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揚市棉紡廠的廠房,大都是建於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進入九十年代以後,修建了一棟廠房,後來因爲形勢的變化,再也沒有進行過基礎設施的投資了,厂部分爲兩個部分,生產區和生活區,生活區主要就是職工休息和吃飯的地方,佔地面積不大,位於厂部的後面,90年代修建的廠房,也位於後面。
進入廠區,迎面是一個廣場,廣場的面積不大,主席臺是用水泥搭建起來的,可以想象,棉紡廠曾經在這裡開過很多的大會,現在,廣場上,到處可以看見野草,不知道有多長的時間無人打理了,廣場的四周,都是佔地面積很大的廠房,長長的,走過去之後,可以看見,廠房的大鐵門都是緊鎖的,上面落下不少的灰塵,從鐵門的縫隙中間,可以看見空蕩蕩的廠房,裡面什麼都沒有,徐少傑有些奇怪,按說機器設備還是應該有的啊,爲什麼這些廠房裡面都是空蕩蕩的。
廠區非常安靜,安靜的有些滲人,到處都看不到人,徐少傑一行沿着廠房中間的通道,直接往後面走去,棉紡廠後來的擴建,都是在後面,稍微好一些的廠房和機器,也是在後面,包括職工的生活區,80年代中期的時候,也搬到後面去了。
走着走着,徐少傑發現了奇怪的一幕,走過老廠房以後,迎面出現了一道鐵絲網,擋住了通往生活區的道路,一行人跟着鐵絲網找過去,終於發現了一扇鐵門,鐵門的兩邊用水泥柱子固定了,鐵門的旁邊,可以看見有一個鐵皮屋子,屋子的外面,坐着一個年輕人,嘴裡叼着香菸,年輕人早就看見了徐少傑一行。
“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有什麼事情嗎。”
年輕人神色中間帶有疑惑,大概是徐少傑一行的氣質,震懾住了這個年輕人,讓年輕人以爲徐少傑一行是老闆,所以沒有大聲叱責。
“我們是外地來的,聽說棉紡廠有機器出售,我們想着來看看。”
徐少傑用普通話回答年輕人,身邊的人都有些奇怪,大家沒有出聲,徐少傑這樣說,一定是有道理的,看見棉紡廠外面廠房的情況,相信裡面的機器,不會不翼而飛的。
“你們到這裡來,有人介紹嗎?”
“我們是外地人,只是聽說了這件事情,哪裡有什麼介紹人,要是沒有出售機器的事情,就算了,我們到其他地方看看,免得耽誤時間。”
年輕人大概是相信了徐少傑的話,就在徐少傑準備轉身的時候開口了。
“你們的介紹人沒有說清楚的,凡是需要採購機器的,到後面去,你們從前面的大門出去,都廠子後面去,那裡有專人接待你們的。”
棉紡廠的後面,情景有所不同了,這裡看上去很熱鬧,有賓館、餐館,還有做早餐的,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道路的兩邊,有不少的農戶正在賣菜,徐少傑這個時候才知道,真正熱鬧的地方,越來是棉紡廠的後面,其實徐少傑不知道真正的情況,棉紡廠的前面,到了晚上是非常熱鬧的,白天難以看見什麼人。
樑超打聽了好一會,才弄清楚棉紡廠的後門,看着鏽跡斑斑的鐵門,徐少傑有些不敢相信,在這塊熱鬧的地方上,這樣一個看着很是邋遢的地方,居然就是棉紡廠的後門。這次,樑超在前面去敲門了,大街上的人,沒有人注意他們,大概對這樣的情況,已經習慣了。
鐵門中間的小門很快打開了,一個年輕人看着徐少傑一行,眼神裡面充滿的審視,大約一分鐘之後,年輕人擺擺頭,示意徐少傑一行可以進來了。一行人剛剛進去,小鐵門就關上了,徐少傑一行能夠進來,還是要感謝前面的那個年輕人,因爲到棉紡廠聯繫業務的,都是從後面進去的,如果從前面走,是行不通的,如果不知道後面的鐵門,也是進不去的。
年輕人沒有說話,帶着徐少傑一行,直接走向了前面的樓棟,這裡以前是職工食堂,分爲上下兩層,年輕人帶着徐少傑一行,直接上了二樓,在樓梯口,年輕人要徐少傑一行等等,告誡徐少傑一行,不要隨意走動,然後直接下樓去了。徐少傑很是奇怪,自從進入棉紡廠,一切都顯得神神秘秘的,難道說棉紡廠真的如餘洪波擔心的那樣嗎。
很快,高跟鞋磕到水泥地的聲音傳來了,聲音是從樓下傳來的,人還沒有到,一個發嗲的聲音就傳過來了。
“是什麼人啊,大清早的,來幹什麼啊。”
聽見這個聲音,徐少傑感覺到身上起雞皮疙瘩,正常的女人怎麼會這樣說話,那種感受徐少傑說不出來,到這個時候,徐少傑感覺到可悲,副市長到棉紡廠調查情況,竟然和做地下工作差不多,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身份。
女人出現在徐少傑面前的時候,徐少傑看清楚了,是個美女,年紀應該不大,身上帶着一種成熟美,女人的身邊,有一箇中年男人,女人靠在男人的胳膊上,徐少傑憑直覺,感覺到這兩人絕對不是夫妻,他不知道該和誰說話,所以沒有開口。
“你們是來採購機器的嗎?”
中年男人終於開口說話了,徐少傑點點頭,沒有說話,中年男人顯得漫不經心,拍拍身邊女人的臉蛋,似乎眼前的徐少傑等人不存在。徐少傑強忍住了怒氣,如果說這個中年男人是棉紡廠的幹部,徐少傑一定會好好收拾他的。
“好了,跟我進來吧。”
徐少傑一行被帶進一間屋子,憑感覺,徐少傑認爲,這裡可能是以前食堂的包間,四周還有一些牆紙,但已經很破舊了,窗戶很高,陽光從窗戶裡面照進來,屋裡的光線還是很好的。中年男人和女人並沒有進入包間。
“既然你們是來購買機器的,應該知道我們這裡的規矩,拿出來你們的身份證明,如果沒有,把你們的身份證拿出來我們看看。”
中年男人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化了,同時,他的身後,出現了好幾個年輕人,這些年輕人,都是大塊頭。看見這種架勢,徐少傑笑了,笑的很輕蔑。
“怎麼,你們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嗎,你們願意做生意,我們就談生意,如果不願意做生意,我們就不合作,這樣做,想着來個下馬威嗎,你是什麼人,自我介紹一下。”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看着徐少傑臉上輕蔑的笑容,很想發脾氣,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大概他認爲徐少傑可能是大老闆,年紀輕輕的,身邊陪同的人,看起來都不差,至於說他們乘坐的麪包車,大概是想着掩飾身份的,如今這個年代,有錢人都是這樣,低調,不願意暴露身份,害怕被人盯上。
“對不起,這是我們這裡的規矩,都必須這樣做,既然要做生意,就要拿出來誠意,否則,我們怎麼證實你們的身份啊。”
徐少傑再次露出了冷笑,說到身份證,徐少傑想到了在沙隆縣的時候,遇見了龍曉霖,也是要求檢查身份證,想不到在這裡,居然也有人要求檢查身份證。
“我已經說過了,如果你們有誠意,我們就合作,就你們,還沒有資格檢查我們的身份,我還要告訴你,最好不要想着動手,我手下的幾個兄弟,出手都是很重的,傷到你們的人了,雖然我願意出醫療費,但吃虧的還是你們。”
徐少傑說出來這話之後,現場的氣氛有些緊張,中年男人臉上陰晴不定,不知道給怎麼做,檢查也不是,不檢查也不是,這樣的事情,如果被別人抓住了把柄,可不是小事情,但他看見徐少傑的氣質,確實不一般,如果得罪了這樣的大客戶,跑掉一筆大生意,上面怪罪了,還是不好說的,再說了,外面都在傳,棉紡廠馬上就要改制了,不趁着這個時候撈點錢,今後就沒有機會了,上面的老闆早就撈足了,剩下的財產不多了。
中年男人身邊的女人看着徐少傑,眼神裡面充滿了欣賞,這個時候,徐少傑哪裡有心思去看女人的眼神,他盯着中年男人,眼神裡面,帶着蔑視和玩世不恭。
“快點,你能夠做決定,就做決定,不能夠做決定,就找能夠做出決定的人來,我沒有那麼多的耐心。”
中年男人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規矩不能破,可看眼前這些人,明顯不是善茬,如果真的鬧僵了,事情傳出去了,可要壞大事的。
“怎麼回事,都圍在這裡幹什麼?”
聲音傳來的時候,徐少傑看見中年男人明顯是鬆了一口氣,這時候,一個年輕女人出現在了門口,這個女人穿着一身淡黃色的套裝,打扮的很體面,一眼看上去,就屬於那種城市麗人的形象,這樣的女人出現在棉紡廠,徐少傑感覺到奇怪。中年男人連忙出去,年輕女人也跟着出去了,留下一幫年輕人和說話發嗲的女人在房間裡面,女人這個時候看向徐少傑的眼神帶有一些火辣和挑釁的味道,徐少傑視而不見。
幾分鐘之後,年輕女人出現在門口,神態依舊很高傲,她看了看徐少傑,以及徐少傑身後的衆人,很快開口說話了。
“你們如果誠心要做生意,就要遵守我們的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檢查身份是我們早就確定的要求,希望你們能夠體諒,我知道你們是大老闆,瞧不起我們小地方的人,不過我覺得,大老闆就應該有大老闆的分度,你說是嗎。”
女人說話很犀利,有一種讓人無法反駁、必須要照着她的話做的意思。徐少傑不是普通人,肯定不會輕易就範的。
“兩個意思,你是什麼人,我不清楚,你說話是不是有作用,我更不清楚,從進入這裡的時候開始,你們一撥一撥來人,究竟是什麼意思,你們擺的是什麼譜,按說覈實身份,應該是在我們進來之前,在大門外面,就應該檢查,這些規矩我還是知道的,請我們進來了,在這裡來檢查覈實身份,你們顯然沒有誠意,不要以爲我稀罕你們的破機器,就憑你們這樣的態度,以後在生意場上,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女人氣的臉色有些發白,也不知道該怎麼還擊了,女人還是有些奇怪的,在棉紡廠來購買機器的,還沒有她拿不下的,幾句話之後,都是乖乖就範,還有不少色迷迷的人,想着佔便宜,也被她幾句話就應付了,眼前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人,軟硬不吃。
“既然你們這麼說,看來我們的做法也有不對的地方,做生意需要雙方信任,我們這麼做,的確是有些得罪客人的,我爲前面的做法道歉,但是,我也有疑惑,我該怎麼信任你們,還有,我完全可以做主,你們放心,來到這裡的客人,都是爲着機器設備來的,只要我們雙方合作愉快,我們都能夠賺錢,何爲而不樂啊。”
徐少傑有些佩服眼前的年輕女人,年輕女人很會說話,看來素質還不低,可惜她是在買棉紡廠的機器設備,這些設備是國有財產,徐少傑明白,這個時候偷賣機器設備,收入的資金,多半是不會入賬的,或者是以很低的價格,相當於廢鐵的價格入賬,其餘的資金,流入了個人的腰包,如今,要查證這樣的事情,不簡單,大張旗鼓是有着不小的後遺症的,如果棉紡廠的員工鬧起來了,影響到了整體的穩定,可不是鬧着玩的事情。
“你說的很有道理,你儘管放心,我們從外地來,就是做這樣的生意的,我們當然希望合作能夠成功,既然我沒有問你的身份,那麼,你也就不要問我是什麼身份了,我們談合適了,付錢走人,我相信,今後我們也不會有什麼聯繫了,我就是這樣的意見,你看怎麼樣。”
徐少傑在緊張的思索着對策,如果能夠暗中調查這件事情,無疑是最好的辦法,但要想到辦法,是很不簡單的,徐少傑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年輕女人的身上,他不知道年輕女人是棉紡廠的什麼職位的幹部,但年輕女人的談吐,讓徐少傑相信,這個女人是可以爭取過來的。
年輕女人被徐少傑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低下頭,顯然是在思考,這個時候,中年男人身邊的女人,眼神很不好,剛纔她看着徐少傑的時候,徐少傑沒有絲毫的反映,現在,徐少傑卻緊緊盯着她身邊的年輕女人。女人都是有着很強嫉妒心的,徐少傑是不會注意到這些事情的,不過,這件事情,後來卻幫助徐少傑辦好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