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結束之後, 隨之而來的便是殿試。
本朝殿試的時間乃在三月間, 但是具體時間一般也並不固定。
畢竟殿試的時候, 皇帝是要出席的, 所以一般都是由禮部初步擬定了方案和時間, 再緊着皇帝的安排來定。
待會試放榜之後, 顧家小院裡衆人都沉浸在喜悅的氣氛之中。
顧雲浩先是去了趟孫府, 向師祖孫惟德報了喜,而後又找了去一家鏢局,花了幾兩銀子, 託這些鏢師們前往淮安之時,順道將他跟趙妍的書信帶回去。
在慶賀了一番之後,接下來的日子裡, 顧雲浩便開始準備殿試之事。
一般而言, 殿試的時候大多不會再問四書五經,而是隻考策問。
而且, 參與殿試的貢士, 那都是通過了會試的了。
基本上來說, 他們這些即將參加殿試的士子, 那都是穩穩的能掛上金榜的。
只是這裡面可能名次再略有起伏罷了。
因而, 其實殿試對於這些貢士而言, 壓力並不是很大。
只是讀書人都講究個臉面,即便取中了貢士,亦是想在殿試之時作出好文章, 藉此希望有機會, 能引起皇帝的注意,對自己今後的仕途有所幫助罷了。
再則來說,那些名次掛在一百名左右的貢士們,更是緊張不已。
畢竟在開考之前,就已經公佈了,說今年的恩科二甲進士只取八十人。
故此,那些會試成績在這邊緣的貢士們,都是生怕自己掉到了三甲的同進士裡面。
這樣的擔心,對於顧雲浩而言,自然是不存在的。
他會試乃是榜首會元,即便是殿試發揮失常,也不至於會掉到同進士裡。
可以說,他現在是一個穩穩的進士之位,是跑不掉的了。
但既然他已經取中了會元,那麼自然也不會就此放鬆自己。
畢竟從心底來說,顧雲浩亦是想要在殿試之時取得一個好的名次。
他亦是一個即將步入官場讀書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因着殿試只考策問,這些日子他在家練題之時,都是練的策問題。
“雲浩,咱們這位聖上乃是一個胸有抱負的,也最是欣賞務實之人,厭惡那些歌功頌德之辭,殿試之時,你可一定要謹記。”
在會試放榜之後,季航也曾來與他一聚,言談中說起過當今陛下的喜惡。
季航曾經乃是今上的伴讀,對今上的性格自然是要了解些。
這般向他直言,其實也算是在提點了。
顧雲浩心知這乃是好友的一番好意,當下亦是感念不已。
季航此次會試的成績也不錯,排在了第七的位置。
因着兩人都將參加殿試,故而也都是各自在家準備。
今科是新帝即位後的第一科取士,滿朝上下都極爲關注,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會試放榜之後的第三天,禮部就發出佈告,告知各新取貢士,於三月初八,參考殿試。
這個時間其實還算是有點緊的。
畢竟他們這些新科貢士們都未進過宮,也不懂什麼宮廷禮儀,所以,即便是三月初八開考,實際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卻沒有那麼多。
早在三月初六之時,禮部便會集中對這些貢士們開始統一指點。
比如從哪裡進場,從哪裡退出,殿試之時需注意的事項等等,都將一一告知。
而且,在三月初五之時,禮部將先行對這些貢士們進行復試。
複試的地點亦是在宮中,爲太初殿。
複試亦是跟殿試一樣,只考策問,也會閱卷。
只是卻並不會排名和通報名次。
一般而言,貢士們很少有複試被刷下去的,基本上都能通過。
在顧雲浩看來,複試從本質上來說,倒是有點像殿試之前的模擬考。
因着這個時間安排,考生們準備的時間久更少了,這樣一來,那些重經義,而輕策問的貢士們心裡就有些暗暗叫苦。
不過顧雲浩策問亦是絕佳,倒並不覺得新帝定下的時間對自己有什麼影響。
顧雲浩自然是通過了複試的。
接下來,便是等待真正的殿試了。
三月初八,殿試開考。
殿試當日,這些新科的貢士們,亦是要一大早就到宮門口等候。
其實殿試只考策文,題量不大,考生也少,入場之時費不了多少時間。
但是耐不住這殿試的規矩多啊,所以考生們都只得早早便前來等候。
顧家租住的這個小院離皇宮有點遠,爲了方便起見,巴九還是租了一輛馬車。
顧雲浩寅時出門,及至宮門口,只見早已有不少同科的貢士在此等候了。
如今雖然還未過殿試,但大家基本都算是已經高中了,所以心情都頗爲放鬆,亦有不少考生在互相攀談。
“雲浩。”
顧雲浩一下馬車,便見着季航在向他招手。
囑咐了巴九兩句,顧雲浩讓他回去,便笑吟吟地步入那羣士子之中。
“這位便是咱們今科的會元顧兄吧?果真是少年英才。”
見着他走近,當下便有一些士子拱手行禮問道。
“在下卻乃越省顧雲浩,只是兄臺謬讚,卻是愧不敢當。”
見狀,顧雲浩自然笑着還禮,忙謙虛道:“諸位同年皆是才學過人,氣度非凡,在下不過乃是僥倖爾。”
他雖然很少出門,但作爲今科會元,自然是備受這些士子們關注的。
在會試一放榜之後,他的情況便早就傳遍了整個儒林。
十四歲取中榜首秀才,十八歲得中越省解元,十九歲參加順德三十年會試,卻因旁的緣故只考了一場,待到今年的恩科,卻是一舉得中會元。
這才只有二十歲啊……
而且聽聞還是淮安知府江程雲的弟子。
江程雲是何人,這些士子們可能瞭解不多,但江程雲的老師右相孫惟德,那可是當朝有名的權相。
拜在孫惟德這樣一個師祖的門下,又這般年輕,那可真算是前途無量啊。
最有意思的是,這位顧雲浩雖然缺考了順德三十年的會試,但之前已經取中了越省的解元,今次又得中會元。
現在新帝即位,誰知道新帝會不會爲了一個好名頭,便直接點了這個顧雲浩爲狀元。
畢竟這乃是新帝即位後的第一次取士,若是出了一個‘三元及第’,也算是一個好兆頭、好開端不是?
因此種種,顧雲浩在這些士子之中,也算是極爲出名了。
即便是未曾見過面,但方纔季航那一聲,亦是有不少貢士將他認了出來。
會試放榜之時,他們這些貢士的闈墨都是張貼出來了的。
顧雲浩這個會元的文章,自然是衆人關注的焦點。
這些得中的貢士們,亦是看過顧雲浩的文章,雖然俗話說武無第二,文無第一,但好的文章,大家都能看得出來。
而且這些考中的貢士們,也都是心裡歡喜,不會有那麼強的嫉妒酸意,因此對顧雲浩這個會元,衆人基本上也都還算是頗爲服氣的。
“顧兄主治《春秋》,今次取得如此成績,也算是我們《春秋》一經的光彩。”
當下,一個主治春秋的貢士頗爲誠摯地笑道。
當下士子大多以《詩經》、《禮記》爲本經,治《春秋》之人越來越少,因而主治《春秋》的士子們,時而常有一種被人忽視之感,現下顧雲浩得中會元,對他們治《春秋》的讀書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顧雲浩雖然心裡也很想增強《春秋》一經的影響力,但眼下顯然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時候。
畢竟他已經考中了會元,如此直接的在衆多貢士面前,單單言及《春秋》,說不得會引起其他四經考生的不悅。
而且,顧雲浩私心覺得,還是應當低調纔好。
畢竟馬上就要殿試了,說不定現在嘚瑟,後面分分鐘就會被打臉。
“以在下所見,五經皆有所長,咱們大家都是苦讀了多年,都乃是爲着博聞廣識,有時候也不必分得過於清楚。”
說到這裡,顧雲浩頓了一頓,繼續笑道:“再則來說,而今咱們經科考入仕,都只爲不負所學。報效家國,承天子之意,應百姓所願,只此方纔是我輩讀書人應當有的宏願,又何必再多論主治是哪一經呢?”
言及至此,看了一下四周,只見衆人皆是一臉贊同地點頭,顧雲浩決定再加一把火。
只見他先是恭敬地向着宮門內一禮,隨即轉身對着衆人說道:“承蒙聖人恩典,得開今年恩科,咱們諸人方纔得以取中貢士,與諸位同年共爲新朝首科貢士,在下欣喜不已,以在下所見,咱們今後自當互敬互助,共同效忠陛下,方纔不負陛下恩典,方纔承得起‘新朝首科’這個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