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樑如海跟季銘先後被彈劾之後, 朝中瞬間亂了起來。
新政一派的官員們更是驚慌不已。
面對着杜允文等勳貴士族們對新政官員的清算, 季銘收尾難顧, 一時間工部跟戶部官員個個如履薄冰, 生怕下一個被彈劾革職的就是自己。
左相杜允文一直都是以作風強硬著稱, 眼下再加上陶明哲的縝密謀算, 杜允文在這段時間更是展現出一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氣勢。
不僅是季銘身陷其中難以自救, 就是右相孫惟德也開始蟄伏避其鋒芒。
一時間,整個華朝最爲重要的六部也開始出現亂象。
首先是工部跟戶部那自是不必說的,因着這兩部乃是由季銘主政, 又是新政一派官員的聚集地,因而成爲被清算的重災區,幾乎隔一兩日便有一位官員被大理寺或刑部彈劾定罪。
其次禮部也不是很安穩。
原本禮部的左侍郎徐景乃是杜允文的女婿, 且禮部本就屬於杜允文所分管, 雖然後面袁振被元化帝提任了禮部尚書,但杜家在禮部仍是有不少爪牙。
之前是因着元化帝強勢, 袁振又恩威並用, 加上徐景倒臺和杜允文蟄伏, 所以禮部的一些左相一派官員紛紛偃旗息鼓, 在部裡也頗爲規矩。
但現在左相在朝中如此氣勢滔天, 而元化帝也開始退讓, 禮部裡那些原本就攀附着杜允文的官員們也不似先前那般安靜了,袁振這個才上任不久的尚書也感受到了部里人心的變化,一時間也覺得頗爲棘手。
此外, 吏部那邊因着鄧仕建先前跟隨右相孫惟德, 後面因着孫惟德看重顧雲浩,而與季銘勾連,幫着季銘算計孫惟德,算是徹底的得罪了孫惟德。
現在季銘那邊失勢,鄧仕建一面要擔心受季銘牽累,從而被杜允文清算。一面又要擔心右相孫惟德仍然記恨之前的事,從而落井下石,行事更爲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落入旁人的陷阱之中。
吏部一直在六部之中都算是老大,吏部的官員們也常是慣了受到其他官員們的恭維吹捧,眼下突然見着單位的大佬在內閣裡裝孫子,心中也是有些不得勁的。
兵部那邊更是焦頭爛額,雖然兵部有掌管兵事之權,但卻只是負責武官的任用調遣,兵力征集以及軍械等事,實則並無什麼統兵之權,更別提什麼在軍中的影響力了。
眼下因着勳貴們不滿新政,從而紛紛通過自己在軍中的影響力想元化帝施壓,眼看着軍中的將領們也並不是很在意兵部這個上司單位,兵部一面受着軍中將領們的氣,一面又擔心被元化帝責難,也是覺得備受煎熬。
眼下最風光的,只怕莫過於刑部了。
刑部乃是由副相陶明哲一手掌控,眼下杜允文跟陶明哲清算新政官員,幾乎都是要靠刑部跟大理寺作文章,故此這段時間朝中幾乎沒有人敢去招惹刑部的人。
一時間,刑部官員似乎成了官員眼中的鬼見愁。
被人這般懼怕,刑部官員們只覺得存在感空間爆棚,一個個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緊緊地盯着新政一派官員,想盡辦法的查出點什麼東西來,以便在左相跟副相面前邀功。
面對着朝中的亂象,元化帝亦是憂心忡忡,但卻又無濟於事。
眼下於他而言,文臣的事情倒還好說,但軍隊方面的壓力卻是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看着季銘跟樑如海被彈劾,元化帝亦是束手無策。
在這樣的形勢之下,元化帝卻是不上朝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元化帝雖然是個年輕的帝王,但在政事上卻是從不懈怠,即便是去年病重之時,也是沒有缺席朝會的。
這樣一位勤勉的帝王,現在卻是突然任性的拒不上朝了。
那日大朝會,樑如海跟季銘先後被刑部彈劾,滿朝官員爭吵不已,就是季銘跟杜允文、陶明哲這樣的大佬也紛紛出言互懟,元化帝一氣之下喝罵了滿朝文武,此後更是一怒之下,直接接連數日懶得上朝。
這雖然看着有些不靠譜,但明白就裡的人都是曉得,這是元化帝在刻意避開樑如海跟季銘被彈劾之事。
畢竟在這樣的形勢之下,若是再有朝會,那麼杜允文等人勢必窮追猛打,繼續死咬着樑如海跟季銘之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奏本彈劾。
如此一來,季銘跟樑如海只怕是凶多吉少。
想必元化帝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方纔連日避不上朝吧。
這雖然乃是一個緩兵之計,可以暫時避開季銘跟樑如海之事。
但杜允文跟陶明哲亦不是蠢笨之人。
在元化帝罷朝的這些天,對季銘跟樑如海的彈劾卻是愈演愈烈,幾乎每天都有一大摞彈劾兩人的奏本送到元化帝的紫極殿,甚至每天的奏本的數量還越來越多,最後不僅是文臣,就是武將集團也開始紛紛上奏要求元化帝嚴懲季銘二人。
這其實已經算是在逼迫君王了。
但眼下元化帝勢孤,杜允文在朝中風頭正勁,加上杜允文雖然強勢,但這件事終歸還是在禮法之內,讓人也難以挑出什麼毛病來,因此也沒人敢在這個當口去多言其他。
在杜允文這樣強勢的手段之下,避朝半月之後,平王跟蜀王的奏本也遞送到了京城,元化帝扛不住了,復又開始上朝。
在復朝那日的朝會上,杜允文等人舊事重提,繼續彈劾季銘跟樑如海。
元化帝再也不似先前一般護着季銘,而是毫不猶豫地直接下令革去樑如海湘省巡撫之事,交由大理寺審查。
而季銘在越省之事,元化帝也並不似先前那般避而不談,而是決定先行暫停季銘內閣大臣、工部尚書、戶部尚書之職,由都察院陪同回鄉一起覈查徇私瞞報田產一事,一月後返京自辯。
這其實算是棄車保帥了。
畢竟樑如海再重要,也是比不得季銘的。
元化帝這般將樑如海直接交給了大理寺,其實就等於交給了杜允文和陶明哲,任其發落了。
而對於季銘,元化帝卻是謹慎了許多。
雖然是停職,但卻沒有革去職位,也沒有就此定罪,而是由都察院陪同回到越省覈查。
要知道都察院可是孫惟德的人,絕對不會似刑部跟大理寺那般一心想要拿下季銘。
而且還是下令由都察院陪同季銘前往越省覈查,這其實跟讓季銘自己去核查自己沒有多大的區別,必然是查不出什麼問題來的。
至於一個月之後返京自辯,其實就是給季銘重新掌權的一個臺階。
所謂覈查一事,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
元化帝還是決意保下季銘!
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顧雲浩也是鬆了口氣。
雖然他對處處算計的季銘沒有什麼好感,但卻是很欣賞季航這一位好友,眼下見着季家能轉危爲安,也是打從心底高興。
元化帝此令一出,杜允文等人皆是面色鐵青。
雖然拿下了樑如海,但卻放走了季銘,這並不是一樁划算的買賣。
季銘被彈劾一事也因着元化帝這一決定而漸漸平息下來,季銘交出了戶部跟工部的尚書掌印之後,正式卸職,準備着跟隨都察院一同回往越省。
都察院這邊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雖然季銘被彈劾一事元化帝有了決定,多半隻是走走過場,但總歸季銘乃是兩部尚書,又是內閣重臣,此次回往越省之事也還是應當慎重纔是。
在這派遣官員的規矩上,陳雲華等幾個都察院大佬們也是商議了許久。
畢竟季銘身份特殊,派遣的官員少了會顯得不夠尊重這位閣老大人,而且一看就是走過場,只怕左相跟副相那邊必然不答應。
但若是指派的官員多了,便又怕引起季銘的誤會,讓人以爲他們都察院是真心想要過去挖出什麼黑料一般。
最後還是決定由陳雲華帶領三名御史並起五名從七品的都事官員一起前往。
至於顧雲浩,雖然此次乃是回往越省,但都察院還是沒敢讓他一同前往。
開玩笑,這顧雲浩乃是右相最看重的弟子,因着爲了將他拉出新政的旋渦,右相一力將其從戶部調任到了都察院,現在他們又怎麼敢在這個檔口將顧雲浩牽扯進季銘之事裡面去。
這面季銘與都察院去往越省的行程剛剛定下,那邊孫惟德府上卻是又有一封加急的書信悄悄地送往了越省淮安府。
不錯,雖然元化帝一力保下了季銘,但孫惟德乃是謹慎細緻之人。
不論是在顧雲浩還是在孫惟德的眼中,他們都還是覺得季銘就算此次的事能平息下去,但杜允文等在除去樑如海之後只怕還是不會善罷甘休,季銘仍然面臨着不小的危機。
之前爲了牽扯到孫惟德,季銘幾次三番的將顧雲浩往旋渦里拉。
今次回去淮安覈查私瞞田產之事,說不得就會故技重施,想盡辦法的算計江程雲。
即便是由都察院陪同,陳雲華又是右相一派的官員,孫惟德也是放心不下的,遂直接派人急急前往越省送信與江程雲,讓其務必小心季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