺到肚子開始有些小小的胎動了。她猛然意識到什麼,緊張地看向藍青,遲疑地說道,“青姐,我的孩子?你跟我說實話,我要聽實話!”
“咳咳……你在受孕那晚一定被人迷暈了吧?其實你當初就已經中了蠱,你腹中的胎兒原本就是一個死胎。雖然我不知道對你下此毒手的人是誰,但我卻能看出來,那人與我有着很深的淵源……”藍青痛苦地咳嗽了幾聲,握住長孫蘭芷的手,“你不必擔憂,也不要害怕,我只是以自身的胎兒爲引,用我身上的蠱王爲介,保住了你孩子的性命。蘭芷,我的孩子本就是生不下來,所以在我將死之際,幫助你的孩子延續生命,也算是幫助我們一起存活下去吧。”
“啊……”長孫蘭芷痛苦地哭了出來,摟着藍青地身子哽咽地說道,“青姐,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啊!我不要你救我的孩子,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啊
!”
“我的心已死,活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了。”藍青無奈地笑了笑,她對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麼可留戀,或許只有死,纔是一種最徹底的解脫,“白天的那四個高手中,有一個是世子爺的人,既然他來了,那世子爺也不會完全不清楚有此事……”
長孫蘭芷嚎啕大哭良久,心知事情已難挽回,嘶啞着問她:“青姐,你有什麼遺言要對我講的?或者有什麼遺憾的事情沒有做完?告訴我,我一定會爲你做到的!”
藍青雙眸變得有些發亮,人似乎也有了些精神,這讓長孫蘭芷隱隱約約覺得,這似乎是迴光返照。
藍青緩緩說道:“我想讓狠心的蘇之恆知道他誤解了我,因爲他的不信任,我和我的孩子到死都恨他!我藍青……想讓他後悔一輩子!”
說完,她輕輕地吟唱起了自己家鄉的歌謠,聲音婉轉動聽:“那是一輩子的良人啊,在最燦爛的煙花中,出現了,迷戀了,不負今生隨他而去……”
唱着唱着,藍青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樣一個曾經爲愛而生存的女子,因爲恨,便徹底失去了求生的意念。在愛情隕落之際,她的心裡只剩下了對曾經至愛之人最深的恨意。
她的愛意,隨着呼吸的漸漸消失,最終化作風兒,浪跡天涯,再不爲那個一心癡戀的男子而駐留。她最美好的年華,都給了愛情,可愛情回報給她的,又是一些什麼呢……
……
荒地裡。
長孫蘭芷披麻戴孝,跪坐在地上,爲藍青送葬。
她已經哭幹了淚水,只有正在顫抖的身子能夠說明她心中的悲慟。
天空中下着朦朧細雨,不同於春雨的輕緩,深秋的雨即便是小而細,也總是能讓人感覺到冷到骨子裡,侵到心底。
棺木中的藍青已經閉上了含恨的眼睛,那具棺木的前面用金墨汁畫了一幅畫,是一彎盛開的荷花,身下有兩三片殘荷。
那朵荷花高風亮節,卻已沒有了鮮活的粉嫩之姿。大概也是感受到了將要被長埋地下,顯得有些頹敗。秋雨的澆灌也沒能令它復甦,它即將隨着長埋地下的藍青,永遠逝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