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0官不與民爭利
常寧聞言,心中有些意外,這個很少拋頭露面的老古董,怎麼在這個時候出來湊熱鬧呢?不過,這老兒挺賊啊,倒選擇了個好時機,呵呵。
“小常,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鄭老爺子,果然氣度不凡那,甫一出現在地委大院,連田書記都是比恭畢敬,老革命家就是與衆不同啊。”
“呸。”常寧笑着啐了一口,“郭兄,你也太高擡那個老怪物了,就他還革命家?邊邊角角也沾不上,老東西當年鼠目寸光,陶醉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到老還是個付省級待遇,不過是一個地方小根據地的三號創始人,僥倖的活了下來,他要是能稱爲革命家,那全國的革命家都要滿地爬嘍。”
“哈哈,你說得倒也是,難怪鄭老爺子退休後,幾乎足不出戶,人家也挺有自知之明的麼,不過,這一次能打破慣例現身地委大院,也足以表明他並沒有完全退出青州的政治舞臺,至少還在幕後施展着他的個人影響。”
常寧笑起來,“呵呵,這個老傢伙就是一個幽靈,一直在我們青州大地上空徘徊呢,郭兄,說句大言不慚的話,這個老傢伙的所作所爲,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表面上是爲公,實際上他是救他兒子鄭世誠來了,我甚至能猜出他進入地委大院後的表態。”
郭騰飛笑着說:“人家都說,你小常是鐵口神算小半仙,今天能否讓我有機會領略一下呢?”
“呵呵,老傢伙不出來則已,一出來肯定是排頭十足,正氣凜然,故意的讓你們這些看熱鬧的人瞧見,還親切的和你們點頭致意,然後走到會議室,任憑田鳳山他們怎麼相請,就是站在門口不進去,潤潤嗓子大聲的說,同志們,關於青州經濟開發區的建設,作爲一個老革命者,我舉雙手贊成這個英明的決策。”
郭騰飛說道:“嗯嗯,算你基本上說對了,可這有什麼奇怪的,建設開發區是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上到地委書記,下到街頭小攤販,都異口同聲的支持,鄭老爺子當然不會是個例外哦。”
“但是,請郭兄注意我這個但是,”常寧笑着說道,“但是,老傢伙拿着手裡的柺杖,用力地往地板上頓了頓,板起臉高聲說道,但是,我對你們這種集資攤派的做法,表示堅決的反對,作爲一個普通黨員,我沒辦法阻止這種愚蠢荒唐的行爲,但我可以行使自己的權利,向上級反映自己的意見……說完,老傢伙馬上轉身,不再理會田鳳山他們,在身邊人的攙扶下,顫巍巍的離開。”
電話另一頭的郭騰飛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常啊,你是不是長了一雙千里眼呀,鄭老爺子的表現,和你說得幾乎一模一樣哦。”
“郭兄,其實鄭老爺子的表現,一點也不奇怪,咱們這個開發區的始作俑者,是地委書記田鳳山,穆長虹專員只是個被動的支持者,而作爲三把手的鄭世誠,卻是這個開發區最積極的推波助瀾者,其投機行爲的目的,如同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以這樣說,沒有鄭世誠的支持,田鳳山的計劃很難付之實施,現在的問題是搞到集資攤派的地步,如果由此引發民怨沸騰,釀成嚴重的社會動亂,就會演變成了一件重大的政治事故,上級處理這種事情的時候,除了田鳳山,板子肯定還會打到鄭世誠的身上,你想想,鄭老爺子經歷了一輩子的風風雨雨,算得上是老謀深算,老奸巨滑,他故意打破常規來到地委大院的行爲,是不是在爲鄭世誠乃至鄭家未雨綢繆呢?”
郭騰飛敬佩的說道:“小常,你不愧爲鐵口神算小半仙,剛纔我辦公室那幫看熱鬧的人中,就有人點到了你說法。”
常寧淡淡的說道:“象鄭老爺子這樣的老一輩,不管他們經過多少坎坷磨難,也不管他們是不是百分之百的革命者,但他們都共同信仰一個樸素的道理,就是民不與官論理,官不與民爭利,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是啊,是這個道理,拿老百姓口袋裡的錢搞政績工程,沒有天理麼。”
常寧笑了笑說道:“郭兄,現在該聽你講故事了。”
郭騰辦說道:“今天晚上的會議,是七點半正式開始的,與會者除了地委十三位常委,還有開發區正付主任,許付專員和你那位搏士老同學,下面呢是七縣一市的一二把手共十六人,因爲青州的劉太原和你們青陽的高書記同時是地委常委,所以這兩個縣市的三把手也參加了會議……”
“會議一開始倒沒涉及到實質性的問題,可鄭老爺子亮相之後,會議的氣氛就有點轉向了,劉專員率先發飈,青州劉太原緊緊跟上,你們高書記巾國不讓鬚眉,第三個挺身而出,接着是軍分區司令馬太行,怒氣衝衝的拍着桌子,手拿手直指你的老同學,大聲罵着禍國殃民的狗東西……唉,四大常委當着下面縣市領導的面,當場倒戈相向,你肯定能想像得到會議室裡一定亂成了一鍋粥。”
聽到這裡,常寧心裡慨然一嘆,臭娘們和那個劉太原要倒黴了,劉爲明是已經遞了離休報告的人,沒有後顧之憂,馬太行有着軍人的超然地位,頂多得個批評,背上個隨便亂放炮的惡名,可高飛和劉太原身爲地委常委,公開反對地委常委會上集體通過的決議,性質就比較嚴重了,在黨的組織原則和政治紀律中,即使那個決議是錯誤的,你的反對是非常正確的,這種行爲也絕對不能允許。
“小常,現在會議室裡很亂,具體情況,我們外面的人就不很清楚了,反正是下面各縣市的領導乘機羣起而攻之,今晚的會議,肯定搞不出什麼結果,我先掛了,到外面看看,等會議散了我再打給你。”
放了電話,常寧瞧着茶几上的一碗長壽麪發楞,對開發區及其後來的集資攤派,他基本上估計對了,可就是沒算到,臭娘們竟拿着自己的政治生命賭上去了,臭娘們們啊臭娘們,身爲一個大縣的書記,你怎麼這點政治常識都不注意呢。
常寧望着姜希苦笑道:“水蛇腰,青州又要刮颱風了。”
姜希跺了跺腳,含羞弄怨的嗔道:“小半仙,你到底還想不想吃了?”
“呵呵,請給我一分鐘時間,”常寧衝姜希壞壞的笑着,“就一分鐘時間,我就能讓思想回到水洋街,回到你水蛇腰的身邊。”
姜希的臉噌的紅了,水蛇腰輕輕一扭。走到常寧身邊坐下,猶豫一下低聲的問:“小常,她們,她們平時都是怎麼稱呼你的?”
常寧搖頭道:“姜姐,你最好別學她們,你是個好女人,趕緊,趕緊找個人,把自給嫁出去。”
“唉,”姜希輕嘆一聲,“年紀大了,嫁不出去了,所以,所以纔想請你收留我來着。”
常寧沉默半晌,端起碗往嘴裡塞了幾口面,“他,他孃的,怎麼儘讓我碰,碰上傻女人了呢,那個那個,整天鑽在石頭縫裡的老怪物石秀,爲什麼不關心關心他的寶貝女兒,還有,你那個哥哥,光頭方天正,都是幹什麼吃的,唉,這,這叫什麼事啊……姜,姜姐,你,你可得想好了,選定了,就不能再有回頭路了。”
姜希象個孩子似的,兩行熱淚唰的流了下來,大聲的說:“小半仙,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別忘了,你還欠着我三個承諾。”
常寧一怔,放下碗筷,怪怪的自言自語起來,“不會吧,我,我小半仙會欠帳不還?不會不會,絕對不會的事,姜姐,我好象已經兌現了喲。”
“胡說八道,臭不要臉的小半仙,你是水洋鄉最壞最壞的人。”姜希的粉拳捶在了常寧的背上,整個身子也不自覺的靠了上去。
常寧壞笑着,得意的說道:“那是你們女人太賤了的緣故,什麼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還不是你們女人總結出來的麼,所以,所以我就只好大壞特壞嘍。”
這時,客廳的門吱的一聲推開了,伸進來的,是老舅老妗兩個人頭,常寧和姜希有些狼狽的分開,臭不要臉的常寧還算鎮定,姜希畢竟是女人,臉皮相對較薄,早已痛紅到耳後根了。
常學軍知道常寧的脾氣,兩口子站在門口不敢進來,訕訕的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聽見姜書記這邊有吵鬧聲,就爬起來看看,原來,原來是你回來了。”
常寧起身走到門口,一邊心裡罵着老舅,一邊扔給他一支香菸,“常學軍同志,姜書記向本縣長彙報革命工作,還需要通知你們兩口子嗎?”說着,還向常學軍咬牙切齒,一付要吃人的樣子。
常學軍也是見機下臺,忙說道:“啊,不用通知,不用通知,嘿嘿,姜書記,你繼續彙報,繼續彙報……”一邊說,一邊拉着老婆趕緊逃之夭夭。
常寧望着慢慢走過來的姜希,拿手在她臉上輕撫一下說道:“姜姐,以後,以後記得先關門後辦事,呵呵……對不起,青州出了天大的事,今晚,我得抓緊時間回縣裡去了。”
姜希嗯了一聲,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了常寧,“小常,我,我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