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乙路的話很是出乎趙長風的意料,趙長風本來以爲霍乙路和老王以及老錢一樣來活動的。
“霍鄉長,不要總是哭窮。”趙長風說道:“我看後河鄉還是很不錯嘛!你前面說過,後河鄉財政上沒有一分錢,我看不象,不象啊!”趙長風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了老王和老錢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出手闊綽。
“市長,是真的沒有一分錢了!”霍乙路急赤白臉地說道:“這麼大的事情,我敢騙您嗎?”
趙長風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着,沉吟了一陣,說道:“這樣吧,這兩天你們抓緊時間統計一下後河鄉的受災情況,打個報告上來。救災款肯定是會下撥的,但是至於會下撥多少,我可不敢保證,畢竟這次是全市範圍內受災,需要救助的不單單是你們後河鄉一個地方啊。”
“謝謝市長!讓您多費心了!”霍乙路說着看着趙長風,待趙長風有一點表示,他就準備起身告辭。
趙長風心情卻很沉重,後河鄉也是邙北市有名的富裕鄉鎮,可是金礦才停產三個多月,財政上就一分錢都沒有了,連鄉政府工作人員的工資都欠下了,可見後河鄉財政對金礦的依賴程度是如何的大了。怪不得當初馬會來會那麼拼死拼活地維護金礦的利益,這中間除了馬會來個人利益的考量之外,恐怕還有對後河鄉財政收入的考量吧?由後河鄉聯想到邙北市的情況,這金礦一停,市財政也是捉襟見肘,雖然不至於象後河鄉財政這麼窘迫,但是也少不了幹拆東牆補西牆的勾當。由此可見,無論是後河鄉還是邙北市都必須要走多元化經濟發展的道路。如果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金礦一個產業上,這是非常危險地事情啊。
想到這裡,趙長風就希望和人談一談,而眼前這個後河鄉鄉長霍乙路無疑是最合適的談話對象。
就在這個時候,劉俊康把門推開了,他沒有看霍乙路,而是徑直走到趙長風身邊,輕聲對趙長風說道:“市長,不早了。您該休息了。”
霍乙路連忙站起來道:“市長。不好意思。耽誤您這麼長時間。我回去了,您好好休息吧。”
“不忙,不忙,你先坐下。”趙長風伸手往下虛壓了一下,霍乙路爲難地看了一眼劉俊康,又看了看趙長風,這才屁股挨着牀沿重新坐下。
“市長……”劉俊康指了指手錶。
“知道,我知道。”趙長風一笑,對劉俊康說道:“俊康,給霍鄉長倒杯茶來。”
劉俊康就乖乖地閉上了嘴巴。秘書是領導身邊的人,而在領導身邊工作的人都一個不成文但是人人都遵循的準則,那就是在領導身邊工作,一般不要給領導提參謀建議,即使提參謀建議,也只能提一次。原因就是因爲在領導身邊工作,和領導關係就比較特殊。領導難免會對身邊人的意見或者建議非分重視。所以參謀建議提一次就足夠了,完全可以起到參謀的作用。若是提兩次、三次,那就很容易動搖領導的決心,進而影響領導的決策。
見劉俊康過去倒茶,霍乙路連忙站了起來,先說不用,後來又說自己來。可是趙長風卻說道:“霍鄉長。你坐下,我有事情要問你呢!”霍乙路只好坐下。卻衝着劉俊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霍鄉長”趙長風又點燃了一根菸,緩緩地說道:“對於後河鄉今後地發展,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市長,我倒是有一些想法。”霍乙路說一句,就扭過頭對把茶水放在他面前地劉俊康說了一句:“謝謝。”
劉俊康笑了一笑,用手勢向趙長風比外劃了一下,趙長風就點頭道:“嗯,你去吧,這裡沒有什麼事情了。”
劉俊康退出去後,趙長風扭頭對霍乙路說道:“霍鄉長,繼續說。”
霍乙路接着剛纔的話題說道:“市長,我個人覺得,後河鄉不能再走過去只依靠地下金礦資源的那條老路了。這個建議我以前向馬會來同志提過,可惜沒有獲得馬會來同志的認同。”
霍乙路的想法和趙長風不謀而合,趙長風卻故意問道:“霍鄉長,如果不依靠地下金礦資源,後河鄉該怎麼辦呢?你看看,金礦才停了幾個月,後河鄉財政就入不敷出,到了要破產的邊緣。”
霍乙路聽趙市長的意思是不贊同他的說法,心中就有些猶豫,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想法繼續說出來呢?轉念一想,顧慮那麼多幹什麼?他只管說他的想法,領導採納不採納是領導地事情了,至少他也曾爲自己的想法努力過,至於能不能付諸於實施就不是他個人所能控制的了,總之只要努力嘗試過了,就不遺憾了。
“市長,我聽人說,後河鄉以前沒有發現金礦的時候,也是一個遠近聞名的富裕鄉,靠的就是林果業。後來後河鄉發現了金礦資源,採金迅猛發展,可是林果業卻因爲採金帶來的污染迅速衰落下去。我覺得這是後河鄉發展史上一個敗筆。”霍乙路這番話憋在心中很久了,一直沒有機會向上級領導吐露,今天難得有這個機會,他決定一吐爲快,至於這番話是不是討領導地喜歡,他已經顧不得了。
趙長風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示意霍乙路繼續。
霍乙路就說道:“我看過地礦局的一個勘探報告,說後河鄉地下金礦資源是很豐富,但是按照目前的開採速度,四十年之後地下的金礦資源就會被開採殆盡。那麼四十年後,後河鄉要靠什麼吃飯?而且更爲嚴重的時,現在的大小金礦都搞的是掠奪性開採,在開挖金礦礦脈地時候挑肥揀瘦,那些富礦都被開採出來,而含金量低地貧礦卻被丟棄在地下,這種只採白菜心的開採方式開採下去,恐怕二十年後,後河鄉地金礦資源都被糟蹋的一乾二淨了,那麼二十年後,後河鄉人們要靠什麼生活?”
“除了對金礦資源掠奪性開採外,還有開採金礦所給後河鄉帶來的嚴重污染,讓後河鄉很多地方已經是寸草不生,林木凋謝,莊稼枯萎,本來一個好好的以林果副業聞名的鄉鎮現在想吃點水果還要到邙北市裡去購買,這聽起來簡直像是一個笑話。如果後河鄉繼續沿着這條道路走下去,那麼等地下的金礦資源被開採光之後,後河鄉就成了一片死寂之地,恐怕已經不適宜人類在這裡生活了。”
趙長風來到邙北市之後,在政府官員的口中都是聽到在讚美黃金給邙北市帶來的巨大效益,象後河鄉鄉長霍乙路這麼激烈地抨擊金礦開採的政府官員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而且霍乙路說的很多東西都是趙長風曾經思考過的,只不過霍乙路是站在後河鄉的角度,而趙長風卻是站在邙北市的全局而已。
不過趙長風卻並不會因爲霍乙路的這些觀點和自己相似就對霍乙路另眼相看,因爲發現問題非常容易,問題就擺在那裡,大家都能看到;關鍵是發現問題之後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這纔是考驗一個政府官員的真實水平的時候。趙長風想看一看,霍乙路會給出一個什麼樣的答卷。
“霍鄉長,照你這麼說,當初在後河鄉開採金礦的完全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了!”趙長風微笑着說道。
“市長,我認爲開採金礦沒有錯誤,問題是怎麼開採!”霍乙路望着趙長風說道,“按照後河鄉的自然條件,必須是兩條腿走路,一邊開採金礦,一邊繼續保持後河鄉林果業原有的優勢,這樣把兩者很好的結合起來,後河鄉的經濟纔會健康協調的發展。”
“當然,現在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再埋怨以前的政策已經晚了。”霍乙路繼續說道,“我們要坐的是,在反思後河鄉以前發展方針的基礎上爲今後後河鄉經濟健康穩固的發展尋找出一條新的道路。”
“說下去!”趙長風伸手在菸灰缸裡彈了彈菸灰。
“後河鄉必須在治理污染的基礎上逐步恢復發展林果業,重新找回後河鄉曾經的蘋果之鄉的輝煌。”霍乙路兩眼發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於此同時,結合市裡整合黃金工業的方針政策,把後河鄉的大小金礦合併成一家金礦,引進先進的生產技術,除了對地下的金礦礦脈做到物盡其用、不分貧礦富礦都要全部開採出來外,對黃金生產過程中的污染物要達到零排放或者微排放,不能重現過去發展了經濟卻污染了環境的悲劇。”