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城市委招待所看卜去也就是普普通捅的兩層小樓。剔囁“紅房子”彷彿數十年前修建的老房,給人感覺若非保養得不錯,根本就該塌了纔是。但外人畢竟只能看見外面的情況,實際上市委招待所的領導專用套房又怎麼可能是危樓?一年多以前纔好好地修繕過一次,別看外面那些紅磚看着彷彿歷史悠久,其實不過是故意做出來的罷了,實際上裡面的用料又哪裡差了?至於內部裝修就更別提,清一色都是建材業新貴遠東的招牌產品,甚至還有幾樣譬如浴缸之類,還是所謂的限量版。
說來也有意思,李利偉不知道是不是看汽車出限量版看出了靈感,居然搞出這樣的所謂限量版浴缸來,倒也新鮮。不過人就是這樣,甭管什麼商品,只要原本東西就還不錯,然後忽然宣佈成了限量、絕版,頓時價格就上來了,彷彿這一來檔次就硬是提升了一般。不過作爲遠東稀金和遠東建材崛起的幕後英雄,蕭震自然知道所謂限量版浴缸是怎麼回事,不過是李利偉目前沒法擴大這新浴缸所需要的銷英石粉產量,所以搞出來的噱頭罷了,固然東西的確不錯,卻也當不得這麼五倍於平常產品的差價,對於李利偉這直爽人搞出的陰事,他也只能笑笑作罷,反正人家買的是個稀奇,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怪得誰來?
蕭震的行李不多,就以個裝衣服的行李箱,一臺新出的筆記本電腦包,一個旅行揹包放放着一些零碎。看見蕭震顯得有點寒酸的行李,已經穿在身上的衣服也都是七八成新的,樣式放在五六年前是“新款。”現在卻真真是有些過時,鍾毓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情不自禁地瞥了蕭客一眼。
幫忙掛好衣服。鍾毓回頭發現蕭震已經自己在一邊插好了網線,正在電腦前看新聞網頁。想了想,鍾毓還是上前去低聲問:“蕭書記還有什麼需要麼?領導們說了。讓我一定要滿足您的需要。
這話要是有心人聽來,顯然非常有料,足夠讓人聯想到某些旖旎的方面,不過蕭發此玄卻沒有往歪處想,擡頭看了鍾毓一眼,微微搖頭,淡淡的道:“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房間事先收拾的很乾淨了,一時間鍾毓還真的沒什麼可魯下的理由。
鍾毓出門的時候,沈誠進來了。兩人在門口遭遇。鍾毓殷勤地招呼一聲:“沈主任好
沈誠微微一笑,點點頭,坦然接受。然後鍾毓纔拿起抹布,在客廳這一下那一下的擦拭。身爲生活秘書,鍾毓的房間這間的右側,蕭定的書桌邊和牀邊都有按扭,有事按一下,鍾毓的房間裡就會響起音樂聲,她聽見音樂就過來。說起來這個設置一尤其是牀邊按扭的設置,要人不想歪還真有點難度,蕭震看到的時候雖未做聲,但天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
沈誠敲門進了蕭震的臥室。回頭看了一眼門口,沈誠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輕聲道:“書記,據說這兩年中央開始注意秘書的問題,今天這生活秘書的事情,萬一以後要是有人非要揪住不放的話”
蕭震沒有回頭,只是擺擺手示意沈誠不用繼續說,臉上淡定的低聲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月到這裡,很多事情不清楚,先隨他們安排好了。很多事情沒有真憑實據的,就不要往壞處想,這樣不利於團結同志
沈誠心裡一動,蕭書記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呢?自己今天才被他選爲秘書,說這話自然有些投名狀的意思,但蕭書記卻表示無妨,還說這樣不利於團結同志,莫非蕭書記是打算接受任市長的示好了?嗯,任市長如果真是向蕭書記示好的話,那當然是好事,不過任市長在吳城可是幹了二十多年的人了,根基深厚,他真的會因爲這次沒有替補上來而失去上進之心,向蕭書記示好示弱嗎?亦或者,,沈誠眼珠一轉,鍾毓的麗影在眼前一閃,莫非蕭書記對這姑娘家動了心思?看着背對自己上網的蕭震,沈誠心中有些疑惑,這位書記大名在外,聽說中央黨校的《理論動態》在援引一些地方實例的時候都經常提到他,能夠創造鼎清奇蹟的蕭書記,該不至於這麼不經事吧?
“那,老陳的事悄,書記您看”,?。沈誠問道。 “司機的事情,你叫秘書長不用費神了,我自有安排。”蕭震淡淡地道。
書記自有書記的權威,下面可以琢磨。可以試行,但拍板的始終是書記。
“好的,書記沈誠猶豫了一下:“書記還有別的事情吩咐嗎?”
蕭震擺擺手:“沒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據誠應了一聲,卓蕭客帶上房門,悄然去了。
蕭震便摸出電話來,給徐菲打了過去。
“徐菲?嗯,是我”嗯,我這很好。是這樣,你上次不是說你表弟工作的事嗎?嗯,對,我的意思,讓他來吳城給我開兩年車吧蕭發麪帶微笑地說着。
王和去參加鄭廣華接待外商的宴會了。卻讓黃平幫忙召集了一些人,去給趙志網撐場面。趙志網乃是王和的老領導的兒子,王和對他歷來是十分親熱的。當初要不是趙書記,又怎麼會有現在的王和呢?
身爲常務副豐長的王和不像有的官員喜歡濫交朋友,甚至結交了一些三教九流之徒,他交友相當小心謹慎,因此朋友圈顯得比較窄。
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大抵可以分成幾類: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在人生某個時段或點面上有過交叉的同學、同事、同行者。有利益關係的生意夥伴、競爭對手、同盟者,只有純粹感情、毫無利益關係的朋友。
親人由上天安排,甚至前世註定,你無權選擇;同學同事之間,彼此都是擦肩而過的過客,去留隨意;利益關係人相當於做買賣,要麼爾虞我詐,要麼互惠雙贏,交易結束即可
“一朋友卻不是那麼容易得到,也不是隨便可以定義的當
很多人喜歡把朋友一詞掛在嘴上,遇到一個人說上兩句話,感覺投機投緣了,馬上便摟肩搭背。相互稱之爲朋友。其實呢,過去不到幾分鐘,又因爲某件事說不到一起,或者緣於某種利益上的不一致,馬上就翻臉了,相互惡言相加再不相往來。
因此,真正的朋友,不受利益的支配、塵俗的襲擾,經得住風狂雨驟、抗得了驚濤駭浪;真正的友情,如水又如酒,似雨裡一把傘、雪中一盆炭,無需過多表達,不必剪意標識?一言以敝之,朋友是心知、神交,是陰陽相補、網柔相濟,更是紅花綠葉、珠聯璧合”正因爲此,纔有魯迅先生的感嘆一人生得一知己中矣,斯世當同懷視之。
王和對朋友的認知,大約也就是這一類,這些話偶爾會從他嘴裡說出來,雖然都是隨意說幾句,但意思還是很清楚的。
黃平跟他之後,對他說得這些話頗爲在意,有空時反覆學習、揣摩。他希望通過這些話,熟悉王市長的爲人,也熟悉其朋友圈子。
跟了幾年下來,黃平漸漸發現,能夠成爲王市長朋友者,的確很難也很少。平常,王和以爲人謙虛、隨和而著稱,可往往就是這種外觀謙遜的領導,內心裡卻城府很深,絕非一般人所能走進甚至親近。
在他周圍,很多人出於各種各樣的動機,千方百計同他接近,希望與他密切關係、聯絡感情、成爲知己,可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卻微乎其微。吳城官場這塊,他對之前的董書記、任市長是尊敬的,對人大、政協的主任、主席們也很尊重,與常委、政府班子裡的同僚相處得客氣而友好,即使對分管部門的那些主任、局長、處長們,嚴格歸嚴格,認真歸認真,相互之間也是多有和氣,少見那種頤指氣使或張狂霸道。
這種種表現,只能說明他是一個有修養、懂人情世故的官員 在省、市機關多年工作的種種經驗教,不允許他因爲某些枝枝節節而因小失大。謹慎、低調的結果,是大家對他評價不錯,他在機關的口碑一向很好。
可是,要說他和哪些官員關係特別密切,能夠稱得上是朋友、知己,恐怕還真找不出來。何況,同在一處爲官,相互難免分處不同止 頭、圈子,擺不脫直接或間接上的利益關係,自然更不在王和理想中的朋友範疇。 就黃平日常觀察所知,王和一般也很少拉扯同學、故舊、鄉誼之類的關係。中學、大學同學也好,師專裡的老同事也罷,哪怕是老家來的鄉里鄉親,有事相求儘量照辦,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最多陪點時間招待一頓,絕少坐下來慢慢敘舊憶往走那種過場。
比較而言,關係相對密切些的,還割,只有鄭廣華、關處長、楊副秘書長几個人。
鄭廣華與王和曾在師專有過短期近距離相處,及至後來十幾年的交往中,機互間漸漸形成了某種彼此佩服、欣賞、利用的特殊關係。據說,過去再人之間多有深度交談,私下接觸相當頻繁,共同語言不少。真到王和擔任常務副市長了,黃平感覺他們之間好象倒沒有多少話說了,除了經常一起吃飯喝酒,所聊話題也無非家長裡短,官場人事一律匆意避開。
不過,王市長的很多重要事務,特別是私密性很強的那類,鄭廣華也往往是黃平之外的不二人選。就此而論,他們勉強算是大半個朋友吧。
省委組織部的關處長,是所有職務、級別相當的官員中,特別爲王和看重、敬重的一位。
箇中原因,除了關處長所處的地位特殊外,還有兩個重要原因:常見的組織部官員,多數是那種整天神秘兮兮,屁大點事都要上升爲國家機密,生怕透露一點內部消息就要丟烏紗甚至掉腦袋。
而關處長哩,上午省委常委會上的精神,下午就幾乎一字不拉通報給了王市長。像他這樣能夠傾心助人的組織部官員,時下也不太多見了。此爲其一。
其二,關處長話語不多,洞察力卻非同一般,他對某些官員的觀察與預測,不僅非常準確,而且相當超前。據說,他在省裡努力交好的要員,起初都是一些位低權輕者,可三兩年一過,這些人馬上就位居要位。王和特別欣賞他這種超前眼光。因此,要說朋友,關處長當算一個。
還有楊副秘書長,從剛纔楊副秘書長給他打電話提到的事情看,王和對楊副秘書長的信任是母庸置疑的,也應歸入朋友範疇。楊副秘書長說了什麼?無非是說蕭書記沒有拒絕鍾毓這個生活秘書,卻將老陳打發回去了。至於楊副秘書長怎麼知道的,又爲什麼要告訴王市長,此中自然有些關係,但黃平自然不會胡亂去猜測 或者即便心裡猜測,也絕不會露出一絲一毫來。
黃平是個懂規矩的人,沒有王市長的允許或授意,一般情況下,他從不主動涉足領導的交往圈,也不打聽什麼人與市長是什麼關係。這一方面是自身素質使然,說明他是個優秀的秘書,同時也是爲了避免給自己帶來麻煩。
市委副書記杜秋聲原來有個秘書,就有多事的毛病,有事無事喜歡追着打入領導的交友圈,結果介入一樁不該知道的緋聞,一下被趕到某個即將破產的國有企業做了個副經理,沒兩年就因企業破產而失業了。因此,很多時候你知道的東西越多,尤其是知道了不該懂的東西,麻煩就會像魔鬼或幽靈一樣盯上你。
那麼,黃平自己呢?能不能算是王市長的一個朋友呢?對此,黃平不是很能拿得準。就平時的自我感覺而言,他覺得自己應該算是王市長比較近親的人,即便不是鐵桿朋友,至少可以算作一個親信與知己。
黃平認爲,能夠到王市長身邊來工作,自然有組織決定的因素,可像王市長那樣挑別的一個領導,居然一下就看中他,了他個”不俗的評價“可見還是有此緣分在。 平刊口”剛候,他們兩人呆在一塊的時間,遠遠超過任何別的人。相互之間說的話,也比和其他所有人說的話多,其中包括很多不可對別人言的私密話。
他們之間很多事情是不設防的,構成的默契亦非其他人所能達到。最直觀的表現,就是王市長每當高興或不痛快的時候,需要同黃平分享、發泄一下,抑或關起門來同他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經常喜歡用的口頭禪就是:“我是拿你當朋友呢”小每每聽到這話,黃平毫無例外都會激動異常。
至於這個趙志網,若是論及王和對朋友概念的界定,及其平常選擇朋友的標準,黃平覺得,倒是某種親情的成分更多些,而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照黃平看來,若不是看着趙老書記的面子上,此人跟王和應該談不到一塊去。
距離約定的吃飯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城建局副局長劉大春倒先來了。
黃平原本半躺着在沙發上,這時一邊努力擡起上身站起來,一邊主動伸出右手,有些不解地問:“這麼早?。 劉大春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答道:“還是晚了。在機關多年,開會遲到還好說,吃飯這種事情,總不能讓領導先來等你吧。”
劉大春說的倒是尖話。
一般情況下,官場七的飯局通知了六點,總要拖拖拉拉捱到六點半才能開席。若是一般同事間聚會還好說,早點晚點無非罰喝一兩杯酒了事,可要是有領導參加的宴席,或是借了領導的名義召集,那就萬萬不能遲到了。
懂得輕重的,是像劉大春說的,提前個十分八分鐘到達,以免落在領導後邊。今天這頓飯,雖然都知道王市長不參加,但畢竟是市長秘書召集,市長朋友的名義請客,提前來了也算是懂得規矩,給了黃平不小的面子。
剛剛還生着悶氣的黃平,心裡頓時就感覺舒暢起來。
兩人坐下閒聊,劉大春先把王市長歌頌一番,又將黃平小吹一通,然後再轉彎抹角說到自己:“外面都說任市長不打算在咱們吳城繼續當千年老二了,說要去省裡搞個廳長玩玩。任市長要真走,王市長接替任市長該是板上釘釘了吧,你老兄也肯定是耍高升,不知道到時候建設局這塊兒是否有些說法?要是方便的話,還請黃主任幫忙,在市長面前美言幾句啊
說話間,交通局雷局長錢波等幾個人也陸續到了。城建局總工、工程監理、交通局財務總監是生面孔,黃平與他們一一作了自我介紹,履行了握手問好程序。
大家正待坐下,錢波卻上來拉住黃平,說:“有點小事,彙報一下。”
出了包廂,在隔壁找個空房間,也沒開燈,兩個人就在黑暗裡站着說話。
“吳中區碧波路的卓,你都知道吧?。錢波上來就問。
“什麼事?”黃平不解。
“唉,我以爲你知道呢。”錢波嘆息一聲:“志網承包的那個碧波路,層層轉包,最後落到很多家規模非常小的公司手上,瀝青鋪上去才跑了幾次工程車,就出現了開裂現象,後來挖開一看,有一段三公里路基竟然比設計的薄了將近十公分,幸虧沒有投入運行,否則麻煩就大了
“不是早就規定不讓轉包嗎?”黃平很奇怪。
“這個,,志剛的情況你比我清楚,當初不也是你領到我那兒的嗎?有幾次,他當面打電話給王市長,那口氣我是聽得出來的,關係很不一般。再說,畢竟就那兩三公里的事情,而且也沒造成什麼後果。”錢波卻反過來安慰黃平。
黃平愣在那裡好久沒有吱聲。好在當時房間沒開燈,錢波看不到他臉上的複雜表情。
“這個趙志網,簡直太不像話了!黃平心頭大怒。可是,這種想法卻又不能同錢波之流說,畢竟趙志網是王市長的一個特殊關係人,沒有領導授權,他不能斷了趙志剛的後路。而且,不論在什麼人面前,任何不利於王市長威望、形象的話。都不能由他嘴裡出來。
可是,問題是,吳中區啊!吳中區的那位王區長,本就是個網絕的人,倒在他手下的“革命同志”還少麼?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個王區長本來就是從瀟南團委調過來的,據說背景很深,而且還有不少傳說都說他跟現任蕭書記是發小!耍真是如此,那這王區長不用說 已經是蕭書記圈子裡的人了!在他的地盤上犯了事,這不是典型的給王市長找事麼?還是在這麼關鍵的一個時間!
“這些情況有別的人知道嗎?”黃平心裡有股火,卻只能強壓着。
“除了我的人,絕對沒有其他人知道”小錢波信誓旦旦保證道:“你想想,我能讓這事隨便泄露出去嗎?局裡面你不是不知道,有那麼一些人,他們正巴不得看王市長的笑話呢
黃平聽得出,他說的局裡某些人,就是指的交通局現任局長。交通局正副局長之間的矛盾根深蒂固,直接原因就是這個局權力太大,人人又都嫌分到自己手裡的權力太
“知道今天請你們吃飯是爲什麼事嗎?”黃平問。他想試探一下,趙志網和錢波這些人,到底關係密切到什麼程度,所有的事情是否只有他纔是那介。被矇在鼓裡的人。即使這些人同趙志網並無密切勾連,那他也不希望自己被這些人誤解,好像每次請客都是他和趙志網在合擺什麼鴻門宴。
“哦,今天請客啊”我估計也應該是爲了這個碧波路的事吧,還有就是城建那邊運河大橋的事。”錢波按照自己所想如實回答。想了想,可能覺得回答太唐突,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