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靜波靜靜地聽完馮志的彙報,沉吟了一下,說道:“馮志,這段時間,你能一心撲在工作上,積極謀劃越江鎮的發展,這很好。 現在我們有不少幹部,不去思考如何做事,而是一心想着怎麼跑官要官,甚至想着爲自己謀私利,這種風氣,已到了非剎不可的地步了。我希望你不要受這種不正之風的影響。”
作爲組織部長,每說一句話,其實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馮志坐在對面,聽到薛部長這話,不由想起範剛臉上那絲憂慮來。
“薛部長,您放心,我一定牢記您的囑咐,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一定不會讓您和組織上失望。”馮志立即神情堅定地表態。
薛靜波聽到馮志這話,心裡十分舒暢,雖然馮志這小子,背後有市委副書記杜麗的關照,但他能在自己面前有這個態度,薛靜波還是十分滿意的。
從薛靜波的辦公室出來,馮志腦子裡一直在思考薛部長的話,難道範剛出了什麼事?
馮志還沒有走出政府大院,口袋裡的手機突然想起來,他拿起一看,卻是宗勇打來的,他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大師兄,上次給馮志的印象,那是十分深沉,並沒有表示出應有的師兄弟之情。
這時他打來電話,不知道有什麼事。
“宗師兄,您好!”不管怎麼說,兩人畢竟是同門師兄弟,這尊老愛幼的傳統,馮志還是不敢忘的。
“你現在在哪裡?”宗勇的話,還是那樣的的簡明扼要,似乎沒有什麼感情。
“我在縣裡,正準備回家去,您有什麼事嗎?”馮志熱情地問道。
“我還有半個小時到你們縣城,你帶我去看看師傅。”宗勇在電話中說道。
馮志和他說好會合的地點,然後開着車直接趕到縣城的小廣場,不一會兒,一輛黑色的轎車駛了過來。
馮志看到這輛車掛着省城的牌照,正猜想是不是師兄的車,那車就在自己前面停住了,然後宗勇就從駕駛座上下來。
馮志連忙迎上去,尊敬地說道:“宗師兄,你來了。”說着,把兩手遞了上去。
宗勇今天穿着一套藏青色的西裝,臉上還戴着一副大墨鏡,把臉遮了一半,儼然一個黑社會。
“走,上車,我們先去看望師傅。”宗勇並沒有多話,而是直接說道,語氣似乎是命令。
馮志瞟了一眼自己停在廣場邊的小車,拉開宗勇的車的副駕座,一下子坐了進去。
對自己的這位師兄,馮志總感覺到有點神秘,上次謝叔也沒有介紹師兄是幹什麼的。
隨着馮志的指點,兩人來到城外的那座小山下,宗勇把車停下後,從後排拿出一個大紙包和一束花,馮志一看,連忙去接過他的紙包,發現裡面還很沉的。
兩人一人拿着紙包,一人抱着花,向秦老頭的墳前走去。
宗勇沒有說話,馮志乾脆也不開口,兩人悶着頭往上走,不一會兒,就到了秦老頭的墳前。
“師兄,這就是師傅和師孃安息的地方。”到了墳前,馮志指着墳前的墓碑說道。
宗勇瞟見秦老頭那所高大的墳,頓時腳步一下子緩慢起來,他幾乎是一步一移地到了師傅的墳前,把手裡的鮮花放在墳前,一下子抱着那塊墓碑,突然痛哭起來。
馮志沒想到師兄竟然會這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他只感到兩眼溼潤,在擡手抹眼淚的時候,看到手裡的紙包,頓時想起裡面應該是師兄拿來紀奠師傅的東西,於是打開一看,果然裡面裝着一瓶酒,還有一些上供用的食品和香蠟紙錢之類,於是默默地拿出來,在師傅的墳前擺好,然後默默地撕着紙錢。
宗勇失聲哭了一會,這才抹了抹眼淚,蹲在一邊,和馮志一起默默燒着紙錢。
然後,宗勇恭恭敬敬地給師傅師孃磕了三個響頭。
既然師兄都給師傅磕頭了,馮志這個師弟,自然也是恭恭敬敬給師傅師磕了頭。
過了一會,兩師兄坐在師傅墳前的那張石桌前,馮志看到師兄似乎還沉浸在悲痛之中,掏出煙來,遞了一支過去。
宗勇默默接過,然後就着馮志的火機點燃,深吸了一口,望着馮志說道:“師弟,你可能對我這些年來,一直沒來看望師傅感到奇怪吧?”
馮志靜靜地望着宗勇,等着他往下說。
他在得知自己還有一位師兄的時候,心裡對宗勇很是不滿,自己跟着師傅這八年來,除了謝叔每年來看望師傅,別人他還沒有見過,不是那天謝叔說宗勇是自己的師兄,自己還不知道呢。
“我是在三十多年前,跟着師傅練武的,後來,參軍到了部隊,然後被調到一個秘密部門工作,這一工作,一去就是二十二年,這二十二年裡,我和外界斷絕了聯繫,前不久,由於工作需要,我調到了南江省國安廳,本來以後可以和師傅團聚了,可是,沒想到師傅他老人家,竟然也離開了人世。師弟,師傅臨死的時候,我都沒能到場,你說我這個徒弟,是不是不肖之徒啊。”說到這裡,宗勇的眼裡全是痛苦。
馮志沒想到師兄竟然一直在秘密部門工作,這也難怪自己從來沒有聽師傅提到了他。想到這裡,他心裡開始原諒師兄的行爲了。
“師兄,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你爲了國家的大事,沒能在師傅面前盡孝,師傅他老人家是不會怪罪你的,你就不要再自責了。”馮志輕聲安慰道。
“師弟,你可能不知道,我自小父母雙亡,是師傅他老人家把我養大,送我去參軍的。師傅和師孃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可是,在他們在生之年,我卻從來沒有盡到一點孝心,等到我有機會侍奉他老人家了,卻是子欲養而親不在了。這上天對我,也太不公平了。”宗勇的眼裡充滿悲憤。
馮志沒想到師兄的經歷竟然是這樣,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人大男人,就這樣坐在師傅的墳前,靜靜地抽着煙,直到天色將暗的時候,兩人才離開了那裡。
馮志在新原大酒店訂了房間,然後帶着宗勇回到自己家裡。
師傅的遺物,全放在馮志的家裡,師兄既然來了,有些東西,還得讓他看看。
張竹雅在馮志他們離開秦老頭墳前的時候,就接到馮志的電話,說他的師兄來了,要到家裡吃飯,自然徐春蓮和張光海到街上買了不少涼菜之類。
馮志帶着宗勇回到家裡,張竹雅立即迎了出來,馮志連忙對師兄介紹道:“師兄,這是我妻子張竹雅,竹雅,這是我師兄宗勇。”
“宗大哥你好,快請坐。”張竹雅不知道馮志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個師兄,但她還是十分熱情地招呼道。
“弟妹你好!”宗勇很有禮貌地說道。
這時張光海在廚房時伸出頭來,樂呵呵地說道:“馮志,你招呼一下客人,飯菜馬上就好。”
馮志便向師兄介紹說那是張竹雅的父親,他和張竹雅的母親在廚房裡準備飯菜。
宗勇看到師弟一家熱熱鬧鬧地在一起,臉上也泛起了幾絲溫暖。
趁着離吃飯還有一會兒,馮志帶着宗勇進了那間堆放師傅留下的東西的屋子,指着裡面的東西,向宗勇介紹。
宗勇看到一個木箱子時,頓時兩眼淚流,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了那個箱子。馮志一看,卻是呆住了。
這個箱子,馮志十分熟悉,師傅在世的時候,隔三岔五就看到師傅抱着它,只是不知道里面鎖着什麼,師傅去世後,馮志也曾想打開來瞧瞧,可是一直沒有找到鑰匙,於是猜想師傅可能不想讓人知道,他也就暫時把它放在那裡。
宗勇默默地流了幾分鐘的眼淚,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用紅綢包着的布包,慢慢打開,裡面竟然是一把鑰匙,他顫抖着把鑰匙插入鎖孔,那鎖竟然應聲而開了。
馮志看到這裡,頓時鼻子一酸,悄悄退了出去。
張光海和徐春蓮把菜端上桌子,卻沒有看見客人,不由感到奇怪,馮志用手指了指那間放着秦師傅遺物的房間,張光海心裡有數,於是把菜擺放好,然後坐在客廳裡,和馮志邊抽菸邊看電視。
張竹雅爲了躲避煙霧,乾脆和母親到裡屋去了。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宗勇終於從屋裡出來,看到馮志和張光海在那裡看電視,知道全部都在等他,於是歉意地笑了笑,說道:“真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呵呵呵,師兄,我們都是一家人,你也難得來一次,況且我們也才把菜擺上桌。”馮志笑了笑,然後就招呼宗勇上桌,同時朝着屋裡,叫張竹雅她們母女出來吃飯。
在飯桌上,馮志把宗勇和岳父岳母作了介紹,張光海知道面前這個中年人,是女婿的同門師兄,自然十分熱情,口裡說道:“小宗啊,既然你是小馮的師兄,我們就是一家人,以後有空隨時來耍啊。”
“謝謝徐叔,我一定常來。”宗勇笑着說道。
宗勇笑的時候,在馮志的印象中,還不多見,這時看見宗勇的笑臉,馮志覺得還是很好看的。
其實張光海也只比宗勇大十多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