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帶着人進入薛明貴的辦公室的時候,薛明貴正在主持召開公司高層管理人員的會議。盧華江的屍體被發現的事情,薛明貴已經知道了,他有些惱怒,找到的兩個職業殺手,做事情爲什麼這麼馬虎,爲什麼要扔到水庫裡面,隨便找個地方埋了,誰能夠知道啊,不過,薛明貴也不是很擔心,公安局破案需要證據,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公安局找不到證據,就無法找到自己的問題,至於說公安局找上門來,薛明貴早就有思想準備,盧華江在德陽市死亡了,自己和盧華江之間的關係不好,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如果說公安局不找自己,那纔算是不正常了。
因爲拿到了所有的證據,所以,薛明貴絲毫都不着急,只要自己配合調查,什麼都不說,就什麼事情都沒有,後面還有趙華軍、馮桂鑫等人撐着,不會有什麼事情的。所以,秘書進來報告刑警支隊來人之後,薛明貴要求公司的副總主持會議,已經是年底了,公司的事情很多,包括員工的待遇等問題,都是需要研究的。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薛明貴的臉上帶着笑容,他和公安局的大部分幹警,都是比較熟悉的,這次楊晨到公司來,薛明貴也是要熱情接待的。
“楊支隊長,稀客啊,請坐,請坐。”
薛明貴伸出手來,主動和楊晨等人握手,不過,薛明貴發現,楊晨的臉上沒有笑容,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政法機關的人就是這樣,沒有什麼事情的時候,兄弟姊妹交的火熱,一旦出現芝麻大的事情,就完全變臉了,六親不認。
“薛老闆,我們有些事情,想請你配合調查,現在跟着我們走一趟吧。”
“哦,我能問問什麼事情嗎,這到年底了,公司裡面的事情很多,我需要安排啊,當然,我一定是配合公安機關的調查的。”
“薛老闆去了之後,就知道了。”
薛明貴笑了笑,向秘書吩咐了幾件事情,都是公司這幾天需要解決的事情,楊晨等人在一邊看着,沒有說什麼。其實,楊晨是在關注薛明貴的表現,自始至終,薛明貴神色自若,沒有絲毫的慌張,楊晨感覺到,自己可能遇上對手了,想要薛明貴交代,沒有證據,可能是比較艱難的,再說了,薛明貴應該知道,盧華江的屍體被找到了,身份被證實了,依舊這樣的神色自若,只能說明,薛明貴早有思想準備,或者是作案的手段非常隱秘,幾乎沒有出現什麼漏洞。
到了刑警隊之後,楊晨並沒有急於詢問薛明貴,因爲徐少傑強調過,將薛明貴帶到公安機關之後,通知一下,徐少傑要見一見薛明貴。
薛明貴被帶到了一間辦公室,沒有采取任何的措施,只是身邊有幹警在看護着,薛明貴可以抽菸,可以喝茶,甚至上廁所不用限制,只是身邊隨時都跟着幹警。薛明貴的臉上,始終都是帶着微笑,僅僅是抽菸比平時多一些。
半個小時之後,薛明貴被帶到了公安局的小會議室。
薛明貴進入會議室的時候,赫然看見徐少傑坐在會議室裡面。薛明貴歷來都是比較怵徐少傑的,不知道是爲什麼,這次在公安局看見徐少傑,薛明貴有了一些不詳的感覺,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不過,薛明貴很快恢復了笑容,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徐書記,您好,好長時間沒有見到您了,我正想着去拜訪您,公司得到了市委市政府和您的大力關照和支持,我一定要代表公司表示感謝的。”
徐少傑的臉上帶着笑容,但是,眼神很冷,和薛明貴握手之後,徐少傑示意薛明貴坐下,小會議裡面,擺放的都是沙發。
“薛老闆,我們的確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這段時間,我在省城忙了一陣子,好不容易回到德陽市了。”
徐少傑自顧自點燃了香菸。
“薛老闆,我們很早就認識了,我在淮安市工作的時候,對你有着很深刻的印象啊,白手起家,創立了光輝集團公司,在省城也算是非常不錯了,我記得我曾經說過,在創建公司的過程中,有些人總是會採用一些手段,老百姓對這些手段的評價,褒貶不一,就是很多的領導幹部,也不好予以準確的評判。”
不知道爲什麼,薛明貴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我記得很清楚,你有個表弟薛明芝,在淮安市農場做負責人,最近打聽了一下,已經是農業局的局長了,薛明芝很不錯啊,對了,淮安市進行城市開發的時候,你就回到了家鄉,創辦了公司,爲淮安市的城市發展,做出了不小的貢獻吧。”
薛明貴點點頭,沒有說話,也說不出來什麼話。
“這人的一輩子不好說,老人常說,不以成敗論英雄,實際上是不大可能的,這句話,好像是針對的楚霸王,其實,楚霸王項羽也是很成功的,只是最終敗給了劉邦,人出身之後,身上就帶着烙印,有的人家庭條件好,物質條件好,需要做事情,可以得到很多的幫助,可是,有的人因爲條件限制了,不能夠得到幫助,於是,就靠着自己的智慧和拳腳,打出一片的天下,英雄不問出處,能夠成功的,都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薛明貴感到有些心驚了,徐少傑爲什麼會說出來這樣的話語,這些話語裡面,隱含着什麼樣的道理,薛明貴一時間想不明白。
“最近一段時間,我比對過你和盧華江,你們兩個人,恰好代表了兩個方面,依照我的評價,盧華江在德陽市做生意的時候,完全依靠着關係,自身沒有什麼能力,就是簡單的駕馭下屬的能力,都是非常缺乏的,這樣的老闆,令下面的員工沒有完全感和歸屬感,說的不客氣一些,盧華江完全是依靠自己的父親,依靠着關係賺錢,一旦父親離開了德陽市,盧華江就無法維持公司的正常運轉了,而且下面的員工,也出現了其他的心思。”
“再說說你,你沒有什麼好的家庭條件可以依靠,從小就自己出來打拼,而且還有一段混江湖的經歷,你在省城,獨自打拼,吃過了很多的苦,依靠着不一般的手段,支撐起來了光輝集團公司,你的確是不簡單了,平民企業家啊,呵呵,我是這麼看你的,之後,你在淮揚市開設了分公司,在德陽市創建了公司,都非常成功啊,特別是在德陽市,你成功的擠走了盧華江,沒有什麼過激的手段,你交給我的那些照片,令我感覺到了你的手腕。”
“怎麼說呢,你和盧華江,屬於兩個不同層次的人,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你就是窮人的孩子,沒有什麼依靠,珍惜眼前的一切,特別是依靠着自身奮鬥得來的一切,你會想方設法的保護它,可盧華江沒有這樣的認識,他不懂得,經過了艱苦拼搏得來的成果,是不能輕易失去的,如果想着依靠其他的手段來剝奪別人的一切,會遭遇到意想不到的報復,或者說是悲慘的結局。”
“我在沙隆縣工作的時候,熟悉一個人,侯老四,後來,侯老四死了,侯老四在沙隆縣,也算是很不錯的人物了,有着不小的生意,當然,不能和你比,出事情以後,侯老四和我有過一次很深刻的交談,說到了自身的經歷,雖然有着一些光環,但是,也是依靠自己成功的,並沒有粘到光,只不過成功以後,賺到錢了,想到了結交一些關係,想到了鞏固自己得來的東西,想到了採取一些非常的手段,所以漸漸迷失了自我。”
“人都是這樣,都有貪慾,都不願意滿足,這是正常的情況,官場上和商場上,都有這樣的情況,就說我嘛,現在是市委書記了,按說我這樣的年紀,能夠做到市委書記,滿足了,多少人到我這樣的年紀,還是普通的幹部,我夠成功了,可是,我一樣不滿足,一方面,我想到了工作,想到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一方面,我也想得到大家的承認,想着能夠得到上級的注意,呵呵,我這樣的想法,和你的想法是差不多的。”
這個時候,薛明貴感覺到身上發冷。
“爲了自己的前途奮鬥,這沒有什麼事情,是很正常的,關鍵要看採取什麼樣的手法,是採用正常的手段,還是採用法律不允許的手段,還是採取一些打擦邊球的手法,當然,我是知道的,在目前的情況下,完全採取一些正大光明的手法,想要創建公司,想要發展,可能是不現實的,有些人,學會了打擦邊球,就好比是官場上所說的禮尚往來,灰色收入一樣,看起來是不合適的,但沒有違法,更沒有犯罪。”
說到這裡,徐少傑稍微停頓了一下,不慌不忙的點燃了香菸,這個時候,薛明貴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什麼表情,待到徐少傑停頓的時候,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的笑容。
“好了,我就說這麼多,你該怎麼想,怎麼去領悟,那是你的事情了,希望我這些話沒有白說啊,我們是差不多年齡段的人了,很多的話,我們不需要說的很透,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徐少傑站起身來,離開了小會議室,這次,他沒有和薛明貴握手,薛明貴習慣性的跟着站起來,跟在徐少傑的身後,準備走出小會議室,但是,在門口的時候,兩個幹警攔住了他,這個時候,薛明貴才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自由,而且,有可能永遠失去了自由了。
一切的待遇都沒有了,薛明貴進入了留置室,這個時候,薛明貴的內心裡面,感覺到了冰涼,如果說沒有徐少傑的那一番談話,薛明貴的態度會完全不一樣,坦然的面對這一次的傳訊,或者說是配合公安局的調查,但是,徐少傑說出來的話語,完全打亂了薛明貴的思緒,薛明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出現問題了。
薛明貴知道,一定是出現問題了,如果說公安局沒有拿到明確的證據,如果說,徐少傑沒有掌握準確的事情,是不會這樣說的,徐少傑的話語裡面,包含有很多的東西,薛明貴是聰明人,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這個時候,薛明貴有了一種天塌的感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出道這麼多年了,薛明貴第一次感覺到心驚肉跳。
徐少傑的內心並不好過,到軍分區接受調查的諸多領導幹部,幾乎都交代了自身存在的問題,他們從薛明貴的公司裡面,得到了數額不同的紅包,至於有些人交代出來的其他問題,徐少傑沒有去關注,最爲核心的是馮桂鑫說到的事情,趙華軍在薛明貴的公司裡面,居然佔據了不少的股份,究竟是多少的股份,馮桂鑫也不是很清楚,而且,這些股份,通過銀行轉賬、設立報社的贊助資金,還有現金提取等方式來陸續的交給趙華軍,這是一種什麼樣性質的事情,徐少傑暫時不好判定,但是,徐少傑知道,趙華軍一定有麻煩了,領導幹部在個人的公司裡面擁有股份,在如今來說,是非常敏感的事情,如果不能說清楚來源,很有可能被認定爲受賄。
這些消息,徐少傑暫時壓住了,見到了薛明貴之後,徐少傑要馬上到省城去,直接給盧雲峰以及省紀委書記戴雲堂彙報。
徐少傑感覺到驚駭和震驚,薛明貴到德陽市的時間不長,以前在省城以及淮揚市,都開公司,如果說徹底查處,該會引發多大的地震,這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徐少傑想到了馬愛華,想到了劉宏,如果說在接下來的交代中間,牽涉到了這些人,會不會引發更多的事情。薛明貴爲什麼這樣有能力,就好比是一根線,串起了衆多的官員,這樣的一層保護傘,如果不是盧華江的事情,今後會發展到什麼樣的程度。
這一塊,徐少傑對體制內的有些東西,產生了憂慮,他相信,薛明貴這樣的情況,不是單獨的,有些暴露出來了,有些永遠不會暴露,包括薛明貴經歷的有些事情,都是不會暴露的,薛明貴不會說,徐少傑更不會要求辦案人員詢問。
去往省城的途中,徐少傑考慮到了很多,遇見這樣的事情,處理的時候,都是有一定的要求的,絕對不能夠牽扯太大太多,如果說上面直接調查,有這樣的意思,徐少傑不會關心,但是,在自己的手裡調查,徐少傑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控制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