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駿回到澤西,他還在回味着武大山在半醉半醒之間突然說出的那句話,他知道,這句話一定是真實的,它發自於武大山的內心,它原本是準備在武大山的心裡久久存放等待着長出黴菌來,只是在武大山內心極度壓抑的情況下,十五年的陳年女兒紅如同一把鑰匙,轟然洞開了武大山的心門。
是什麼讓武大山如此恨史湘蘭,讓他用“史湘蘭你真卑鄙”這樣的一句話來評價他的領導?難道史湘蘭給武大山穿小鞋?抑或是史湘蘭對武大山要求過於嚴格?想到這裡,馬駿搖了搖頭,如果僅僅是這些,武大山是不會用如此惡劣的字眼,那麼,史湘蘭到底對武大山做過什麼呢?
第二天一大早,武大山就給馬駿打來電話,他問:“兄弟,你太不夠意思了,昨天怎麼把我扔在錦園自顧自地跑了呢?”馬駿說:“我總不能守着睡得像死豬一樣的你不眠不休吧?”武大山說:“哎,我酒量沒你的好,咱哥倆也沒有說上幾句話,要不這樣吧,昨天你不是來找史市長嗎?你現在就來吧,晚上咱們再去錦園。”
馬駿說:“昨天來找史市長,有些意氣用事,昨天回來一想,史市長根本就不會同意我的提議,所以還是算了吧,我現在爲了華中複線工程的事焦頭爛額,等過段時間消停了,我們再好好地喝喝酒。”武大山關切地問:“什麼事?能跟哥說說嗎?哥幫你敲敲邊鼓,或許有用。”馬駿說:“我想把向華強調到別的鄉鎮,他在秀水鎮呆着,會影響華中複線工程的前期工作。”武大山說:“好的,我幫你說說去。”
馬駿想阻止武大山,因爲在他看來,武大山不過是個司機,而且從昨天武大山的酒後真言來看,他跟史湘蘭的關係不會好到哪裡去,但是武大山不由分說掛了電話。馬駿轉念一想,也許武大山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武大山即使跟史湘蘭的關係不是自己猜測中的那麼壞,但至少比不上她和向華強的親戚關係。
來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正在擰毛巾,馬駿就聽到自己的手機在辦公室裡呼啦啦地叫,馬駿猜想可能是王漢生打來的,因爲他昨天在南灣村放下狠話,他想自己的這番狠話不會收不到半點效果,至少那個龔記者很繳械投降,只要這根剌拔了,馬駿就不怕其他幾個村民不在協議上簽字。他急急忙忙地往辦公室趕,不巧和一個女人撞了個滿懷。
女人向一旁倒去的時候,馬駿一把扶住了她,手上的毛巾還沒有擰乾,水打溼了女人的肩膀,白色蕾絲邊襯衣裡淡紅色的胸衣顯露了出來,馬駿連忙收住目光,道歉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她並沒有因爲馬駿的道歉而消氣,而是生氣地責罵道:“你怎麼沒長眼睛吶。”馬駿聽了這話,對這個女人外表而引發的好感頓時化爲烏有。他不想跟這個女人浪費時間,徑直走進了辦公室,拿起了還在呼啦作響的手機。
果然是王漢生,王漢生的彙報跟他預想的幾乎一模一樣,正在他專注地呼着王漢生彙報的時候,剛剛被差點撞到的那個女人走了進來,她怒目圓睜,對馬駿說:“你這個人也太狂妄了吧?難道說聲對不起就算了?”她的話被王漢生聽得一清二楚,王漢生小心地問:“馬縣長,你有事的話,我等會再向你彙報吧。”馬駿“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馬駿坐到椅子上,看着這個年輕的女人,壓着火氣,說:“我向你道過歉了,你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一場誤會而已,我再想你說聲對不起。”年輕女人一叉腰,說:“道歉?有你這樣給人道歉的?”馬駿攤了攤手,說:“如果你覺得不滿意,我可以把你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全身檢查也行。”女人哼了一聲,說:“我要你現在去找個吹風機來,把我這打溼的地方給吹乾了。”
馬駿給邱洪平打了個電話,邱洪平很快就出現在門口,他問:“馬縣長,有什麼事嗎?”邱洪平問話的時候,馬駿看着這個年輕女人,他並沒有在這個年輕女人的臉上找到任何驚訝或不安,看來這個女人如果是個正常的女人,一定大有來頭,不然在知道自己是縣長的情況下,怎能如此鎮定自若、滿不在乎?
“你讓葛主任來一下,然後你去借一隻電吹風來。”馬駿心想,邱洪平剛來,也不可能認識這個年輕女人,葛太平是老主任,一定認識她,摸清了她的底,才能採取相應的措施,不然把事情鬧大了可不太好。葛太平來後,朝馬駿點點頭,然後對這個年輕女人問道:“小艾,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你認識我們馬縣長啊?”
小艾把頭扭向別處,一隻保養得極好的手捻着肩頭的衣服,顯然是怕溼氣凍到了她的皮膚,她說:“誰認識他啊,本小姐今天可真背,好心情全被他給破壞了。”看她對葛太平的態度,簡直可以用不屑一顧來形容,好傢伙,這個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角色。在這裡,除了勞立寬和計金橋的親戚,誰敢這麼橫?看她的年紀,不過是二十出頭,勞立寬四十掛零,不可能是他的女兒,計金橋四十有五,難道是計金橋的千金?
邱洪平很快就回來了,他把吹風機遞向了小艾,小艾卻不接,她衝着馬駿說:“你闖下的禍,你來收拾。”馬駿有些惱火,一個縣長,給一個黃毛丫頭吹衣服,成何體統啊,他呆在椅子上沒有動,眯着眼睛問:“我幫你吹,可以,不過要是把你燙到了,衣服烤壞了,你可不要怪我。”小艾怒氣衝衝地跺了一下腳,說:“簡直太氣人了,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