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澤喜似乎對胡小東的死特別上心,欽點了林秋亭任治喪委員會的主任,分管城建的副市長魏平傑任副主任,格調相當之高,不僅如此,他還先後兩次去胡小東的家裡看望。開追悼會的時候,省交通廳廳長王青海出現在了現場,馬駿低聲對王雨鳳說,王青海廳長能夠來參加一個市局局長的追悼會,真是難得。
王雨鳳說,你可能還不知道吧,胡小東是王廳長收的義子,圈內人都知道。馬駿還真不知道有這層關係,他只知道王青海是新河幫的骨幹。隨着尹長會就任南江省省委書記,新河幫在全省的政治力量最爲雄厚,王青海在任交通廳長之前,曾經是新河市的市長,尹長會則是建國以來新河市的第三任書記,尹長會在新河的時候,王青海還是下面縣裡的一位副縣長。
把官場脈胳這麼稍稍一捋,馬駿就明白了關澤喜爲什麼對胡小東的後事如此上心的原因。在官場上混,權力陣營相當重要,如果選擇的陣營正確,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若是站錯了隊,則只能與歲月一起蹉跎。
有人說,當官是一門技術活,只要不出現貪污□□、瀆職枉法之類的觸犯原則的問題,降級使用是不可能的,提撥是一定的,但是有的人能夠在短短的幾年間就完成一次或幾次升遷,有的幾年、十年都原地踏步,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不勝枚舉,如何快速進步,是一門精深的學問。
這其中,除了關係網的編織,人脈的經營,在倡導幹部年輕化的今天,影響升遷的一個硬指標就是年齡,譬如說,省裡要提拔一名正廳級幹部,如果在一個四十六歲的與一個五十二歲的幹部之間選擇,省裡極有可能看重的年輕一些的,但是四十六歲的幹部,必須在副廳級的崗位上起碼要工作兩年以上,這就意味着,這名幹部至少應在四十四歲的時候踏入副廳級的門檻,再往前推,他必須要在四十歲的時候是正處級幹部,現在不少老同志慨嘆,年輕就是最大的優勢,的確是一個官場現實的寫照。
當然,也有特例,有坐火箭的幹部,但是這樣的情況實在是鳳毛麟角。因此,很多幹部平時心裡總有一筆帳,或者說是有一個遠景規劃和近期目標,自己現在多少歲,理論上講能幹到什麼級別,在不長的官路歷程中,自己應該在什麼時候到什麼級別,然後爲之奮鬥不止。
所以,一到換屆或者是某個職務突發性地空缺時,他們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絕對不會白白地任由機會錯失。而他們平時編織的關係網中,最能幫他們順利上位的人,就是他們所處的陣營中權利最大擁有者,而這類人,處於某個權力場的頂端。
若說新河幫的骨幹力量,交通廳長王青海絕對算得上,他是尹長會的嫡系部隊,雖然尹長會多次在不同的場合說過,現在有些人,不琢磨事,光琢磨人,搞什麼派系山頭,這是什麼風氣嘛?咱們不要忘了,大家都是同志,不是舊社會的軍閥。大家表面上唯唯諾諾,一臉無辜狀,背地裡依然對此趨之若騖。
由此,南江省的派系依舊如故,只不過隨着權力頂層的重新佈局而此消彼長,楚湖市是南江下面的一個地級市,怎能在南江這個政壇大格局的影響下獨善其身?關澤喜在任市長前,是市委組織部長,市委組織部長,在南江省的派系鬥爭中,是上不了檯面的,所以,對於擔任市委書記不到兩年的關澤喜來說,他早就渴望自己能夠加入新河幫的陣營之中,胡小東的死,對他來說,是個好機會。
應該說,像市委書記這樣的地方大員,每個幫派都有心籠絡,但是關澤喜是個例外,他不是在正常的換屆下推上來的,而是因爲宋紅軍的落馬而調整的,關澤喜通過魏仁興接近了常務副省長靳魏風,而靳魏風歷來沒有在常委會上提出傾向性的意見,一種權力平衡成就了關澤喜。
照理說,關澤喜應該知恩圖報,成爲靳魏風的鐵桿,可是自周琦峰迴歸南江後,靳魏風已經落於下風,關澤喜不願意自己生活在一個過氣領導的羽翼下,誰都知道,如今的南江,新河幫的勢力最大。
胡小東是王青海的義子,當初市交通局局長因貪污受賄鋃鐺入獄,胡小東解時任副局長,是班子中最爲年輕的一個,王青海尚在新河市任市長,手伸不到楚湖來,他也不可能找省長尹長會提拔一位市交通局局長,因此,他託林秋亭的父親找到時任市組織部長的關澤喜,關澤喜在常委會上推薦了胡小東,胡小東也順利地當上了交通局長,可是誰想到,王青海並沒有感念關澤喜,他認爲這是林副部長的功勞。
當聽說胡小東出了意外後,關澤喜立即感到機會以來了,他有必要讓王青海知道,當初胡小東這個副局長去掉副字的最大功臣是自己,從而藉機接近王青海,接近新河幫。而讓王青海得知內幕的人,當然只有林秋亭。
林秋亭對關澤喜的想法很是高興,他很高興充當這樣的角色,這也是他再次利用他已經死去的父親價值的大好機會,他滿臉悲慼地對王青海說,王廳長,小東雖然是我的下級,但是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外人,而是知已,是朋友,我父親在的時候,曾經對我說過,胡小東是個不錯的同志,你在楚湖工作,應該多跟他聯絡感情,當初他升任交通局長的時候,難度很大,我特地找關澤喜同志打招呼,關澤喜同志在常委會上力薦了他,對於年輕有爲的同志,我們就必須大膽地用,這點,關澤喜同志跟我是不謀而合。
林秋亭的確很善於當說客,他這一席話,既與王青海攀上了關係,又把關澤喜在胡小東身上投入的氣力說得活靈活現,王青海雖然當時沒有說什麼,但是在追悼會後,特地請林秋亭到他下榻的錦園三號別墅小敘,當然,跟林秋亭聊了些家常之後,他示意林秋亭請來了關澤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