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濤的這個春節,過的特別滋潤,從臘月28開始,川流不休的客人來拜訪,當然,所有的拜訪者都是知道規矩的,他們從來不會碰頭,彷彿都是約好的,一個人離開之後,另外一個人就去了,所有人呆的時間都不長,他們看似無事,其實都隱含着向黃海濤表示祝賀和提前留下印象的意思,但誰也不會說出來這樣的話,因爲丁原還是市委書記。到黃海濤家裡拜年的,有同僚、同事,直接和間接的下級。
本來就是春節期間,黃海濤很快有些應接不暇。
下級不失時機到上級家裡去看看,好似無關緊要,其實看與被看者對此都很重視。對於黃海濤來說,這絕不是意味着自己家裡熱鬧了,這意味着大家認可了黃海濤即將擔任市委書記的事實,意味着來人表示忠心,表示今後一定會支持工作、聽從調遣,該熱鬧的時候,門前如果依舊是一片冷清,黃海濤一定會感覺不是滋味,甚至產生一些懷疑。至於上門來拜年的人,就更不用說了,如此好的機會,你不去上門拜訪,說不定黃海濤就記不住你了,心目中沒有你這號人了,今後還有什麼前途。
在官場上,大家都是明白的,到領導的家裡去拜訪,不要以爲沒有什麼作用,領導並不糊塗,他們看似不動聲色,其實是記住了到家裡來拜訪的人的,所謂的加深印象,就是這個道理,到領導家裡去的次數越多,印象越深,今後的仕途會更廣闊。
春節期間,黃海濤也沒有擺出什麼架子來,也不會藉口工作忙,他和愛人不失禮儀的接待着客人,和來人一視同仁的寒暄着,茶壺裡一次次加着茶葉,續着開水,茶几上面打開的中華香菸,橫三豎四擺放着。
既然是春節,沒有誰會空着手上門來,拜年的禮儀誰都是清楚的,拜年有拜年的份量,東西的多少,某一個方面,表現了對領導的尊重程度。
也有特殊的拜年者,某個企業的老闆晚上到黃海濤家裡來的時候,開着一臺小貨車,拖着一臺東芝的背投彩電,這樣的電視機,在市場上屬於稀罕玩意,淮揚市不多見,估計是在省城購買的,甚至更遠的地方買來,也說不定。
黃海濤和老闆熱情握手之後,問了問企業的情況,聊天的過程中,黃海濤告訴老闆,自己要去接一個電話,於是,黃海濤的老婆出面了,面對着背投電視機的大盒子開口了,說這樣貴重的禮物,一定不能收,這是黃海濤的要求,老闆連忙解釋,公司準備配備這樣的電視機,辦公用的,不知道質量怎麼樣,請黃市長試看一下,於是,黃海濤的老婆再次開口了,說試看不行,既然已經拖過來了,就掏錢買下來,老闆堅決不同意,不過,見到對方態度堅決,就開口說話了,這臺彩電是託人購買的,是走得內部路線,價格1000元,黃海濤的老婆立刻掏出了1000元錢,遞給了老闆,老闆笑眯眯接着,連聲說不好意思。
黃海濤接完電話出來的時候,這一幕已經結束了,老闆正在喝茶,黃海濤坐下之後,繼續和老闆寒暄着,只到老闆起身告辭。
老闆告辭之後,老婆告訴黃海濤,出價1000元購買的電視機,黃海濤沒有說話,他知道,這種彩電,完全是進口的,目前的市場價,至少在2萬元以上。
正月初一,朱宗祥上門來拜訪了。
朱宗祥和一般的拜訪者身份還是有不同的,分管政法的市委副書記,從黨委序列來說,黃海濤也是市委副書記,再說了,朱宗祥一直是強力支持黃海濤的,朱宗祥也是淮揚市人,一直在淮揚市工作,從基層上來,和黃海濤的經歷有些相似的地方。
“老朱,你客氣什麼啊,我看,明天我也準備準備,到你家裡去拜年啊。”
“黃市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是老領導了,我來拜年,祝你步步高昇啊。”
兩人哈哈大笑,黃海濤和朱宗祥直接到書房裡面去了,黃海濤沒有忘記告訴老婆,如果有其他的客人,應酬一下,自己和朱書記有工作要談。
“黃市長,恭喜你啊,我應該叫你黃書記了。”
“老朱,不要這麼說,還說不準的事情,你我之間是什麼關係,就不要來這一套了。”
書房裡面的電爐是3000瓦的,電力很足,冬天裡,黃海濤不習慣用空調,兩人坐在電爐的旁邊,抽着香菸。
“黃市長,遲早的事情了。”
黃海濤笑笑,不再否定這件事情,那麼多上門來拜訪的幹部,唯獨朱宗祥能夠說出來這樣的話,其餘的人都不會說、也不敢說。黃海濤還是有忌諱的,因爲是春節,老百姓之間的禮尚往來是約定俗成的,春節期間,就是要相互走動。
“黃市長,開年以後,恐怕要進行人事調整的,丁原眼看着就要離開了,我隱隱聽說,丁原很有可能到省人大去的,這樣的關鍵時刻,你可要堅持住啊,人員變動多了,今後的工作不好開展的,特別是主要領導。”
“呵呵,大動的可能性沒有,丁書記年前沒有提到這樣的事情,不過現在是需要考慮的,過年之後,按照慣例,總是有一部分人事調整的。”
說到這裡,黃海濤彷彿想起了什麼。
“老朱,產業結構調整的事情,不能疏忽啊,雖然說郎書記負責玉洪縣的蜜桔發展的事情,但你是駐玉洪縣的領導,主要工作還是要看你的,當初確定縣市的時候,我就有這樣的考慮,你熟悉情況,不會出現什麼差錯的。”
“黃市長,你放心,工作上我不會含糊的,對了,開年以後,小軍也應該要提拔了,我的意見,讓小軍出任治安支隊的副支隊長,小軍有能力,早就應該提拔了,以前,你一直不同意,這次是工作需要,我可不能聽你的了。”
“呵呵,老朱,小軍多虧你教導啊,這孩子,每天不着家,不知道在幹些什麼,春節這幾天,家裡的客人多,他也不幫忙,真是的。”
“黃市長,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軍是治安支隊的幹警,春節期間,大家都在休息,他們正是最忙的時候,要維持治安,要讓大家過一個安靜祥和的春節,呵呵,我們能夠坐在這裡舒心的聊天,可就有小軍的功勞啊。”
黃海濤面帶微笑,黃思軍是他唯一的兒子,望子成龍的想法,黃海濤也不例外,但黃思軍的能力,黃海濤還是知道一些的,不算是很突出,這個時候,黃海濤突然想到了徐少傑,丁原的秘書,這個年輕人,黃海濤一直很是注意的。黃海濤看不慣徐少傑,雖然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但黃海濤欣賞徐少傑的能力,陳目標的事情,讓黃海濤如鯁在喉,現在,他想知道朱宗祥對徐少傑的看法,有些時候,幾句話就能夠知道想法的。
“老朱,市委辦公室的徐少傑,這個年輕人,好像不錯啊。”
朱宗祥面不改色開口說話了。
“哦,你說徐少傑啊,我不是太熟悉,聽老廖說,是個人才啊,將來一定有前途,不過,既然是丁原的秘書,我想,就應該一直跟着丁原啊。”
黃海濤笑了,不需要多說,朱宗祥對徐少傑,一定是看不慣的,跟着丁原,到省人大去休息嗎。
春節期間,餘懷祥依舊沒有多少個人的時間,黃思軍沒有在家,白天的時候,餘懷祥幫着打理黃海濤家裡的事情,不過,也要注意掌握時間,到黃海濤家裡拜年的人很多,春節期間,屬於個人的時間了,如果大家看到餘懷祥還在幫着黃海濤打理家務,一定是不好的,所以,餘懷祥都是很早和很晚到黃海濤的家裡,幫助收拾。對於餘懷祥的細心和細緻,黃海濤早就習慣了。
餘懷祥也是有想法的,如今,眼看着黃海濤要成爲市委書記了,餘懷祥再也不想做秘書了,就是市委書記的秘書,說到底,還是奴才啊,遠遠沒有自己擔任領導舒服,餘懷祥的想法是很實在的,如今的付出,就是爲了將來的收穫。餘懷祥感覺自己有些弄巧成拙的味道,秘書做的太好了,以至於黃海濤有些捨不得他了。
這次的春節,是個好機會,黃海濤的心情很好,餘懷祥打算找機會,直接給黃海濤說說這件事情,其實餘懷祥不需要親自開口說的,黃思軍已經說過幾次了,幫着餘懷祥說到這件事情,黃思軍也覺得餘懷祥擔任秘書的時間太長了些,但餘懷祥拒絕了。
餘懷祥有些看不慣或者是看不起黃思軍,不僅僅是黃思軍,還有陳目標,餘懷祥和徐少傑一樣,出身普通家庭,依靠着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的這一步,對於那些官宦子弟,不需要通過多大的努力,就可以輕易得到一切,餘懷祥心裡不舒服,可社會就是這樣,所以,餘懷祥將這份心思深埋在心底。
正月初四的晚上,機會來了,黃海濤單獨坐在客廳,黃思軍還沒有回家,餘懷祥也不能繼續耽誤了,按照以往的規矩,正月初五,黃海濤就會進入辦公室開始辦公,雖然還在春節期間,但對於黃海濤來說,春節已經結束了,接下來面對衆人的時候,就是公事公辦的姿態了。
“黃市長,您明天是不是到辦公室啊?”
“是啊,春節過去了,小余,坐一會,我們聊聊。”
餘懷祥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顯得有些小心,這在平時是不多見的情況。黃海濤臉上帶着微笑,他早就想過了,餘懷祥的心思,瞞不過他。
“小余,你跟着我好些年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超過了家人,所以,我將你視爲家裡的一員啊,這些年來,你辛苦了。”
餘懷祥有些惶恐,連忙站起來,準備說話。
“小余,坐下,聽我說,我們好長時間沒有認真談談了,今天是機會,早就想着和你說說了。”
餘懷祥坐下了,有些不知所措。
“小余,你的想法,我是清楚的,不能總是在我的身邊啊,馬上就是37歲了,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是縣委書記了,唉,我是有些捨不得你啊,習慣了,你在我的身邊,很多事情,我不需要操心的,不過,我不能耽誤你的前途啊,過年以後,我找機會,和丁書記商議一下,你到縣市去吧,不知道你想沒想到那個縣市啊。”
“黃市長,我想到沙隆縣去。”
這個時候,餘懷祥沒有猶豫,也沒有客氣,不是客氣的時候。
“好,我記住了,沙隆縣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不過你有你的想法,到了沙隆縣,能夠好好施展手腳,做出一番成績,也是好事情。不多說了,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上午準時來接我,這麼快就上班了,時間過的太快了。”
餘懷祥告辭之後,黃海濤陷入了沉思中,餘懷祥到縣市去,不可能出任副職,至少是代縣長,否則,自己的顏面上不好看,誰都知道餘懷祥是他非常賞識的人,如果到沙隆縣,一定是出任代縣長,那麼,就要調整沙隆縣的班子了,縣委書記何旭雄的能力一般,也就是忠心、聽話,擔任縣委書記,簡直可以說是平庸,做不出任何的成績。縣長陳大志還是不錯的,有能力,也機靈,無奈被自己壓着,黃海濤對沙隆縣的發展情形,是有些矛盾的,上次確定產業結構調整縣市的時候,黃海濤想到了沙隆縣,可如果是沙隆縣,那麼就要調整班子了,不是自己特別信任的人,黃海濤不會考慮,黃家在沙隆縣沒有多少的利益,可侯家有着不少的利益啊,黃海濤不得不謹慎,如果說餘懷祥到沙隆縣擔任縣長,那麼,陳大志可以出任縣委書記,至於何旭雄,調到淮揚市來,找個地方養老算了,黃海濤也有些惱火何旭雄的能力了。對於餘懷祥,黃海濤是完全信任的,雖然餘懷祥在某些地方表現有些過,有時候有些小聰明,但如果人沒有一絲的個性了,沒有一點的骨氣了,人也就廢了,李鶴慶的事情,黃海濤實際上是知道的,並沒有責怪餘懷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