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九 寒暑有代謝 人道每如茲(一)
縣一中的略有些破舊的教室內,沈揚眉坐在角落裡百無聊賴的低頭在面前的筆記本上隨心所欲的胡亂塗寫着。
工作之餘,沈揚眉在縣城報了一個夜校進修班。雖然他有曲陽師範歷史系本科學歷,曲陽師範在華夏勉勉強強也能夠擠得進一流大學的末尾,他這個本科的學歷還是能夠拿得出手。只不過,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沈揚眉覺得還是有必要趁着現在工作不太忙時間比較充足多學習點知識。要知道,在九十年代,學歷派漸漸主導了國家各個部門,過些年,他這個曲陽市歷史系本科比起那些動輒清華、北大等等知名院校的領導有些不夠看,如果能再拿一個經濟學碩士肯定能給自己以後的評定添分兒。“年齡是個寶,學歷不可少,能力供參考,關係最重要”一語道盡了官場升職的法門,沈揚眉可不想讓學歷拉了他的後腿。所以,沈揚眉這纔想着先拿一個電大經濟學的本科文憑,然後再攻讀名校的碩士學位。經過慎重的選擇之後,沈揚眉選擇了經濟管理專業。
春季班是三月份開學,到如今算下來已經上了有差不多兩個多月的課程了。之前只要是抽得出時間,沈揚眉總會按時的來上課。可是兩個月的枯燥無味的課程下來,沈揚眉和大家一樣,發現根本學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當初坐的滿滿騰騰的教師內只剩下瞭如今稀稀拉拉的十幾個人。
負責他們這個班的戚老師對這樣的情況也早就見怪不怪,反正大家既然已經如數上交了學費,混個文憑也無需太過較真。若不是今天到縣裡還有其它的事情,沈揚眉估計今天也不會來上課。不過既然來了,怎麼
也要熬過這幾個小時,權當工作之餘放鬆一下。
教室正前方的講臺上放着一臺錄像機,窄小的屏幕內一位清瘦的教授正口沫飛濺高談闊論,看樣子他是頗爲的陶醉。可是沈揚眉也只是聽了一段就感覺這教授的理論水平還沒有自己高,隨即也就意興索然。本來沈揚眉還想着小睡片刻,可是那老舊的音箱不但讓老教授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刺耳,而且間或的還會發出一兩聲因電流過載引發的“茲茲”的噪音,吵得根本無法入睡,沈揚眉也只好打消了這個主意。
沈揚眉重重的在紙上依次寫下了林靜、範綺蓉、徐曼麗、安楚楚,最後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個趙婉茹,這幾個或前世、或今生和他糾纏在一起的女人。他微微皺着眉頭,在林靜名字的後面畫了一個叉,經過前幾天那個電話之後,總算讓林靜轉移了注意力,沒有在範綺蓉和安楚楚二選一的問題上繼續再糾纏下去,暫時讓他的耳根得以清淨。隨後他又在範綺蓉的名字後面畫了一個對號,毋庸置疑,現在範綺蓉已經成了他心中妻子的第一人選。目光下移,徐曼麗,沈揚眉畫了個圈子將她的名字圈了起來,隨着徐曼麗也入股青山石料有限公司,兩人的聯繫越發的緊密,徐曼麗現在已經不止是他的情人,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算是隱在他身後陰暗中的經濟支柱。趙婉茹,沈揚眉在她的名字後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對於這個在另一個時空和自己愛恨糾纏的女人,沈揚眉心裡的感情非常的矛盾,這一世還會不會遇見她,如果沒有他,趙婉茹又會和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廝守一生?沈揚眉嘆了口氣,搖搖頭將之壓在心底,未來的事誰又能夠說得清。最後他的目光停在了安楚楚的名字上,沈揚眉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的關係。
要說沈揚眉對安楚楚沒有感覺,無疑是自欺欪欺欺人,沈揚眉相信安楚楚心裡多半也是如此。尤其是這幾個月,一非道人在青山落下腳來,常常邀請他和安楚楚到青山小坐。雖然兩人都知道這是一非道人在給兩人創造彼此接觸的機會,但是兩人卻誰都沒有說破,而且不管手頭的工作有多忙,都會欣然前往。
一非道人心裡打得什麼主意沈揚眉亦心知肚明,因爲從一非道人這個“神棍”的眼裡,他和安楚楚絕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非道人甚至是當着兩人的面,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們,兩人從生辰八字、陰陽五行,乃至面相手相,都絕對是最爲契合的婚姻對象。每次一非道人說起這些,安楚楚表現的是風輕雲淡,視若罔聞,而沈揚眉只能是苦笑着連連搖頭,長長惹得一非道人捶足頓胸,唏噓不止。但是一非道人卻沒有因爲兩人這樣避而不談的態度改變他的初衷,對撮合兩人的事依舊是樂此不疲,也不知道他緣何如此的執着。若不是一非道人根本不可能和秦家或者安家有什麼關係,沈揚眉甚至會認爲一非道人根本就是秦家或者安家派來的間諜。
“小沈兄弟,小沈兄弟,已經下課了,咱們該走了。”就在沈揚眉浮想翩翩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連番的招呼聲。
“嗯!”沈揚眉微微一怔,下意識的轉過頭去,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人正站在他的身後,右手親暱的拍打着他的肩膀,略有些發福的臉上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正笑着向他打着招呼。
在教室內掃了一眼,沈揚眉這才發現就在剛纔他沉浸在思緒中的時候,今天的課程已經結束了。整間教室裡除了在講臺上收拾設備的負責他們這個班的老師之外,加上他只剩下了三個人。
“寫的什麼,這麼入神……”說着話,中年人微微彎下身子兩隻眼睛看向了沈揚眉面前的筆記本。
沈揚眉忙將筆記本合上,輕輕站起身,似是無意的稍稍往左移動了一步,掙脫了中年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這才笑着道:“還不是做的課堂筆記麼。”說完之後話鋒一轉繼續道,“楊哥怎麼還沒有走?”
楊哥的手落到了空處,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但是旋即又笑着道:“這不是看沈兄弟你這麼入神,沒有注意到下課的時間,過來招呼你一聲。而且一直想和小沈兄弟你親近親近,可是你這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一直沒有給老哥我這個機會。擇日不如撞日,要不然今天就不要急着回去了,老哥我請客,叫上戚老師,咱們晚上一起吃頓飯。”
兩個多月的課上下來,同在一個班的這些人雖然彼此接觸不多,但是根據自己的身份很快的就形成了一個個小小的團體,這似乎是國人骨子裡的天性。沈揚眉雖然有意的隱藏了身份,但是無論他平日的言談舉止、衣着打扮,還是每天都擺出的那副時刻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臉,自然是同班的同學敬而遠之,給排除在了一個個小圈子之外,成爲了孤家寡人一個。
而這個殷勤着上前要請他吃飯的楊哥楊四海,也是因爲平日裡牛氣哄哄的言談爲衆人所不喜。除了另外一個叫仲超的瘦小年輕人之外似乎被他“蠱惑”住,每天跟在他屁股後面之外,其他也就沒有人願意理會他了。或者他是抱着“同病相憐”的心態吧,對沈揚眉倒頗爲親近,常常當着沈揚眉的面吹噓他在市裡的人面有多廣。而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沈揚眉聽他談起縣裡一些秘辛如數家珍,應該是在縣委縣政府內有靠山,且這靠山身份絕對不會簡單,要不然楊四海也不可能知道這麼多縣裡的秘辛。
沈揚眉還沒有開口,在講臺上正收拾設備的戚老師應該是聽見了楊四海的話,擡頭對着楊四海笑了笑,道:“我就不去了,明天還要上課,我還要去備課呢。”
“別啊,別啊,戚老師,你看,這麼長時間你對我們照顧頗多,我邀請了你這麼多次,你一直都不給我們一個表達感謝的機會,這怎麼能行呢?今天無論如何你要給我們幾個學生一次機會,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小仲?”楊四海當即一臉誠懇的道。
“是啊是啊,楊哥說得對,今天楊哥可是在‘夜闌珊’卡拉ok歌舞廳訂了一個包廂,戚老師,你就給我們一個表現的機會吧?你說是不是,小沈?”仲超當即附和道。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沈揚眉自然已經瞧了出來,楊四海今天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說是請他,心裡多半還是想請這戚老師出去,他只不過是一個引子罷了。想到這裡,沈揚眉嘴角帶着一絲玩味的淺笑看向了講臺上的戚老師。
戚老師叫戚美娟,和楊四海差不多,也是三十出頭的年紀,梳着時下最流行的“山口百惠頭”,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鼻樑高挺,上身穿着一件蝙蝠裝,黑色的健美褲,配着一雙細跟的黑色皮鞋。如果楊四海也如同沈揚眉一樣是穿越來的話,一定會知道在後世有一個詞就是形容戚美娟這種人,那就是“知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